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宁竹将视线向城门看去。
行人来来往往,那些守卫没有检查路引,甚至也没有上前询问一二,对进出的人群毫不理会。
方才宁竹也是惯性使然,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个怪异的点。
经过这几次颠沛流离,宁荷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哪怕是在赶路途中,她也从未松懈过练习倒海劲,如今都能跟封炎过上好几招。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思格外细腻,总能发现旁人发现不了的细微之处。
“阿荷聪明,”宁竹揉了她一把,对着封炎说,“先去前头茶摊坐坐吧。”
第55章 黑街/奴隶
茶棚用竹篾搭就棚顶, 遮阴效果聊胜于无,外头的粗布幌子在热风中翻卷。
棚内挤着十几张粗木桌子,放眼望去都坐满了风尘仆仆的客人。
汗味、尘土味和牲畜的气味在闷热的环境中发酵, 味道实在说不上好闻。
宁竹的目光掠过人群, 几乎每个人腰间都别着武器。
一个精瘦的小二灵活地在拥挤的桌椅间穿行, 快步迎上来。
他脸上堆着殷勤的笑, 熟练地接过马绳。
“三位客官里边请!”
宁竹选了张靠边的桌子坐下, 从荷包里摸出铜钱递给小二。
“上一壶凉茶。”
“好嘞!几位稍等!”
小二接过铜子往怀中一塞, 笑容满面地应声退下。
封炎的目光落在那小二离去的背影上。
他皱了下眉:“他会武。”
宁竹用手扇了扇风:“敢在这种地方开茶馆的, 怎么没点倚仗?等把我们想打听的事情问清楚就走。”
平安警惕地趴在宁竹脚边,耳朵不时动一动。
茶上得很快。
小二斟茶时手腕稳得惊人,茶水准确注入粗陶碗,一滴都没洒出来。
“这是我们镇上特产的野山茶,几位可以尝尝合不合口味,可以捎些带走……”
宁竹端起茶碗, 趁此机会开口问道:“小二哥, 你们这镇子与别处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投向城门边。
恰巧有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正晃晃悠悠地走进去,守卫懒散地靠在墙边打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小二哥顺着视线看过去,瞬间心领神会。
“客官放心,如今进城不查验路引。”
宁竹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何?”
小二摆摆手:“嗐,客官有所不知,原先这儿是壁州与涉州共同治理的,可是自从广信王起义的消息传开后, 这处就被壁州接管了。”
这小二每日见识的人多了, 说起话来绘声绘色的,跟听书一样精彩。
他眉飞色舞地继续道:“说是壁州接管了, 可那原先涉州的路引认是不认?横竖都不对,所以本地索性就不用路引了,来去自由。”
宁竹读懂了这之下的真实原因。
这里本就处于两州交界,人员流动很是频繁,各种鱼龙混杂。
如今又正逢各方势力角逐,胜负谁手尚未有定数,此处的上官怕是哪方也不想得罪,管理方面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说这里已经到了嵊南关的地界,可实际上距离关口还要走上两日,那里才是壁州派重兵把守的地方。
这里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缓冲区。
不管怎么说,情况对宁竹他们来说是有利的。
“多谢。”
又一块碎银落入小二掌心。
看她出手这么大方,那小二弯腰添茶时又压低声音说了句:“近几日来了些贵客,我劝客官切莫随意走动。”
说完他就离开了。
店中客人不少,宁竹始终没再等到机会细问,休息片刻后,她打算先进城再说。
......
不知是不是因有“贵人”的缘故,城中的热闹程度远远超过了宁竹的想象。
街道上店铺林立,人头攒动。
宁竹一路问着好几家客栈,掌柜的都说已满客,想来也是被“贵人”给包下来了。
她观那些店中进出的人,无一例外全都带有佩刀,想来应该是护卫。
担心惹人注意,宁竹便没有细看。
不知不觉,三人走到了一处僻静的街道。
刚踏进去,宁竹就察觉暗处传来好几道目光。
有恶意的、有觊觎的、有试探的……
封炎不自觉皱起眉,紧紧握住手中的缰绳。
这里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就像是……在卢家时的那些日子。
就连宁荷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皱起鼻子:“阿姐,有人在看我们。”
宁竹余光扫过巷子深处几个模糊的人影,面不改色道:“无事,进去吧。”
总之今晚是绝对不会睡大街的,不管来的是什么蛇虫鼠蚁,若敢伸爪子,定叫那爪子永远留下来。
“外乡人吧?”
