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段怀舒不知何时已经窝在房梁之上,还甚是嚣张地晃着一条腿。他双手交环于胸前,眼睫下敛幽幽目光落在屋中的人儿身上。
  如此淡定?果真是杀手。
  这间屋子纸糊得极厚,想是防止寒凉之气外露,同时也阻挡了月光的投射。屋内几乎没什么视野,江和尘单单依靠微弱的烛火照亮一小块范围。
  他凑得很近去观察王赫石的脏器,仵作的手很巧将脏器处理得很好,没有过多得机械损伤,同时也能清晰地观察到受损的脏器,其外表已裹着暗红色的血块,像是增生出来的肉块一般。
  “死因确实没错,”江和尘喃喃自语,他在思索,“一个脏器上一处受损,白日应长期处于直立的的状态,为何血块几乎覆盖住了整个外侧?”
  江和尘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指尖挑开器具袋、铺开,选了一个刮刀出来。他屏住呼吸,缓缓沿着表面将血块刮落,未几,脏器的受损部位全部暴露出来了。
  江和尘眉梢一挑,将烛台放在尸体身侧,依着习惯拿起一旁的白布擦拭刮刀沾血部位,“这可不像一个人能伤出来的。”
  在房梁之上的段怀舒以为江和尘是单纯来毁尸的,倒是没想到还有验尸这一环节,同时还为他开拓了一个新思路。他眉间一动,心道,这个月之果然不容小觑。
  江和尘将东西复原,拍了拍手,“搞定,回去睡觉!”
  原本等着剧情发生的段怀舒一下就不淡定了,倏然直了身子,在江和尘还未碰到烛台之际,从红扇上拽出一枚朱砂珠弹出,将烛台撞翻,火星子正好落在遮掩尸体的白布上。
  “靠!死手会不会拿东西。”可怜的小手不仅被污蔑还被用来灭火,江和尘慌乱地用衣摆猛然盖住小火星,指尖一捏,掐灭了火苗,然而动作没收住搞出了不小的动静。
  “谁在里面!”
  听着外头密集的脚步声,他抓起烛台往后边的窗口逃出,由于太过匆忙原本贴合的面罩被窗口细小的倒刺勾了一下,落在了窗沿边,但衙役已经推门而入,他也再没机会去拿,只能先跑为敬。
  衙役粗略地搜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蹊跷便走了。
  这时段怀舒从房梁一跃而下,看着只被烧了一个小角的白布,他不解,为何江和尘脱离了剧情?
  他掏出火折子,跳跃的火光犹如奔跑的精灵。尸体不毁其实对他而言是好事,毕竟死人告诉你的东西永远比活人真。
  但他也知道所有针对他的阴谋,这种小事无伤大雅,毁就毁了,疑案便疑案,那些被男主拿捏的剧情他也想好了应对之策,当前最好的便是顺应剧情,以不变应万变。
  他的手松了松,火折子摇摇欲坠,火舌也兴奋地左蹦右跳,似乎迫不及待吞噬万物。
  直到最后一秒他都没能下手,段怀舒叹了口气,缓缓吹出一口气将火折子吹灭。旋即走向江和尘离去的窗口,他拾起落下的乌鸦面具,悄无声息地奔走于屋檐瓦砾之间,略带燥意的风将他额前几缕青丝吹起,狐狸眼不带任何情绪,望向前方。
  如果你也知晓自己的未来,是否还愿意为那毫不在意你的人卖命?
  江和尘,别让我失望。
  第8章
  江和尘有惊无险地回到府邸,正准备从窗口溜进去,不曾想纸窗一拉开,便被吓得瞳孔一缩。原本幽暗的屋中站着一个人,他的身形仿佛被黑暗虚化,一动不动地沉寂其中,江和尘开窗望去正正好与他对上视线。
  江和尘,“......”
  人吓人,吓死人。此时他无比庆幸自己有一个强心脏,江和尘缓了两秒,若无其事地翻窗而入。
  江和尘边关窗边问道:“风影,你怎么来了?”
  “为何不毁尸?”风影那双琉璃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反问道。
  “啊?”
  “让此案变成疑案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毁尸,”风影眯起眼,歪着脑袋,“我以为今夜你去毁尸,没曾想你不仅没毁尸成功还让县衙加重了巡查,我想进去毁尸都没了机会。”
  “对吼,我怎么没想到。”早在风影说出毁尸时他便知道其中道理,只不过演戏要演全套,江和尘握了握手一副后悔莫及地神情,但心中却正气凛然地轻嗤。
  风影向前走了一步,更加靠近江和尘几分,扑面而来的杀气也加重了几分,“如是,你打算怎么办?”
