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这下,连许多自诩开明的改革派官员都站不住了,觉得赵官家太过年轻气盛,军队制度岂能这么改,在其他人炯炯的注视下御史中丞徐斯朗硬着头皮站出来,拱手:“官家,臣想问军制改革时限多久?”
  “五年之内,当然越快越好,”赵芫道。
  张叔夜拱手:“五年,若徐徐图之尚有操作空间,可裁撤厢军这一条稍有差池,就会激起民愤、民变,臣以为应当等五年之后,其他政策实施完毕,再行裁撤。”
  副相说话了,刚刚走马上任的正相郭孝友于是也开口道,“臣与叔夜相公的看法恰恰相反,裁撤厢军必须和其他改革政策并行,要把原本呆在军队里不能打仗的闲散人员全部转移至其他产业当中,如果像叔夜相公说的那样把其他产业早早创办好,走上了正轨,再把退役人员安插进去,结果就会使这部分人重新成为新产业里尾大不掉的冗员。”
  张叔夜看了这位小郭相公一眼,心知他要支持官家的决策到底了,于是放缓语气说道:“那么,臣建议将五年计划改为十年计划,务必使百姓可以缓缓接受新的制度。”
  坐在上首的赵芫神色微沉,当然作为官家她对外表达的喜怒本身就存有目的性,站在大殿内的人无一不在关注着赵芫的态度,见此就知道拖延时限也不太行。
  “国与国的对抗是力量的竞赛,是意志的较量,也是速度的角逐,一日能决定战争的胜负,一战能决定国家的命运。金人可不会慢吞吞等待我们徐徐图之,必须力求每一次的观察、判断、决定、行动的循环周期都短于对手,我们现在的每一天都在争分夺秒,朕已决心五年之内做完军制改革。”她震声说道。
  当整个国家机器运转起来,五年时间都做不到军队改制,那么属实可以躺下来认命了。因为那说明内部的逆向阻力强大到政令根本无法贯彻到基层,躺下来,等死吧。
  至于相应的经济上的改革,那是另一套系统里官员操心的事情。同样五年内做不出成绩,也是一样等死的道理。
  说着,她缓了缓神色,安抚众臣:“这五年的目标仅仅是进行改革和建设,朕不求短期内一定获得多么巨大的收益,只要做到了裁撤冗员止损、用这部分财政去支持建设新的经济、军工重心,甚至更多的投入也没关系,为下一阶段的发展打下基础才是重点。诸位相公也要有心理准备,大家一起熬过前期投入的阵痛阶段。”
  大殿中微微沉寂下来,大家都看出来官家铁了心要做这件事,为此还把李纲相公贬出了中枢。
  看着底下众人互相低声交谈着什么,赵芫并没有阻止,在场的官员们,早就上了官家的新政战车,属于整个大宋最能接受改革的一批人,所以当赵芫独断朝纲决心要进一步改革,他们不可能有什么鱼死网破、撞柱死谏的行为。
  果然,半晌后诸位相公们讨论问题的重点从劝阻赵芫,变成了如何执行改革的政策,执行下去的话,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和阻碍,遇到之后该如何解决。
  朝廷在改革军制的安排上一连讨论了半个多月,裁员还没执行下去,消息已经在东京城中的勋贵士绅的当中悄然流传开来。一时间朝野内外,上上下下的氛围变得尤为紧张。
  如此大的动作,说明有的人利益必然受损,而有的人可以从中得到新的利益。识趣的人懂得舍弃一部分利益,重新站队,而不识趣的,私底下便常常聚在一起商讨如何对抗中枢的政令。
  不过东京城内的这些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被皇城司密切监视着,作为赵官家第一心腹(自封)的康王赵构将皇城司的秘间作用发挥到了极致,每天桌案上摆满了城东李家,城西范家,城南蔡家等世家之间的人员来往和交流信息,连各家人每天吃饭花了多少铜钱,出门有没有欺负乞丐,都被记录得清清楚楚。
  等赵构觉得证据收集的差不多了,于是大手一挥,某个夜深人静、月黑风高的晚上,皇城司的六大干当使各自率领大部队嗷呜一声冲进所有发表过反对政令执行的士绅和官员家中,不需要解释,直接亮出皇城司腰牌,拿人下狱!
