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脚踏两只船,真的以为迟安哥哥知道后会原谅你吗?”
“祝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而且,你可能不知道,郡王府家法里还有一条。”
苏幼仪嘴角扔挂着礼貌浅笑,“胡言乱语、诋毁诽谤者,男杖责十,女抄女诫二十遍。”
祝惜芸一下子闭上了嘴。
要是在祝家,说什么家法家规,她才不会听,不过是说给别家听,显得自家家风正的玩意罢了。
但是这是在江家,家法那可是来真的。
膝盖似乎隐隐作痛。
江迟序执拗起来,连老夫人都管不住,她心里还是怕的。
终于安静下来,苏幼仪终于能安安静静摆弄花草了,就像从前自己练习一样,她一直练到天黑才离去。
祝惜芸早早没了身影。
回到筑春阁,桃溪点了灯,苏幼仪松了一口气。
今天终于不用再见到江迟序!
打开陶知春递给她的请帖,她细细读了起来。
原来知春已经知道她那未婚夫明日踪迹,就在西街酒楼上,所以特约她同去,偷偷看上一眼。
恰好苏幼仪自从开始准备婚事,便已经很久没有出府了,明日她要好好透透气。
拿起鸳鸯戏水的绣样,她继续赶工。
这些寓意好的东西她都亲力亲为,就连先前手被烫伤了也不曾懈怠。
*
第二日清晨,苏幼仪早早去郡王妃那里请安。
“哎呦,我快看看,手上的伤可好些了?”郡王妃拉住她亲切问,“这些日子忙着你俩的婚事,都没时间去看看你。”
“姨母,这点伤不打紧的,您这些日子辛苦了。”苏幼仪仍是大方得体的浅笑。
“这些日子害的您操心了,是幼仪不对。”
郡王妃一脸满意看着苏幼仪,那日倔强执拗的苏幼仪只是昙花一现,现在眼前的,仍是那个乖顺的小女孩。
“这么早来,可是有什么事?”
“姨母,知春约我出去玩。”苏幼仪道,“我下午就回来。”
“去吧去吧,在府里闷了这些日子,是该松快松快。”郡王妃顿了顿,又问,“这些日子你看见迟安了吗?”
“这小子不知道有跑哪去了,算起来竟有第八日没回府。”
苏幼仪心里也记挂着,但是江迟安出府除了学习还能有别的什么事?
“估摸着这些日子迟安功课重,所以顾不上回府。”
“哎,我早就与迟序商量过,迟安身子骨弱,这么多年精心照看着才养得与常人无异,不该给他这么大压力的。”
郡王妃苦笑,“但是你兄长那脾气你也知道,他决定的事,谁也说不动。”
“今年你俩成了婚,我想着叫他别去府外读书了,叫迟序给他找个清闲的官做。”
“你俩也好多多相处,早点生个孩子。”
郡王妃说到这,喜上眉梢。
苏幼仪羞得没脸再看郡王妃,“姨母......”
“哎呀,是我着急了,迟安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就那么小一个,病殃殃的,现在长到那么大,真是不容易。”
回忆往昔,郡王妃面容慈爱,“等你嫁给迟安,别的什么都不用愁,就安心生几个孩子,好叫我与郡王放心。”
说着,郡王妃打量了一下苏幼仪,纤薄的背,盈盈一握的瘦腰,实在不像是好生养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你也该多吃些才对,太瘦了。”
苏幼仪低下头,连连答应,她现在只想快些出府去,知春应该在酒楼里等着她呢。
她与迟安婚事还没成,要说生孩子的事,实在是太早了。
郡王妃又给苏幼仪找了几方调理身子的药膳,这才放她离开。
坐在马车里,苏幼仪心里总有些不踏实,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去酒楼偷看别人。
她有些忐忑。
晃晃悠悠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到了吗?”
这么快?
苏幼仪撩开帘子探出头去,只见马车前站着一位女子。
挽着妇人发髻,头上插了一支兔子玉簪,耳上坠了两朵小绢花,小腹微微隆起,腰间悬着一枚平安符。
那枚平安符,和自己前些日子丢了的那枚一模一样。
乌发红唇,一双桃花眼,尖尖的下巴。
“夫人,万万不可赶尽杀绝啊!”
这女子跪在了马车前。
第12章 世子铁树开花还能有谁?