  江和尘假装苦恼,旋即打了个响指,“有了,我有办法了,我保证这个案子一定会变成疑案,风影后日巳时来县衙大门即可。”
  江和尘一副信我没错的模样,即使在风影的死亡凝视下也强撑住了。
  “我等着,别让主上失望。”说罢,风影便消失无踪。
  江和尘瞪大双眼,内心感叹道,这轻功才帅,我什么时候有这种高度?
  现实想不如梦里做,今天真是忙碌又胆颤的一天,江和尘晃荡着身体躺上床,早点睡吧。
  然而在被段怀舒敲房门吵醒时,江和尘还蒙圈中,他不是刚睡着吗?怎么天就亮了?
  段怀舒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和尘,今日要去一趟酒馆,可去?”
  闻言,江和尘全然醒了神,繁花的红棉被一掀,坐了起来,“去。”
  “既如此,我便大厅候你。”
  白竹急急忙忙给江和尘洗漱穿衣,不到半刻钟便出现在了大厅。
  段怀舒放下茶盏,将桌上的餐点推向江和尘,“先垫垫肚子。”
  见江和尘在坐下低眉顺眼地用着茶点,段怀舒说道:“我昨日派人查过这家酒馆,掌柜姓陈,有一妻无儿女,他所经营的酒馆口碑一致好评。”
  江和尘嚼着食物,顶着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认认真真地听讲。
  段怀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开口问道:“和尘觉得,王赫石与陈掌柜的口碑谁比较可信?”
  江和尘眼睛一转,说道:“死人没办法开口讲话,我们去听听活人怎么说?”
  待他们出府时,判事已经在大门候着了,见到他们出来,将手中的狗尾巴草一丢,眼巴巴地凑了上来。他肉厚,一笑脸颊便阵阵抖动,“县令,我备了马车。”
  “还是判事周全。”话落,段怀舒转身主动扶江和尘坐上马车,这让一旁的白竹侍候了一个空气。
  “县令和小主真是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啊。”判事眼中满是惊羡,嘴中的好话不止。
  江和尘面上轻笑福容,心中暗自腹诽,反派真会装。
  这一路入村,原本平整的地多出了许多石子,时不时有老人小孩窜出惊扰马儿。
  江和尘在被石子颠了数次后,打破了沉默,他问了判事一个问题,“判事,如果你请了一位马夫,他‘不小心’将你带错了路,错了的路上有许多石块和惊扰马儿的事物,在你坐得十分不适,心中不爽时,他突然提出驶错路,要加价改路,你会怎么做?”
  此时的判事已是心中不爽,他语气略带恼意,“如此可恶,需教训一顿!”
  江和尘继续引诱,“怎么做?打他一顿?”
  “打...”判事一个音已经吐出,但立即意识到不对劲,忙不迭改口道:“报官,我要报官。”
  听到段怀舒和江和尘的笑声时,判事才觉得不对劲,随后反应过来,“这莫非是王赫石一案的过程?”
  “判事,现在都还未有证据,”段怀舒瞥了一眼还在偷笑的江和尘,“这些是都猜测。”
  虽是如此说,但判事心中已默默对这个猜测加重了现实的色彩。
  “大人,到酒馆了。”外头赶车的马夫停稳后说道。
  乡中的酒馆并不华丽,更多的是朴素,当听到客到来的声音,店小二便已经迎了上来。
  他的眼尖,明白此时要说漂亮话,“四位贵人,小的带您入内。”
  待他们入座后,一位妇人端着茶水走了过来,依着江和尘的观察,她的衣着不差,一颦一笑自然大方,腰间别系着的丝帕轻盈如蝶,随着她的动作摇曳摆动。
  江和尘伸手接过茶水后,笑着答谢道:“多谢老板娘。”
  老板娘愣了愣随后笑道:“小郎君好眼力。今早老陈出门运酒,我便在酒馆顶替一阵。”
  店小二伸手接过老板娘手中的茶水壶,接着给段怀舒倒水,“掌柜啊可稀罕老板娘了,无需上厅堂也不必下厨房。老板娘喜欢刺绣便让她起店卖绣品,”小二指了指她腰间的手帕,道,“这不,最近老板娘新绣的莲花手帕已风靡江南。”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老板娘敲了敲他的头,同时也大方地展示给江和尘他们看。
  “如此说来,”段怀舒轻抿一口茶水,吊着一桌人,“陈掌柜人不错,卷入命案应是另有隐情?”
  老板娘嘴角的笑顿住,有些没理解段怀舒的话,“卷入命案?什么命案?”
  “老板娘不知道嘛?”江和尘接上了戏,讶然道,“本村马夫王赫石死了。”
  闻言,老板娘的震惊不似作假,双眸放大,“王赫石竟然死了?这几日忙着制作绣品便没有在意外界,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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