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喜欢。”
江迟安没待多久便走了,只剩苏幼仪一人坐在桌前。
一想到春宴,她就头疼,要说在京都这么多年来,她最怕的除了不好打交道的老夫人,就是京中贵女流水一样的宴会。
她来京中时已经八岁,在十几岁前,老夫人觉得她上不了台面,不叫她出府参宴。
所以她几乎没有朋友。
直到不知谁传扬出去,说江家曾经的救命恩人的孤女,被郡王夫妇收养在府里,养得精细,一如亲生女儿。
京中谁听了不赞一句,郡王夫妇性情中人,滴水恩涌泉报,是楷模,是典范。
苏幼仪这才开始跟着郡王妃四处参宴。
那些想着巴结郡王府的人家谁见了苏幼仪都要夸赞一番,说苏幼仪江南美人坯子,说苏幼仪有教养显富贵,与京中贵女无二。
明里暗里,总之是郡王夫妇养得好,郡王夫妇好。
几个宴会下来,自然有看不惯苏幼仪的高门小姐心中不爽快,也有些气性小,骄纵惯了的对她冷嘲热讽。
一场宴会下来,苏幼仪觉得自己比那奔走在宴席间端茶倒水的侍女还累。
甚至,她竟有些羡慕那些侍女,只需要闷头做好自己的事情,不会有人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也配做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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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妃这几日忙坏了,虽然婚期定在腊月,现在才初春,但是她已经开始早早准备起来。
江迟安懒散惯了,王妃不敢交给他去做,所以事事亲力亲为。
今日难得江迟序早早从公务中抽身,来与她说说话。
不过江迟序冷冰冰的,郡王妃与他顶多就那样坐着喝茶,说不上几句。
“这几日,听你父亲说你在忙誉王案,可有眉目?”终于找到话题,郡王妃自然不懂这些案子,但是干坐着实在尴尬。
也不知今日江迟序这么早回府,究竟怎么回事。
“回母亲的话,誉王案已经办的差不多了,部署就绪,办成只是时间问题。”
作为皇帝的左膀右臂,江迟序这中丞做得也是殚精竭虑,誉王已经板上钉钉,倒也不怕拿出来说一说。
不过......他今天赶回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母亲不如把幼仪叫来问问,让她亲自挑选,这样也省了您操心。”江迟序难得说起家常事。
听说今日江迟安又回府了,此时恐怕在苏幼仪那里。
“你说得对,你看,我都忙糊涂了,合该幼仪自己选才是。彩菊,把苏姑娘叫来。”
郡王妃纳罕着,平日里不多说一句话的大儿子今日竟然主动为自己分忧,实在是难得。
只是看他面色不太好,在往日冷冰冰的基础上又加了几分阴沉。
“这些日子迟安在府外求学,母亲可有叫人关心过他的行踪?”
今日江迟序似乎得了闲工夫,竟关心起江迟安的事来。
郡王妃摇摇头,这句话说得奇怪,既然是求学,哪还有别的什么行踪?
但是她不会这样说。
“你弟弟身子弱,学得慢些,贪玩些也正常,别太催着他。”似乎在求情。
江迟序冷笑一声,看着郡王妃,那眼神似乎在说:无可救药。
他道:“不学不打紧,就怕结交了什么人,今后闹起来。”这话说得云里雾里。
郡王妃笑着,“迟安他从小就老实,怎么会结交什么人?再说了,有你这样一位大哥护着他,什么都不怕的。”
“好。”江迟序顿了片刻。
“母亲,当年苏家对江家究竟有什么恩情?”他盯着郡王妃。
郡王妃被他忽然问起往事,有些愣住,眯起眼睛回忆起来。
“当年藩王割据,战乱不止,我随着你父亲在姑苏任职,正好那时候戾王打到姑苏,当官被的杀了个干净。”
“我与你父亲被幼仪的父亲救下,藏在苏府半年有余,这才躲过死劫。”
是过命的交情。
这些往事说给大儿子,郡王妃无所隐瞒。
江迟序了然,“是很大的恩情。”
他还想说什么,却没说。
恰好这时候苏幼仪跟着彩菊来了。
没想到江迟序也在,并且看见她来了,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苏幼仪一一行礼。
苏幼仪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嘴角挂着浅笑,整个人散发着放松舒朗的气息。
