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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齐国公语噎,经秋延提醒,又想起大长公主。是了,他曾经的妻子就是一位敢于同男子争锋的奇女子,更不该因清蕴的身份就擅自为她决定什么。
  齐国公点点头,“好,都按你的意思办。”
  陆陆续续商议了两个多时辰,齐国公留秋延用饭,起身看向窗外。
  暮色渐起,天际翻涌着金红色的云浪,高耸楼阁慢慢成为这幅巨画中的泼墨,被残余的光线勾勒出轮廓。
  征战途中他曾看过更壮丽的景色,但无论哪儿都比不过这里,比不过那把椅上的风景。
  愿望即将成真,他清楚,一月内,待文昭帝被静王指认退位,静王又“自愿”请他这位外公登基后,京中自会有人主动拥立他。起初隐隐的激动过后,如今竟有一丝惆怅寂寥。
  起初齐国公有功成名就的野心,仅限于报效家国。先帝多疑,屡次试探、设计于他,他也只想着避其锋芒,渐渐甘于平庸。
  直到长子身亡,激起了他最深的怒火,一步步、一天天走到如今地步。
  数年过去,他即将登上那个最高的位置,同时,也永远失去了和她重修旧好的机会。
  …………
  李审言不知齐国公这么多愁善感,即便知道了,也只会嘲讽一句“矫情的老头子”。
  他忙完事,亲自去把太夫人接了回来。老人家年纪大了,前几年一直在为儿孙担忧,现在得见二人平安,且大权在握,心下微松,就生了场大病。
  这场病来势汹汹,大夫都不看好,其余人得知后,为免横生意外,默契地加快进度,将齐国公请上皇位,改国号为岳,年号取镇安二字。
  与此同时,李审言被封太子,入主东宫。太夫人被封妙严太后。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但太后病重,镇安帝和李审言暂时都无瑕顾及其他,把次要事务都摆在一旁,先陪伴太后。
  李审言心情不佳,脸色阴沉沉,没了惯有的松弛。
  暂时忙完,他喝下大杯茶水提神,坐在太师椅上捏了捏眉,听到李琪瑛和清蕴一同去探望太后的消息时愣了一愣。
  想想,快速披上外袍走去。
  他迈入门时,清蕴已经看望过太后,留李琪瑛和老人家说话,自己则静静欣赏盆中绣球。
  侧看过去,她神色宁静,像幅美丽的仕女图。偶尔眼睫颤一颤,也只会使这幅图更加生动。
  已经三个月没见了,李审言视线动也不动地凝在她身上。
  她突然说出那句话后,李审言本以为是陆清蕴有所动摇,随后却又能整整三个月都避开各种各样和他见面的场合。现在想来,那天可能只是她恶劣的一时捉弄。
  李审言却没什么恼怒,可能是因为他早知她本性如此。如果不是最近事情太多,祖母病重,他怎么也不可能安静这么久。
  宫人行礼声引起清蕴注意,回头看到他并不意外,“太子殿下。”
  李审言直直入内,倒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先问太后情况,得知老人家如今精神尚好地在和李琪瑛说话,嗯了声,“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喝药,别忘了。”
  宫人应是。
  等李审言重新转头时,清蕴无声收回目光。
  他好像只是照常来看望祖母,竟没和清蕴说一句多余的话。旁人看来,太子殿下和陆夫人相隔丈余,安静无比,把相识但不熟这五个字诠释得十分生动。
  唯独被注视的清蕴能感受到,他隐秘目光下的灼热。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李琪瑛出门,撞见李审言后微怔,掩去眼底的复杂,和他打了个招呼,但没行礼。
  李审言不计较这些,淡淡掠过她一眼,径直去内室。
  两人擦肩而过时,衣摆不经意相触,李审言腰间掉落一枚香囊。
  李审言脸色微变,在宫人反应过来前先一步捡起香囊,也没对人发难,把东西往袖袋一揣,就走了。
  李琪瑛长舒一口气,好在他没故意刁难人,要她对李审言行礼低头,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如果不是祖母病重,她根本不想进宫。
  “他没为难你吧?”李琪瑛关心清蕴。
  清蕴摇摇头,李琪瑛唔了声牵着人往外走,小声嘟囔,“好在有你,不然我都不知该怎么来。”
  清蕴:“你也是陛下的女儿,即将受封公主,在宫中行走不用太拘谨。”
  李琪瑛笑,“陛下愿意封我公主,是他对我还有仁爱之心,但娘已经与陛下和离,我不能真把自己太当回事。”
  她没说出口的是,李审言如今是太子,日后如无意外还会登上那个位置。他性子阴戾,有仇必报,以母女俩和李审言的关系,要提防的是他秋后算账。所以她和母亲商量好,等过段时间,就带着杨翊离开京城,去别处生活。
  具体时间和地点都没定,所以她没告诉清蕴。
  李琪瑛换了个话题,“听说陛下很重用王……你夫君,准备让他入阁?”
