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苏幼仪低头看着江迟安的手,这才发现他手上红痕点点,似乎是自己的口脂被他擦泪的时候蹭到手上了。
  脸一红,她道:“你快些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去见见郡王与王妃,这些天不光我盼着你,他们也盼着你呢。”
  江迟安确实有些坐不住了,他有些急事,便再细致安抚几句后转身要走。
  “哎!”
  苏幼仪叫住他,见他一下子转过身来,高高的马尾甩出好看的弧度,整个人挺拔如竹。
  “王妃为我们定好了婚期,在腊月初十。”
  说完,苏幼仪害羞往另外一个方向跑走了。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又实在是想告诉江迟安这个好消息。
  刚才她看见江迟安愣住的神色,明白他肯定是才知道这个喜事,定是也惊喜。
  *
  江迟安在六角亭里站了一会,柳叶轻抚湖水,蜻蜓立在荷尖,这些都无聊至极,他有些心不在焉。
  他转身要走,却看见另外一道身影,身形修长,分外俊美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不知道在一旁树下站了多久。
  “兄长。”他恭恭敬敬走上前。
  “刚回来?”兄长的声音很威严,江迟安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从小到大,他在内是郡王府小霸王,爹娘宠爱,祖母心疼,在外他是皇后娘娘的小侄子,身份尊贵,就算在京都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什么。
  要问他最怕什么,还真有,他最怕他这位一板一眼的兄长,江迟序。
  江迟安是家里千宠万爱的小公子,与谁都亲热,与谁都能讨到些心疼与怜爱。
  而江迟序则恰恰相反,他聪明早慧,性格冷漠,对父母亲人大多疏离,就连当年苏幼仪来府中,那样粉雕玉琢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最终都逃不过江迟序的训斥。
  这样一个冰做的人,江迟序恐怕很难对旁人产生什么强烈的情感吧,江迟安出神想着。
  “嗯。”江迟安咽了咽口水,发现兄长的目光一直钉在他的手上,仿佛他手中拿着什么了不得十分过分的东西。
  他偷偷低头看了看,是方才苏幼仪哭泣时他为她擦泪而蹭到的口脂,鲜嫩的红色在他白色指节上十分明显。
  像一枚印章留下的印记。
  他连忙把手往后缩了缩。
  “这么些日子不回家,一回来就往这里跑!”熟悉的呵斥,比以往声音阴沉,明明是平淡的语气,却叫人觉得狂风暴雨将至。
  江迟安觉得兄长此刻定然气极了,他久不归家,归家后第一件事是找女人,而不是拜见父母。
  有种被捉到偷情的感觉,江迟安觉得有些怪,但是害怕的情绪占据内心,他赶紧认错。
  “我顺路到这边,不是特意跑来。下次再也不敢了。”
  回想起十几岁时,江迟安因为太贪玩被兄长训斥,然后兄长主张,为他在府外寻了念书的地方,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在府里肆意玩闹过了。
  也是从那时起,他和苏幼仪三天两头见不到,渐渐,他又结交了许多新鲜朋友,也就不怎么频繁回府了。
  “既然要成婚了,以后收收心,少跑出去玩。”声音低沉,似有什么闷而不发的情绪隐藏其中。
  江迟序怎么知道自己是跑出去玩?
  听着江迟序的教导,江迟安连连点头,但是今后跑不跑出去玩还是他自己有主意,毕竟脚长在他身上。
  今后跑出去尽量避着他好了。反正江迟序公务繁忙,不可能随时抽出时间盯着府中动向。
  “先去拜见祖母。”江迟序扔下这句话就走了,留江迟安一人站在那里,手指使劲搓着,终于把指节上那一抹红色抹去。
  走过春花开遍的游廊,又走到碧水湖边,绕过芬香馥郁的芍药园,又走到苍劲假山旁,却一路上没有看任何风景,伫立许久,那道几乎要化作青松融入假山间的背影终于动了。
  苍许连忙跟上,那是往江迟序书房的方向。
  终于,江迟序开口了,回过身吩咐苍许道:“去查查这些日子江迟安去了哪,见了谁。”
  第3章 兄长的心思她的喜好
  桃溪来帮她包扎手指,端来一碗枸杞粥。
  “小姐,昨日下午忙了那么久,肯定累坏了,喝点补补吧。”
  也许是那日在鹤鸣堂被江迟序发现了受伤的伤口,当天苏幼仪就收到了苍许送来的伤药。
  小小玉瓶暗纹繁复,这药看起来金贵极了。
  一连敷了几日,伤口已经好了。
  任由桃溪为自己上最后药,苏幼仪把玩着那玉瓶。
  江迟序真不愧为郡王府最有威严的人,恩威并施,谁会不服呢?
