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老杜登时夺过他手里钱袋子就往怀里塞,他已经挂不住笑了,忍不住伸手,推了一把楼枫秀“我收了,秀儿,你赶紧走吧,算我求你,你快走吧,往后别来了。”
“老杜,我他妈问你,银子有这么重要!让你不惜杀人卖命?”
“对,就是他妈的这么重要!我老杜是个什么烂东西,你不清楚吗?操,我服了,你装什么傻?我为五百两出卖过你,你真就一无所知吗?我他妈现在还在为了几两银子出卖你!在我眼里,兄弟算个什么玩意,人命算个什么玩意,你他妈的少在这装仗义,我老杜生就的下贱!你再说也没用,叫你滚呢,听明白了吗!”
楼枫秀听明白了,却眉目间毫无怒色。
“我原谅你了。”他说罢,一个转身,竟然席地坐下。
老杜沉默片刻,渐渐抬起左边那条胳膊,虚虚握了握拳头“你记得吧,秀儿,我为这条胳膊,学那些个帮派杂碎,去收保护费。”
当然记得,不光如此,楼枫秀到现在都记得,他那张被自己打的糊满鼻血的脸。
“但是,只要二钱,二钱它就不至于残。银子算什么东西?可就是没它不行,谁富过还想穷?你有阿月,我有什么?二撂子那大蠢蛋,天天就知道白给人倒泔水,我不干,谁养他?谁养我?我不可能回头了,不可能了。”
楼枫秀绷着嘴角就是不说话。
老杜掏心掏肺说半天,软的硬的用尽了,见还不能说动他,忍不住恼了起来,张口骂道“你他妈聋了吗?死活说不听?还站着干什么,影响赌场生意,赶紧滚!”
“你想要多少银子?”
“要多少有多少!快滚行不行!”
老杜伸手往外推搡,楼枫秀一把甩开,抬脚径直入了尽欢场。
场子内始终热火朝天,撕心裂肺。
他没有看到荣爷,倒一眼看见了窦长忌。
窦长忌独自坐在场子中心,占据最大的赌桌位,信手抛出百两银子,压上豹子六的赌面。
楼枫秀上前,直言不讳道“你许诺的,一月五十两,作数吗?”
窦长忌没有抬头,全心全意注视着他的赌局。
庄家为他一人开盅,结果并不如人意。
窦长忌重新下注,仍旧押上豹子六。
他漫不经心道“秀爷,你是不是太高估你自己了?”
他的确要豹子荣曾代自己许诺,不过,此刻并不打算遵守。
老杜追上前,拉住楼枫秀“就是,秀儿,你以为你还能回来啊?窦爷忙着呢,你少过来讨嫌碍眼!”
窦长忌歪了歪头,看向老杜“这里还没你说话的份。”
“不是,我这是怕,怕他怪错人,万一冲撞窦爷,我这就把他赶走!”
“你如果有这个能耐,兴许欢喜档就开不起来了。”他对老杜一笑,眼里没有分毫笑意。
“依你看,我能得多少?”楼枫秀坚持问道。
“最低级的打手,一月八钱。”窦长忌道。
“我问的是,我能得多少?”
窦长忌抬眼,略带几分轻蔑“你?秀爷,我知道你有莽劲,还算厉害,但是,尽欢场里没有吃干饭的,给少了,秀爷看不上,给多了,对其它人也太不公平,你说是不是?”
“行。”楼枫秀握紧拳头,转身出了场。
场外,欢喜档的一帮打手,还在喋喋不休谩骂,满嘴里吐着尖酸刻薄。
楼枫秀二话不说,冲上去就开打!
青龙帮开业至今第五天,看他们息事宁人不敢动手,找事找了十来回,根本没有料到对方突然发难!
发难就算了,还就来了一个人!
本来想说不占人多的便宜,上了三四个人应付几下,打着打着,发觉这小子阴招不少,手感熟悉,顿时发现他是某年某月因为一碗饭暴打三十几号人的疯狗!
“兄弟们!兄弟们!!疯狗!啊疯狗啊!!给我干死他!”
顿时集体涌上来,七手八脚将楼枫秀围起暴打。
老杜上去拽他,没能拽出来,不妨挨了几棍子,被人从人窝里踢了出来。
“动手啊,他妈的,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老杜着急动员,可其余同僚被窦长忌下了严令,不能主动动手,因而集体袖手。
外头打的热闹,窦长忌坐在原位不动,单单脸色阴沉。
场外忽然传来一声尖叫“秀儿!没事吧!你们这群狗东西,想要人命吗!?”
窦长忌眼里猛然发狠,起手拍案道“都他妈聋了吗?动我尽欢场的人?给我打!”