  做完这一切的赵构苍蝇搓手,屁颠屁颠地跑来请功,“官家,您瞧这些个逆贼心肠黑透了,竟敢密谋私吞裁撤厢军的遣散费,还有这些,阴谋组织太学生聚众孔庙哭祭,策动学子威逼朝廷。幸好臣及早发现,将他们捉拿全部关在皇城司大牢里头了。”
  坐在书案后批阅奏折的年轻官家闻言丝毫停顿没有,直接吩咐道:“这些人有什么罪名就判处什么罪名,该流放的流放,该杀头的杀头,若是罪名不够,就查一查他们过去犯过什么罪,用什么手段隐瞒了罪名。”
  “是!”得到肯定的康王殿下和打了鸡血一样激动,仰头又看了看上方伏案处理国事的赵官家,暗自握紧拳头,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进到皇城司监牢里头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跑,“官家放心吧,这些人不止自己的罪状在我手里,连他们五服之内谁犯过罪,皇城司也有记录。”没有,也可以连夜彻查嘛。
  啧,见赵构办事如此‘用心’,赵芫琢磨片刻,从桌案一沓的帖子里抽出一张,扔进他怀里。
  赵构手忙脚乱接住折子:“官家,这是?”
  “打开看。”赵芫吩咐。
  得到准许,赵构才翻开观看内容,发现竟是一本在东京城设立名为‘河西钱引’的筹划书,他眨巴眨巴眼睛,脑子转了一圈就明白了,这是战时筹款啊,“官家要臣去办此事吗?”
  “你以宗室名义建立一家钱庄,主营业务就是发放这份名为‘河西钱引’的债券,副业是经营彩票业务,来,我告诉你具体怎么做…”赵芫揣起手,笑眯眯的,招招手叫他上前来。赵构搓着手凑到近前,一边听一边双眼放光不停点头。
  “听说了吗,李家全族上下皆被投入皇城司大牢!”
  “只因为李侍郎打算联络厢军统领们抗议裁军政策,就被尽数投入牢狱。如今听闻,李侍郎已被屈打成招,认了煽动叛乱的大罪。”
  “可恶啊,竟然对文官用刑,皇城司那帮混蛋简直无法无天了。再这么下去,大宋会被这群虫豸彻底搞坏掉。”
  “诸位相公应该联名上表,无论如何也要劝说官家惩治……”
  “砰!”大门被人踹开。
  包厢内刚刚还义愤填膺的众人顿时花容失色:“啊?你们是谁?这里乃私人包厢!”
  “皇、城、司。”来人黑红相间的制服和腰牌昭示了他们的身份,领头的清点一遍包厢内的人数,对惊惶不已的众人点头示意,礼貌地露出个阴森笑容,“诸位,请随我们走一趟吧。”说罢,门口涌入的皇城使们一拥而上,不论众人如何叫嚣反抗,一个个直接暴力捆当众绑拖拽出去。
  酒楼内外不少前来用餐的士绅学子们静悄悄地望着这一幕,同样打算在包厢内进行密谋的人则当场就改了主意,变成纯吃纯喝局。
  第142章 大奖五十铜钱
  皇城司的高调行动,令原本因为改革而隐约动荡不安的东京城瞬间安静下来,看着皇城使每日走街串巷到处抓人下大狱,官员们人人自危,当今官家可是捣毁了勒石三戒的‘暴君’,说砍头就砍头的主儿。而康王的皇城司,根本就是赵官家身侧的恶犬,被皇城司盯上,即使没有罪名它也会想尽办法给无辜的人安插上大逆不道的罪名,叫人闻之色变。
  在这种诡谲的氛围当中,东京城中忽然出现了一家赵氏国有银行,宣称对外限定发售一种名为‘河西钱引’的债券,年利息百分之八,以赵氏宗亲的名誉做抵押。
  并且限定发放购买资格,除了六品以上的官员和部分有资格的豪绅,其他身份不具备买入资格。
  河西钱引的出现,就如同在一潭死水里扔了颗手榴弹,限定官员和豪绅购买,难道官家在暗示上一波被抓的官员家属,拿钱赎命?!
  有人怒拍大腿,暗骂赵官家被利益冲昏头脑,当真是世风时下!但对另一部分人来说,简直是大好事,家中有人入狱的官员家族纷纷跑到银行门口要求送钱。
  官家,我送钱给你了,咱就既往不咎了吧!
  “什么?送钱?我们这直卖债券,你买债券吗?”银行柜台前的柜员百无聊赖地拍着苍蝇,用手指指墙上挂着的公告牌。
  来人连忙改口:“买,我就是来买债券的。”
  柜员懒洋洋地掏出申报表:“先填申报表吧,什么时候通过了审核,自然有人去你家通知。”
  “是,我懂,我都懂。”送钱的人觉得这不就是套路嘛,装装样子,纷纷填上表格,高高兴兴回家安心等着给官家送钱赎人。
  “难道当真是为了从这些家族索要钱财,”观望中的许多人大感怪异,这行事也太……小人之风。没错,我们都知道国朝很缺钱,可也不能这么玩啊,官家您直接发诏书在士绅当中筹钱,也比勒索来得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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