  再回想起道小小伤口,止了血后几乎看不见痕迹,应该也用不到这么好的药吧?
  不过苏幼仪那天却没多想,拆了玉瓶把药敷上,心里祈祷着伤口快点好利索,再过几天就是春宴。
  她不想在那么多人的宴会上手脚不利索又或者是不美观,惹得别人议论纷纷。
  苏幼仪端过碗几口喝完,补确实要补的。
  确实很累,但是她心里甜滋滋,昨日她亲手做了黄芪牛肉汤,又做了几笼糕点送给江迟安。
  “桃溪,我不累。”
  桃溪看着自家小姐乐在其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今后您就是这府里的少夫人,何苦再亲手做这些?”
  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劝得住,但桃溪还是想多说几句。
  她比苏幼仪大两岁,随着苏幼仪从姑苏到京都,这些年来苏幼仪的处境她清楚,也无奈。
  “就是因为今后要做少夫人,这些事我才要做得好才行。”
  苏幼仪执拗。
  “是谁在说少夫人的事?让我来看看。”是江
  迟安的声音从门外进来。
  苏幼仪双颊一下子红了,像熟透了的苹果。
  两人还没成婚,自己就在背后以少夫人自居,还被未来夫婿听见,简直太丢脸了。
  苏幼仪赶紧捂了脸坐在玫瑰椅上连连跺脚,“快出去,你快出去!”
  “真要赶我走?”江迟安停住脚步笑道。
  作势要往门外走。
  “哎呀,回来。”苏幼仪只好妥协,红着脸站起身拉着江迟安的袖子来桌边坐好。
  “功课做完啦?”自从江迟安开始出府念书,每次见面时,苏幼仪总是先问这句话。
  “自然。”江迟安随口答着,像回了自己家一样斟了茶水开始喝。
  “我只要出手,那肯定是手到擒来,你说是吧,少,夫,人。”
  江迟安笑着看她,眼底似有宝石闪耀,白皙的脸颊,浅红的唇角,鲜衣少年,春华正茂。
  没想到江迟安又打趣她,她脸更红了,“不准再说不准再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江迟安拉过她的手,仔细看了看。
  “伤口已经好了?”几乎看不见痕迹。
  “已经好了。”苏幼仪并没有提起江迟序送药这件事。
  “不好怎么参加春宴呢?哎,春宴...”
  少女苦恼,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桌前,这是她少有的放松姿态。
  “春宴?”江迟安向来不在意这些宴会。
  对于他来说,这种宴会高兴了便去露露脸喝几杯,不高兴了便不用去,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看着眼前人苦恼的模样,他给出了最简单的解决方案。
  “不想去就不去呗。”
  “我的少爷,春宴全京都的贵女都会参加,我若是不去总得有个理由吧。”
  回想过去几年,就算自己有些风寒,也是要撑着去的。
  “嗯...就说你病了,或者是不开心。”江迟安把玩着手里茶杯。
  怎么能说自己病了呢?若是她病了,有些心思不正的谣传出去,借机说郡王夫妇坏话怎么办?
  况且,这种简陋的理由,一看就破,郡王妃不会准许的。
  “恐怕不行......”
  江迟安仍然聚精会神玩着茶杯,茶杯里只剩半杯水,他动作轻柔将它斜斜立起来,左右找着平衡。
  终于,这茶杯依靠着底部一条楞斜斜立住在桌子上。
  “幼仪你看!它歪着也能立住!”
  ……
  过了一刻钟,江迟安终于把玩够了,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这才又注意到在一旁愁眉苦脸的苏幼仪。
  但是他似乎已经忘了方才二人在说什么了。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喏,你看这是什么?”他手里躺着一朵粉色绢花,微微皱起的花瓣栩栩如生,花蕊鲜黄明亮,以假乱真,是一朵海棠。
  这是江南的工艺,京都并不常见。
  苏幼仪脸微微红,海棠象征着夫妻恩爱,深情长久,不知道江迟安是否有这些深意。
  看到家乡的饰品,亲切欢喜之情把苏幼仪包围,她轻轻接过那朵绢花放在掌心仔细观察。
  “送我的吗?”
  “当然,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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