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只要我们还生活在虫群中,您就不应该把蜂刺当作武器。比如说……其他孕母对您并不友好,您应该如何应对呢?”
她选择了一个看起来不会出错的答案:
“躲开它们。”
“也不。”
巴波摇晃着手:“其他孕母是您的同伴。您应该主动向它们示好,这样会帮助您更快融入集体。当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有卫兵来保卫您,和您的卵。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您可以用这把蜂刺为将军战斗,或者荣誉献身。”
她反复张开手又握拳,听着蜂刺伸缩的刷刷声音:
“真的会有那种时候吗?”
巴波点头:
“战争从来没有停止过。我们现在远离将军的领土中心,所有情况都需要有所准备。”
接下来的时间里巴波教她使用蜂刺的姿势。看似笨拙的他的动作极其灵活,为她示范蜂刺时身体几乎从地面上起飞。实际上,她看见了他背后那对明显不起作用的小翅膀:
“你能飞吗?”
巴波抖动自己的小翅膀,绒毛被扇起来几撮。
“不,我是在将军的领地上出生的二代蜂族。我们的祖先自从宣誓效忠卡哈斯曼人起,就自动退化了翅膀。”
剩下的训练时间,她什么也没说。巴波讲解了基本礼仪,然后让她自由探索房间。曾经她为了寻找一点点食物可以连续翻过几座冰川,现在绕着房间走完一圈已经开始喘气。她暗自提醒自己要注意这一点。
她走到墙边坐下,观察那些挂在墙上的面具。面具的外壳看上去是按照卡哈斯曼人的头部形状雕刻的。她用自己的手去对比面具的大小,问道:
“这些面具也是武器的一部分吗?”
“不,只是供卫兵战斗练习使用的装饰物。”
回答她的声音不是巴波。
她回头,发现将军已经走进房间,巴波退到了角落里。想到刚学的礼仪,她煞有介事压低身体做出行礼的姿势,却没想到失去平衡,一头扑在沙坑里。
西捉着她的衣领把她拉起来:
“姿势差不多了。”
她抖去头顶的沙子,看见有些沙石飞到了将军肩头,目光立马挪个方向。
将军不动声色拂去沙石:
“我正好路过这里。有卫兵向我报告了克拉的事情。他带你去了莎莎舞厅吗?”
“是的。”
“你还记得我如何形容那里吗?”
“那是一个……”
她记得很清楚:“我忘了那些词。但您确实说过那里不安全。克拉喝醉后我很不安,幸好有巴波帮助我回来。”
想到袖口里藏的舞娘眼珠,她主动拿出来给西看:
“而且莎莎康蒂给了我这个。”
西只是看,没有触碰眼珠。
他的语气和之前不同了,让她有些害怕:
“既然你和舞娘达成了交易,那么你可以保有自己得来的东西。但是你保证过遵守母舰上的规则。这种行为让我失望。”
可是诺曼。她刚刚张口,瞥见缩在墙角的巴波在摇头。
“抬头,奥黛尔。永远不要在接受惩罚时低头。”
西让她抬头,直视自己:
“我希望你能明白对将军许下承诺的重要性。你已经是正式孕母了。我希望你能在被关禁闭期间好好遵守所有规则。”
他的金发直逼眼前,她才发现他隐藏在人类面孔下属于异族的那一部分特征。隐藏在完美的金发和嘴唇里的细枝末节,虫类的嘶嘶鸣叫声。
她回避了目光:
“对不起。我会注意自己的身份,将军大人。”
一根手指拂过她的嘴唇,仿佛在感受她说话时的嘴唇颤动。那双从来没有感情的蓝眼睛里映出的是她黑色的影子。
西点了一点头:
“从今天开始,你只能在上礼仪课期间离开自己的观察室。禁闭期结束后我会让卫兵来找你。”
西离开的身影只在大门上留下个金色光斑。卫兵催促她动身回观察室,她把蜂刺还给巴波时,得到了他安慰似的拍肩。
第10章
被惩罚的日子似乎也没什么难熬的。
她被要求独自待在观察室里,接受其他孕母的嘲笑,每天唯一的活动是去上礼仪课,也就意味着她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来独自思考:
第一,究竟她要做到什么地步,将军才会让她像其他孕母那样,自由出入母舰,也许让她学习驾驶飞行器。有了飞行器她的逃跑概率会更大。
这件事当然不可能对任何其他人说。她也想不出答案。
第二,诺曼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他当然是个危险的角色,但是她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来自于他的任何危险迹象,也就无从防范。