经那女子一喊,四周的人都聚了过来看热闹。
苏幼仪愣在哪里许久,终于在那女子再一声哭诉中回过神来。
“夫人,我别无他求,只愿今后本本分分服侍您。”
“我不认识你。”苏幼仪心脏疯狂跳动起来。
那女子环视一圈,试探着开口,“小公子难道没和您说?”
听到小公子三个字,苏幼仪忽然失去了呼吸的本能,胸腔里狂跳的心脏开始无休止消耗她的气息。
她看了看四周环绕着交头接耳的众人,深吸了一口气。
窒息眩晕之感终于有了些许缓解,“你上马车来说话。”
那女子依言上了马车,在马车里环顾一圈,又仔仔细细看了几眼悬在车内的鎏金灯,最后又偷偷打量几眼苏幼仪。
“小女子名叫灵娘,夫人,小公子难道没与你说起过我?”灵娘跪地抬起头来问。
“小公子是谁?”苏幼仪看了看灵娘扶着的肚子。
“自然是迟安。”灵娘垂下头,“夫人,我并无僭越之心,只想有个名分,为小公子把孩子生下来。”
“小公子身份贵重,今后也少不得三妻四妾,夫人你何苦因为这事与小公子犟呢?”
“你先站起身来。坐下吧。”苏幼仪万念俱灰。
灵娘没想到苏幼仪会让她坐下,原本想象的唾骂甚至撕打的场面没有发生。
大概这位苏小姐果然像迟安说的那样,最乖顺,最心软。
“我本也是家世清白的官家女,家中出了变故这才遇上小公子,听闻夫人的身世也曲折,又何苦为难同样苦命的女子?”
“这孩子已经坐稳了,我日日焦急这孩子的身份,听闻夫人你执意不叫我入府,所以想着来求求你。”
“就算不心疼我,夫人你也该心疼这孩子才对,今后都是一家人,这也算是你的孩子。”
“人活着都是为了吃得饱穿得暖,我想夫人你也是懂这个道理的,不然当初何苦千里投奔郡王府?”
“小公子常和我说起你,说你贤惠,我这才有胆子来与你求求情,可怜可怜我,也可怜可怜这孩子。”
苏幼仪耳朵有些嗡嗡的,听了这许多,这么多年从未感受过的疲乏迅速攀上肩头。
她累极了。
“我是还未出阁的姑娘,你是身怀有孕的外室,我们根本毫无关系。”
“我虽身世曲折,却也知道没有喊未出阁姑娘为夫人的道理,更没有非妻非妾暗通款曲的道理。”
“江迟安是我兄长,你有什么自然和他商议,不必来找我。”
灵娘听着前半句,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是听到后半句又有些高兴。
她早就说过,苏幼仪今后是他江迟安的妻,他想要纳谁进门,只需提一嘴就好,何苦那么纠结?
她等江迟安的消息那么多天没个结果,若不是邻居家姐姐和她说苏幼仪与江迟安闹着不许纳妾,心里着急赶紧来使些手段。
这件事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
灵娘笑了笑,“姑娘,想通了便好,男人嘛,不都是那样?今后在府里无聊,解闷的还得是我们这些姐妹。”
苏幼仪冷笑一声,“灵娘,我与江迟安的婚约还未彻底定下来,你的嘴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灵娘看着眼前女子弱柳扶风,不似京都女子身段,这样娇娇软软的女子,说起冷冰冰的话也掺着些花香。
苏幼仪扭过头去不再看灵娘,这是在送客了。
灵娘识趣告辞,刚要下马车却被苏幼仪叫住。
“你身上这平安符倒是显眼。”
灵娘一只手轻轻拂过,满脸柔情,她笑道,“小公子特去清灵山求的,保佑我与孩子健康无忧。”
“你走吧。”
不多时,马车重新动了起来,街上热闹叫卖声充斥着双耳,苏幼仪睁着大大的眼睛,久久失神。
豆大的眼泪连成串砸落,她却没有出任何声音。
她把手伸向发髻后面,取出了那枚碧绿色小兔发钗,活灵活现,但是现在看起来像那天被宁和郡主弄坏了的茶百戏一样。
皱皱巴巴的。
嘴唇被她咬破了,有些血腥味,她捂住脸,心脏撞击着喉头,苏幼仪不受控制吞咽着,似乎泪水也被咽了下去。
她闻到了灵娘留下来的水仙香气,忽然开始干呕。
这些日子不见江迟安,他是在忙着周旋这些事,忙着照顾外室吗?
她要问问江迟安,她要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