第164章

  封澄道:“锁灵香效力只有一刻!且此地空旷,想必药效更是有限。顶住一刻!”
  此时此刻,众人无不庆幸封澄方才并未允将士饮酒饮马,否则无论是人群分散而行还是饮了掺料酒水,下场定然是惨过十倍。
  漆黑暮色之中,上空似乎传来一道男子的笑声。
  “封澄啊,”他道,“你不会拥有同类的,除了我。”
  所以,她信赖的天机军,她喜爱的拉舍尔部。
  都要统统消失。
  只是声音茫然,又被云层吞吃,故听得分外不清晰,封澄只当是耳中嗡鸣,紧接着,便又有几个天机师口吐鲜血倒地,封澄一看便知——灵力不足,阵法出现了漏洞,被伏击了。
  天机军将拉舍尔部之民牢牢地护在阵法之中,眼见着能动之人越来越少,忽然间,天巫大喝一声,紧接着操起了拐杖,隔着屏障,狠狠的抽打着外面的天魔。
  “动手!”他大喝道,“有弓箭的拿弓箭,有弩的拿弩,我们也能杀了它们!”
  阵法中瑟瑟发抖的凡人齐齐一怔,紧接着醒转过来,拿起武器,反而站在了天机军的前面。
  天机军也都是年轻的孩子,见凡夫俗子,甚至妇孺老弱挡在面前,第一反应便是错愕,紧接着便是呵斥:“快回去,站在外面做什么!快回去!”
  他们不退,反而更加向前,哪怕被天魔的利爪刺伤,也竭力攻击着。
  可奈何实力悬殊,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封澄只见到阵中之人越来越少。
  不能这样了,她想,再不想出破局之法,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死在这里。
  第148章 结业礼
  于是她不言,而是转过身,目光看向了拉奎,平静道:“条件。”
  拉奎怔了怔,似乎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封澄道:“封锁此地的魔气非寻常魔物,乃是开了灵智的人形天魔,我要和它谈条件。”
  闻言,拉奎倍感荒谬,他难以置信道:“眼下死局已定,你为何笃定,主人会想和你、一个必败的死局之将谈条件?”
  说罢,他摊了摊手,把脸埋在飞出来的尸体上,贪婪地吞咽咀嚼,通红的嘴埋在血肉里,眼珠却贪婪地盯着阵中的活人,此举之意不言而喻——比起血肉寡淡的凡人,当然是修行有成的修士更美味些。
  部民里发出一道凄厉的女声:“拉奎,你不配为人!”
  埋在血肉里的拉奎猛地僵住了,半晌,他眼底划过一瞬痛楚,拉奎的眼睛似乎想要在人群中找到些什么,可方走了一步,眼前的血肉又将他的注意力重新吸了回去。
  他茫然地低下头,机械地把脸埋进去,随着一阵呜噜噜的声音,他咬断了口中血肉,抹了把脸抬头,重新坚定地很阴狠了起来:“速战速决,都给我杀干净!”
  支撑不住的天机师越来越多,战友的、拉舍尔部民的尸体不断地堆叠,恐惧在天机军之中蔓延,天巫咬牙道:“姑娘,不要和他们谈条件!我们战死,死得其所!”
  尸体越叠越多,同伴的尸身似乎激出了这“少爷军”埋在隐蔽处的血气,众将士嘶声道:“凡人靠后!不要往前冲!”
  封澄扬起手,腕间红绳在她麦色的手腕上轻轻一滑动,隐在了轻铠之下,她平静道:“我自是有玉石俱焚之法,你且问它感不感兴趣。”
  拉奎迟疑道:“口说无凭!”
  封澄一甩手,只见手中白光一现,剑阵灵光霎时暴涨!
  她道:“我师从当世第一剑修,习得剑法万千,有一道断剑祭命之术,十里内生灵皆为我剑气所杀。不知你那位遮遮掩掩不肯露面的主人,还要不要活命。”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世上还有这种玉石俱焚的邪门剑术!可从前并未听闻啊!
  封澄心中也是直打鼓,自爆之法,无论何道都是会沾一点点的,剑修亦是如此,不过断剑祭命之术倒是她胡说八道,十里生灵是杀不成的,一里都成问题。
  可拉奎倒是迟疑了片刻,他看着灵光骤然暴涨的剑阵,又思及这半年多来与天机军的接触——新来的小将军的确是第一剑修的亲徒,这点是绝对没错的。
  第一剑修,那么手中有什么邪门的剑法,都是不奇怪的。
  封澄厉声道:“叫你主人来!否则在场诸位,一个也别想活!”