  清蕴:“也许吧。”
  王宗赫很谨慎,不是铁板钉钉的事,不会随便说,因此这件事,清蕴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李琪瑛眨眨眼,看出她也不想聊这个话题,识趣地说起其他。
  等清蕴归家时,发现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柳晚。
  柳晚等候许久,一见她便迫不及待迎来,“清蕴。”
  随手解开披风,清蕴好奇她的来意,吩咐人退到门外。
  柳晚没有太多寒暄,几句话后直入主题,咬咬牙,“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们柳家姐妹向王大人求情。”
  “求情?”
  柳晚颔首,“我们和柳太后同宗同族,有些罪避无可避,这些我都认了,可……”
  她眼中隐隐冒出泪水,“王大人他铁面无私,主张严惩柳太后亲族,所有人都要清算,连女眷都不放过。我有尤衡护着,暂时还可安然无恙,可族中其他姊妹也同样无辜,要我眼睁睁看着她们被发卖教坊司,实在做不到。所以……”
  柳晚在清蕴面前跪下,“清蕴,我只能来求你了。”
  第93章 有几个人能像他那样不顾礼义廉耻!
  街巷灯火稀疏, 行人渐无,慢慢到了宵禁时间。
  新君登基,宵禁制执行得更为严苛,时辰一到, 不许任何闲人在街上游荡行走。一旦犯夜, 轻则打板子, 重则就地正法。
  王宗赫刚在宵禁司夜巡队的帮助下解决了一桩麻烦事, 如今重新坐上马车往家去。
  车夫虽然察觉他神色不虞,还是犹豫着开口, “大人,小的看那对孤儿寡母也没别的念头,就是纯粹去买药。”
  刚才在路上,王宗赫透过车窗看见路途有抱着稚儿行走的妇人,打量妇人形容后, 忽然让车夫拦住他们。略问了两句话, 得知母子俩果然为柳家族人,便立刻叫来夜巡队,让他们把偷偷上街的母子押回家。
  看夜巡队作风, 那妇人肯定少不了一顿罚。
  车夫觉得大人行事未免太不近人情,妇人因稚子生病才入夜出来求医,即使夜巡队看见,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大人开口, 他们没法讲究人情。
  即使是罪后族人, 也不至于连孤儿寡母都罪大恶极。
  这话堪称冒犯, 王宗赫淡淡瞥他一眼, 没作答,也没出声斥责。但车夫已经从那眼神中感受到威严, 即刻缩了缩脖子,冒出的勇气荡然无存,心道经历过入狱又改朝换代后,大人官威更盛了。
  官威很大的王宗赫回到家中,发现清蕴还没有上榻,在内室书桌旁看着什么。
  她应是洗漱过,长发披散,脸蛋素净,中衣外披了件袄衣,身前摆着熏笼。
  暖香四溢,屋内带着王宗赫熟悉的宁静,眉眼瞬间放松下来。
  在官署待了一天,素爱洁净的他自觉浑身灰扑扑,先去沐浴了番,再回来找清蕴,坐在她身旁。
  “在看什么?”
  清蕴顺势将厚厚一叠类似账册的东西递给他,王宗赫接过,越翻,神色越平静,“柳晚来过了。”
  是陈述而非疑问,清蕴颔首,“她不方便找你。”
  王宗赫思索片刻,“尤衡会护好她,她不必担心。”
  尤衡很适合任一地主官,治理民生,如今已经从知县升任知府。镇安帝登基,大部分要清算的都是京官,地方官员只要没有和柳太后一党勾结,能够做出政绩,基本不会受影响。
  柳晚随尤衡去任上后,这还是第一次归京,就是因柳家的事。
  严格来说,曾经的柳阁老和柳太后不能算真正一党,但两人关系太近,兼之柳阁老和曾经的齐国公如今的镇安帝为死对头,清算柳太后时,当然会不可避免地牵连到他。
  如今柳阁老闲赋在家,门庭冷落,作为他学生的王宗赫备受重用,不仅没有对未牵扯其中的柳家人网开一面,反而如此无情,是清蕴没想到的。
  清蕴清楚三哥在官场上有野心、有手段,但总觉得他大体而言是面冷心热之人。不然,当初不会冒着前程尽弃的风险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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