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只有疑惑,于是她暂时抛弃了这个问题。
幸好巴波在礼仪课上还乐意和她说话——当然是为了练习卡哈斯曼语。她听巴波讲了不少军事基地的有趣事情:
比如他在军事基地的学费来源于将军资助和自家酿造替代虫蜜的收入。基地里对异族的选拔条件十分严格,但是异族的占比依然比卡哈斯曼人高。比如意识解析课是学起来最困难的课程。不仅有理论课,还有大量实习课。大部分学员都被实习课淘汰了。
课程快结束,巴波给她按摩酸痛的脚踝时介绍了蜂族社会:
“卡哈斯曼族人唯一的食物:虫蜜只能由蚜虫在蜜仓里生产,而现在蜜仓正在减产,有些已经彻底坏死了。我们归顺卡哈斯曼族之后,因为酿造替代虫蜜的能力,大部分族人都被分配到了气候适宜的银链星系生活。将军在我很小的时候拜访过我们的酿造田。那个时候玛琴家族还在压榨我们,只有将军说,你们不应该这样生活,……“
巴波的按摩动作慢了下来,小翅膀也在抖动:“那天的将军很年轻,浑身金光,漂亮的让人不敢直视。比现在还威风一些。我的哥哥们跟他去了家族的其他领地,我的父亲们心甘情愿给他献上一船一船虫蜜。现在终于轮到我了。“
她调笑般地望着他:
“也许你才应该去当将军的孕母。这样你会比我开心。”
巴波手臂上短粗的绒毛沿着她的膝盖滑来滑去:
“您不开心吗?为什么?这里有虫蜜,将军对每个孕母都很好,即使……孵化失败了也不会责罚孕母。对不起,我没有故意说坏话的意思。”
她从膝盖上捻起几根绒毛,把它们吹走,心里向着自己的事,没有直接回答。
巴波低头,用两只触角挡住脸:
“以我看来,您所有的不开心都来源于没有想通。“
她疑惑地回答:
“我不懂。“
巴波用自己粗壮的手指头在空中比划起来:
“将军说过您在登上母舰之前,一直生活在偏远的星球上。我想着您应该不知道宇宙有多危险。是卡哈斯曼人开拓了我们可以生存的星系,抵抗其他种族的侵扰。在我们蜂族原本的家乡,仅仅是寄生蜂就入侵了六次。如果不是将军的家族,我就不会顺利出生,如果不是将军资助,我就不会进入贵族们创立地军事基地学习。以我的一己之见,您没有自保的手段,也没有族群依托,在母舰上是最好的情况。”
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低头看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无法反驳巴波说的话。但是巴波毕竟是巴波。看见她似乎更加不开心的样子,他过来主动道歉了,说自己会努力向将军争取带她去室外上课。她这才重新谅解了他。
又过了几天,她在上课时发现了巴波随身携带的通讯器的用途。
“这是一部内部通讯器,用特殊频率的声音传递信号的。现在已经基本停止使用了,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会随身携带。“
巴波摁动通讯器上的按钮,让它发出的尖锐声音和缓下来:
“这个代表我已经收到。这个代表通话请求。哦等等,好像有故障。母舰里的某些地方的通讯信号不太好。“
他迟疑地摁了几个按钮,噪音反而越来越大。诺曼的银色脑袋突然从门口探进来:
“巴波,动动脑子好吗?实在不行你把那老古董吃了也行,就是别让它到处乱发讯号。“
“对不起。“
巴波立马把通讯器藏在身后,对诺曼行礼:“我不知道那个键还有用途……“
“是啊,你大概从来没记住过理论课。“
诺曼看起来只是普通路过,但看见房间里之后留了下来。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说话讨人厌:
“啊,这个房间用作你们的练习室,将军要不是想把你训练成什么异族特工,就是特别喜欢你。“
说完后,他发出一声清脆的弹舌音,大大方方走进来巡视。虽然奥黛尔想说自己还在禁闭期间,但巴波没主动提起这件事,她也没提。两人像观赏表演似的呆呆看着诺曼在房间的特定地点飘飞下坠,白色外套肆意展开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