江迟序眉头微微皱起。
“听说迟安今日回府,怎么没同他一起过来?”郡王妃消息还是灵通。
“他说还有功课要做,嘱咐我帮衬姨母,便离开了。”苏幼仪扯着谎。
江迟安是听彩菊说江迟序也在,才不敢来的。
苏幼仪偷偷看了一眼江迟序,只见他垂着眼睛,眉头蹙起不知在想什么。
这话说得郡王妃心里高兴,拉着苏幼仪的手走到衣桁前。
“快看看,喜欢哪一身?今日便选出来,我好安排绣娘仔仔细细开始做。”
一排喜服排开,看得人眼花缭乱。
苏幼仪挑了许久,挑了一件金线凤凰,衣摆略窄的,郡王妃叫彩菊记下,又带她去量体。
从内室量完出来,郡王妃早命人把喜服撤走,换了两排首饰来。
“快挑挑。”
苏幼仪简直挑花了眼,选来选去,终于选到一副玛瑙
珠串,并着一对嵌了珍珠的金镯子,还有一件红宝石璎珞。
这些亮晶晶的珠宝,她最喜欢了。
看着郡王妃把这些首饰收好,苏幼仪又偷偷看了一眼江迟序,却发现他正看自己。
他眼里没什么感情,但是视线随着她移动,似乎在沉思什么,她与之对视片刻,江迟序才把视线挪开。
面色如常,甚至表情毫无波澜,仿佛刚才只是随意把视线放置一处,而苏幼仪恰好走了上来而已。
郡王妃沉浸在小儿子大婚的喜悦中,原本她一个人忙活,并不觉得什么,如今幼仪一起来挑,她忽然觉得热闹真切起来。
“你放心,到时候我再为你添几幅首饰。”
苏幼仪被她拉着手,脸颊微红,心里十分高兴,像是马上要打开一件十年前留给自己的礼物,期待,憧憬,还有对今后生活的热枕萦绕在心间。
“母亲,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一直没有存在感的江迟序终于起身告辞。
浸在官场这么些年,他一举一动都透着上位者的孤傲。
明明是简单的起身道别,却有种他抬抬手散了这聚会的感觉。
“啊,好好,你去忙。”江迟序还没听郡王妃说完这句,脚已经跨出门外。
彩菊跟在一旁送他。
走出很远,直到彩菊回去看不见身影,江迟序才低声问苍许。
“你当真看到了,他与一女子住在外面?”
“属下跟了数日,又查了那宅子的街坊邻居,可以确定小公子这半年来都住在那宅子里,而且...”
“说。”
“而且那女子已有身孕。”
第4章 他肯定听到了我来找幼仪
三月十五,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苏幼仪还是跟着郡王妃坐上了往公主府去的马车。
云阳公主是皇后之女,也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得了驸马后便一直住在公主府。
这座公主府是两座宅子并做一处,圣上专门为了云阳大婚准备的。
占地极大,湖光山色,花团锦簇,用来办春宴,最合适不过。
春宴上各家千金来得多,冬日里被拘在家里好几个月,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出来玩,自是热闹。
云阳身边早早围了一圈人,大家都十分有默契的自己按家世排好,里中间云阳最近的便是家里官最大的。
若是郡王府有亲生女儿,想必这会应该坐在云阳跟前说话。
可惜,郡王府只有两个儿子,虽郡王也有几个妾室,但都没有个一儿半女。
若论起来,苏幼仪该随着江迟安叫云阳一声堂姐,但是她从未往跟前凑过,生怕讨个没趣。
毕竟,她只是寄养在江家的孤女,用老夫人的话来说:不够格。
苏幼仪本本分分坐在最下面的位置。
郡王妃带她见了一圈长辈,就让她自己来玩了,苏幼仪顾盼一圈,打算先老老实实坐着,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是苏幼仪实在是美,就算只往那一坐,只穿了最平常的粉蓝色春衫,也出众。
很快,云阳说了会话疲乏离开了,只剩下一圈贵女捧着春茶。
大家注意力立刻便投到了苏幼仪身上。
“苏妹妹,怎么坐那么远?来,到这边来。”同她穿了同样颜色衣衫的女子亲切唤她。
苏幼仪没动,因为她记得,这就是太傅家孙女,于楹。
于楹比苏幼仪大两岁,但是心思却幼稚,说话口无遮拦,做事不考虑后果,前两年宴会上没少捉弄苏幼仪。
偏偏苏幼仪次次都能躲过去,于楹气得牙痒痒,所以每次宴会上,捉弄苏幼仪已经成了必备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