一个身形佝偻、身着破烂的老头突然从阴影里晃出来,手上还捏着个豁口的酒壶,周身都是酒气混杂着酸臭。
“这可不是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孩子该来的地方,快快退出去。”
他说话时酒气冲天,语气虽不善,却是实打实的在提醒宁竹此处危险。
宁竹抱拳客气询问道:“敢问老丈此处是何地?里头可有借宿的地方?”
老头仰头灌了口酒,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此处名为黑街,借宿的地方?”他咧开嘴,酒壶指向巷子深处,“只要有命,你就可以去。”
宁竹点点头:“多谢。”
老头见她不肯听劝,摇了摇头,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暗处的目光依然如影随形,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上前,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往里走不过百步,三人就看见一家挂着布幌的客栈。
也没个正经名字,招牌上头的“客栈”二字已经褪色,门槛上深深浅浅全是刀痕。
宁竹示意封炎守在门外,自己抬脚跨了进去。
“可还有空房?”
柜台后坐着个账房先生,正在拨弄着算盘。
见有人进来,他抬起头来,吊梢眼上下打量宁竹,随口道:“只剩一间空房,五百文一晚。”
宁竹咬牙。
五百文一晚怎么不去抢呢?
就算是涉州城的客栈,一百文也是顶了天了,这一个小小的边镇,客房竟然敢卖五百文一晚!
可这确实是他们在城中遇到的唯一一家还有空房的客栈。
宁竹深吸口气:“有水沐浴吗?”
要是能够爽快的洗个澡五百文也认了。
掌柜掀起眼皮,冷淡道:“冷水三十文,热水四十文一桶。”
宁竹心中告诉自己,出门在外哪有不花钱的。
“我要了。”
话音刚落,那掌柜的就像变了一副脸似的,表情瞬间鲜活起来。
他面皮舒展开,探头往外看了看,意有所指地说道:“客官放心,绝对让您花的物超所值,您稍等,我让小二去把您的行李搬上。”
掌柜的说完,扯着嗓子朝后院喊。
“虎子,接客——”
后院突然窜出个精瘦少年。
掌柜的指了指外面地马车:“去帮客人把行李搬上去,地字二号房。”
“好嘞!”那伙计将帕子往肩上一甩,二话不说就去门外扛行李了。
宁竹看得分明,他行走间是有些身法在的,那力气也不小,搬行李搬得虎虎生威,都不让几位客人动手。
她感觉自己心头的那口气顺了点。
“今晚上就住这儿,好好歇一歇,明日再赶路。”
宁荷自然是听阿姐的,乖巧地点头。
封炎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眉宇间却没有松开过。
察觉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宁竹多说一句:“别担心。”
封炎轻轻应了一声。
等三大桶热水送进房时,宁竹终于觉得那五百文值了。
这一路上条件是要多差有多差,洗个脸都是奢侈,宁竹觉得自己身上快结痂了,哪怕在末世最艰难的时候,也没这么邋遢过。
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他们仨个轮流洗浴,等宁竹帮平安也洗刷完,已是夕阳渐沉。
沐浴完的三人一狗看起来都焕然一新。
平安自己晃着脑袋甩毛。
宁竹用木簪挽起半湿的发尾,坐在木凳上给宁荷擦头发。
小姑娘享受地眯起眼睛,咧嘴笑着露出小米牙,脸颊上带着水汽蒸腾过后的红润。
就连一向阴郁板着脸的封炎,洗去风尘后看着也清俊许多,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人。
三人年纪都不大,还都生了副好相貌,再换上干净合身的衣裳,着实有些扎眼。
下楼时,客栈里几桌客人的目光不时往这边瞟来。
宁竹可顾不上这些。
她身上干净了,肚子却饿得咕咕直叫。
委屈自己吃了近半个月的破手艺,方才在街上闻到那些各色香味的时候,她肚子里的馋虫就已经在抗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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