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贺星河说:“我没有杀他的原因就是我跟踪他的原因——我怀疑他身后还有真正的幕后黑手。”
沈钦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你看到那个幕后黑手了吗?”
贺星河摇摇头,道:“没有,但我传令给方圆了,让他接替我继续跟踪,而且……我看到谭海了。”
沈钦叹了口气,道:“昆仑宫果然搅进去了。”
风雨欲来。
天上云层压得极低,乌压压一片劈头盖脸地涌动而来,随时会降下一场暴雨。
沈钦和贺星河一起来寒月竹海请独孤无奇出山。
漫天竹海遮天蔽日,只在人脸上漏下星星点点的光点,贺星河半张脸隐在一片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为什么不把我们的关系告诉靳门主?”
沈钦愣住了,他以为这是某种共识。
一时没有人说话,竹叶飘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有一片叶子落到贺星河肩上,沈钦伸手拿开,被贺星河猛地反握住手,攥在手中。
沈钦有些出神,贺星河却执拗地看着他的眼睛,想要一个答案。
沈钦叹了口气,道:“为什么非要我说出来?”
他挣开贺星河的手,独自向前走去。
他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青年,有着现代人的“聪明”,如果一段恋情明知不会长久,他就不会高调地在朋友圈晒出来,免得分开后还要向亲朋好友解释。
这样两个人都体面。
“哟,我的宝贝徒儿终于想起来有我这个师父了?”独孤无奇阴阳怪气的声音在竹海中响起。
不等沈钦搭话,他又嘲讽道:“两个大男人在这拉拉扯扯的干嘛,跟人家小两口似的。”
沈钦脑子一热,仰头道:“我们就是小两口。”
独孤无奇明显被口水呛到了:“咳咳咳咳你说什咳咳咳咳什么?!”
沈钦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说,我喜欢我师弟,和他是一对。”
独孤无奇噎住了,过了好半晌,才憋闷地道:“光天化日之下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要不要脸,赶紧给我滚进来!”
竹海的阵法撤去,漫天竹海变成了一小片竹林,沈钦眼角余光瞟到贺星河上扬的嘴角,自己也莫名开心起来。
他忽略自己发烫的耳垂,故作若无其事地道:“啧,这老头儿还知道不好意思呢。”
独孤无奇生气地喊道:“我听得见!”
沈钦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走了几步,他偷偷握住了贺星河的手。
贺星河装模作样地挣了两下,没挣开,只能被沈钦握住了手。
天星门还是一样的安宁静谧,与外面的纷纷扰扰相比,此处竟有些像世外桃源了,只是,独孤无奇的脾气依然还是那么古怪。
他一看到沈钦和贺星河牵在一起的手,就跳了起来,瞪着眼睛道:“两个大男人还牵手,也不害臊!”
沈钦原本真有些害臊,一听他这么说,顿时来了劲:“怎么了,大男人就不能牵手了?谁规定的?我不止要牵手,我还要亲嘴呢!”
独孤无奇和贺星河都震惊地看着沈钦。
沈钦强装镇定:“当然,这就不能让你看到了,但是——我和师弟在一块儿,又没伤害谁又没碍着谁,世道如此艰难,找个情投意合的人容易吗,你看你这都大半辈子了,不也没找到么。”
独孤无奇脱下靴子就砸了过来。
沈钦笑着躲开:“不是不是,我开玩笑的,师父你还年轻,只要你愿意,一定能给我找个师娘。”
独孤无奇从鼻子里吭了声气,像是在说:这还差不多。
沈钦敛起笑,正色道:“师父会阻挡我们吗?”
独孤无奇阴阳怪气地道:“我阻挡的话,你会听吗?”
沈钦坦然道:“不会。”
独孤无奇翻了个白眼:“那我费那事干嘛,只要你们两个二百五别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我才不稀得搭理你们。”
沈钦松了口气。
他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除了贺星河,也就只剩独孤无奇了,独孤无奇不反对,他会轻松很多。
对于贺星河来说,这能算见了家长吗?
希望他能开心一些。
独孤无奇将两人的暧昧收入眼底,直起鸡皮疙瘩,粗声道:“你们大老远来我寒月竹海,就是为了当我面明送秋波来的?”