随着窦长忌一声令下,摇摇欲坠的邻里关系,顿时四分五裂。
尽欢场倾巢而出,两方人手厮打成团,楼枫秀噙着一口血,左冲右突,打的对方节节败退。
正当兴时,他被老杜薅住后领子。
楼枫秀手里还拽着了个人,权当泄怒工具,朝肚皮狂锤。
“别打了别打了!我的爷,阿月来了!”
楼枫秀打的浑身热汗,闻言顿时浑身发寒。
他手里一松,脚底趔趄,佯装冷静,匆匆擦掉唇角的血。
回过头,并没有看见阿月。
他呼出一口气,正要骂老杜眼瞎,老杜却比他还紧张,指着尽欢场里道“你赶紧的,阿月都进去了!”
“......”
第63章
楼枫秀同手同脚走进赌场, 像个不小心打碎碗碟的孩子,等候长辈一言定论生死。
阿月与窦长忌同坐赌局,他的脸色仍有失血过多的苍白, 神色却平静, 感觉不像在赌场, 更像在饮茶。
二人隔案对视,久久没有说话。
楼枫秀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的心理建设,老杜瞧他背都僵了, 一步掰成三步走,慢吞吞站定在二人之间。
“你怎么敢,坐在这的?”终于, 窦长忌率先开口。
“别的地方,没有位置。”阿月回。
“......”
气氛异常的古怪, 热火朝天的赌场逐渐变的落针可闻。
窦长忌错开那直白目光,便向楼枫秀道“想必大家都看到了,秀爷身手的确难得,这群小弟,中等货色也不过月银二三两, 你嘛,就五两吧。”
楼枫秀闭了闭眼, 从嗓子里掐出一个音调“好。”
“你疯了吗?”老杜诧异道“你看着阿月, 再说一遍!”
楼枫秀没有看阿月,反而转头看向老杜“赚到你觉得够, 怎么样?”
阿月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仿佛与他并不怎样熟悉。
他开口问庄家道“请问,如何下注?”
“阿月,你他妈别跟秀儿一样犯轴, 你把秀儿带走,我求求你俩了,你们是不是想给我饭碗搞砸啊?”老杜抓狂,他原以为阿月是来带走楼枫秀的,没想到是一起来发疯的!
窦长忌手指缓缓敲击着赌桌,微叹道“杜爷,我真的很讨厌你多嘴。”
言罢,身后打手便涌上来,七手八脚扣住人,拿了块破布塞住了嘴。
“一钱银子起注。”庄家道。
阿月点头,他道“我没有银子,可以借吗?”
庄家白了他一眼“借?毛都没长齐就敢来借银子了!”
窦长忌却笑吟吟道“生意上门,怎么不借。借。”
“不准借!”楼枫秀上前两步,匆匆道“你要银子干什么?你要银子我给你!”
掏来掏去,忽然想起全给了老杜。
而老杜被人死死压着四肢,捂住了嘴。
旁有看客耻笑“什么玩意,上赌桌资格都没有。”
他走过去,扒开一干人等,从老杜怀里拿出钱袋。
而此时,阿月已经在借据上,摁下了鲜红的手印。
尽欢场对金主服务十分到位,极有眼色,为他递上净手的帕子。
阿月轻轻擦掉指尖红痕,缓缓回过头,终于看向楼枫秀。
“如果你执意要当打手,就向我来讨债吧。”
在那一托盘的百两银递到阿月跟前时,楼枫秀怒火冲顶,但他舍不得凶阿月,于是一把揪住了庄家衣领,威胁道“我看谁敢开局!”
这场中的庄家,曾经都是楼枫秀同僚,对他臭脾气摸的门清,昌叔脑壳都敢砸,还有什么怕的?
于是集体听信威胁,立马上放下筛盅。
阿月接过银子,丝毫不为所动。
他向窦长忌道谢后,起身竟往对楼走去!
这展开分外奇妙,赌客集体成了看官,跟着他一起挪步。
欢喜档门口,可怜的打手们还在抱团擦伤药,只看见一个病殃殃的少年往这里走来,身后还跟着恶鬼一样的楼枫秀,集体吓的后退三尺!
“你,别过来,我警告你!人呢,人呢,他妈的全都给我过来!”
眼见一场血雨腥风又起,只听窦长忌站定尽欢场门槛前,施施然笑道“阿月小先生,你拿我尽欢场的银子,却到欢喜档里赌,这是什么道理?你这么想玩,我来奉陪,如何?”
“好。”
楼枫秀本挡在阿月身前,闻言,立刻回头抓住他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