  剑阵光芒越来越盛,拉奎初初恢复血修身份,只觉人生前所未有地痛快,断断不想这么折在此处,闻言,他牙一咬,方要出口说话,却见他面前缓缓降落了一只漆黑的枭鸟。
  这只枭鸟与封澄平素送信的那些形貌相似,只是长得格外大些,还长了一条蛇似的颈,蛇似的鳞。
  封澄看着它。
  夜枭偏头看了看封澄,露出了人一样生动的笑意,随后,开口道:“退。”
  漆黑的天魔陡然停住了进攻,像乖顺的狗一样贴住了耳朵,缓缓地退了回去。
  “你很会威胁人,”他微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名持劫,久仰大名,小封将军。”
  随着他的声音,夜枭渐渐地褪去了羽毛,好似从壳中重新长出一个人一般吗,走出了一个单薄且纤瘦的少年。
  他看起来十分美丽,明明是一身漆黑,封澄却莫名想到了色彩缤纷的雄鸟,持劫穿着贴身的劲装,露出了两条覆盖着漂亮肌肉的手臂,颈上似乎是蛇形刺青,一路蜿蜒到衣物之下,极为妖异。
  封澄心想:“天魔之主,竟是个年岁极轻的少年。”
  她的确想过来者会是狡诈的人形天魔,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天魔之主持劫。
  持劫微笑,他拍了拍手,众人身侧骤然腾起漆黑羽毛,纷乱如瀑的羽毛霎时将众人淹没,一时之间,天地间仿佛只有持劫与封澄二人。
  这是什么地方?封澄警惕地环顾四周,持劫打了个响指:“此地只有你我二人。”
  他长得出乎封澄的意料,少年的皮肤十分白皙,下巴线条精致流畅,一对漆黑鸦羽遮蔽他上半张脸,这般模样,看起来本该是庄严肃穆的,可他偏生左耳下垂着两条长长的金色的蛇形耳坠,一笑,竟然还有两颗乖巧的小虎牙,看着俏皮极了。
  “取得交易对象的好感是很有必要的,”他勾着唇,“我当然觉得你会喜欢同龄人多一些,至少不会喜欢总板着脸的老男人,尤其是冷冰冰那种。”
  封澄眉心一皱,心道他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转头道:“放了他们,条件随你提。”
  持劫在半空中翘起二郎腿,线条流畅的小腿踩着空气,半笑不笑:“小将军真是痛快人。”
  他打了个响指,微笑道:“条件很简单,你服下我的血,变成和我一样的天魔,就可以了。”
  封澄微微地偏了偏头,疑惑道:“人,也可以变成天魔?”
  持劫道:“当然不可以,人就是人,仙就是仙,魔就是魔,生来是什么,一辈子就是什么。”顿了顿,他又道:“……可你不一样,你是我唯一的同类,所以,你会尝试一下的,对不对?”
  封澄看着那滴莹润的魔血,心头微微一怔,不自觉地想到了另一则由人变魔的传闻。
  那群臭名昭著的血修,似乎有一个奇怪的、名叫“血池”的东西。
  持劫微笑:“怎么,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你不要外面那群废物的命了么?”
  封澄定定地看着他,持劫满意地看见她伸出手,纠结而犹豫地接过了血珠。
  这当然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她那颗果决的心会替她做出一切决定,哪怕这决定并没有在大脑中转一圈。
  血珠落在封澄唇边时,忽然间,她唇角勾了个笑意出来。
  “你以为我会吃下去吗?”
  持劫眯了眯眼睛——什么意思?
  忽然间,围绕在二人四周的羽毛发出了剧烈的震动之声,紧接着,蓬然一声,破出了一个巨大的洞口,随即便是一人的惊呼:“师妹!你还好吧?”
  是寸金?持劫猛地一转头,目光有些愕然——他分明记得,入阵的天机军中没有寸金!
  封澄慢条斯理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雪亮的月色在长生之上绕了一个美妙的剑光。
  “你以为凭空调动隐匿如此规模的天魔,天机军会一无所知吗?”
  阵外传来厮杀之声,不断地有魔与人的血飙到漆黑的鸦羽之上。
  “天机军是草包居多……可并不全都是草包。此次追捕,兵分两路,一路随我直杀血修,一路追查天魔踪迹,只是你与锁灵香的出现,是我并未想到的,不过不妨事,我只要拖到副将发觉此处异样,或是锁灵香失效就可以了——你们并未布防身后吧?天魔之主?”
  阵外的喊杀声震天,封澄抬手,扬起一道雪亮的弧:“所以,现在我能斩杀你了吗?天魔之主。”
  大势已去,持劫微微睁大眼睛,半晌,勾起了嘴角。
  他拍了拍手,唇角勾起:“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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