沈钦哈哈哈笑道:“是啊。”
独孤无奇:“……”
他很快说明来意,独孤无奇也干脆地答应出山,帮助他们治病救人。
独孤无奇嘀咕道:“早在你第一次来寒月竹海,我就知道,我的安生日子到头了。”
第67章
受伤最重的是谢红衣,独孤无奇给她看诊后说:“我能治你的外伤,但你内息岔乱,心脉淤堵,言谈间神思不属,也不甚关心自己的伤势,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想死吗?”
谢红衣愣住了,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她短短几天之内失去了情人与女儿,门派亦七零八落,问她她想死吗,她一时答不上来,但若问她想不想活,那肯定不太想。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绝人,你这伤,我治了浪费时间,另请高明吧。”
谢红衣的弟子急道:“你这人——”
谢红衣使了个眼色,她那弟子立刻噤若寒蝉。
谢红衣费力地抬起上半身,欠身道:“多谢独孤门主,秋月,送客。”
秋月心直口快,拉长着脸敷衍地送完独孤无奇,就回到谢红衣床边,竹筒倒豆子般地说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小破门派的门主还拿乔了,真拿自己当瓣蒜了,我们风光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样的。”
谢红衣淡淡道:“我们不风光了。”
秋月噎住了。
秋月愤愤不平,可事实如此,她也不知该怎么劝慰谢红衣。
谢红衣偏头看向窗外,眸中波澜不兴。
七日之内,独孤无奇就治好了所有受伤之人,就连靳寒舟的沉疴暗疾,他都配了药浴,准保用后如脱胎换骨。
这之后他就闲来无事,沈钦让人去山上挖了许多药草回来给他捣鼓,如此两日之后,他神神秘秘地递给沈钦一个小罐子。
“这个你拿去。”
沈钦奇道:“这是什么?我又没生病,不需要药膏。”
独孤无奇挤眉弄眼地道:“快收下,难道师父还能害你吗?相信我,师父做的东西肯定比外面的野郎中好用。”
沈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该不会是……”
独孤无奇连连点头:“就是啊!”
沈钦的耳朵突然爆红,声音都变了调:“你你你为老不尊!”
独孤无奇也尴尬起来,讪讪道:“不要拉倒,哼,我还不想给你呢,好心当驴肝肺。”
他一边说一边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沈钦别扭地叫住了他:“咳咳,那什么……既然你花了那么多心思,扔掉也太可惜了,给我吧。”
独孤无奇傲娇道:“你让我给我就给?”
他嘴上这么说,还是远远地将手中的白瓷瓶抛给了沈钦。
沈钦摩挲着白润的瓶身,脑海里都是不可言说的旖旎幻想,想着想着,他不由得笑出了声,谁知道,一抬头就撞上独孤无奇嫌弃的表情。
沈钦吃惊道:“你还没走?”
独孤无奇:“……”
沈钦很少在独孤无奇脸上看到这种复杂的、深沉的、欲言又止的表情,于是问道:“怎么了,师父?”
独孤无奇思索片刻才说:“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这些,你会不会觉得我婆婆妈妈,我只是觉得如果你师娘还在世,她应该会跟你唠叨这些道理。”
沈钦大吃一惊:“我还有师娘?”
独孤无奇想笑,然而,嘴角的弧度还没弯得起来,就沉甸甸地坠了下去,“你怎么就不能有师娘了,别瞧不起你师父,我年轻的时候长得不比贺星河差,不知道迷死多少小姑娘呢。”
独孤无奇年轻时长相如何已不可考,但他那时,确实是有娇妻在侧。
那时候的天星门是个神奇的门派,若说它入世,一个寒月竹海将他们与外界隔开,他们分明避世而居;若说它出世,门主夫人和大半门人都是凡人,远不像其他门派那样,视凡人如蝼蚁。
独孤无奇的妻子楼温婉就是个普通的凡人女子,她性情温婉,待人和善,一点没有门主夫人的架子,而且,她还有一手好厨艺,整个门派上下,没有人没尝过她的手艺。
独孤无奇落寞地说道:“我那时候不知道自己的日子过得有多好,也不觉得她重要,只觉得自己了不起。”
后来,他的自大受到了惩罚。
那一天,楼温婉的一个旧友来信,说她踏青时不慎小产,心中郁郁,时常有自绝的冲动,希望楼温婉能去看看她,楼温婉就跟独孤无奇商议,要他陪她一起去拜访旧友,独孤无奇恰好钻研一个药方,不耐烦地拒绝了她,他语气不好,楼温婉一气之下跑出了寒月竹海,独孤无奇没有立刻去寻她,隔天在寒月竹海外面的树林里发现了她的尸体,她已被野狼咬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