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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外戚再次伟大 第11节

  “好!将士有功,太后当赏。鹡鸰关地势内险外平,一关所当,乃是一地太平,此地屡有羌夏贼人作乱,将士常年枕戈待旦衣不解甲,不可不谓辛劳忠勇。”说罢朝太后行礼道,“圣上初承大统,此乃冲龄践祚以来首次大捷,一当告慰祖宗,二当宣达天下,三当与民同庆。”
  凡事不能功劳都让别人拿了,污水泼到头上却没个手挡上一挡。
  梁道玄的意思梁珞迦一听便透,她先是惊异于兄长的急智与韬略,再又疑惑,莫非血缘真存在什么玄奥的隐秘,否则为何哥哥一句话,她当即就能知晓其用意?
  此时不宜深思,速战速决,她也举杯起身,难得从新寡总是低落哀怨的语态切换到欢畅鼓舞的神气:“将士们愤身为国,守定江山,哀家也为之震跃。有如此良将利兵,乃是圣上得天地与祖宗庇佑的福泽。沈宜,传懿旨,鹡鸰关治军监诸守备将士各晋一级,记功累蒙,另赏银绢!”
  沈宜率先跪下,其余内侍以此跪列,齐呼:“太后圣明,圣上英武,大宣国祚永昌。”
  梁道玄很满意自己带的节奏,余光见姜熙用一种莫名探究与钦佩的眼神看来,二人视线交汇,各自心照不宣。
  洛王心中明净:此事由太后自宴席封赏,不但去了那可疑的宴饮不思国政的构陷,还将此事做大一来笼络军心,二来为自己和小皇帝嘉表德行与功绩,不可不谓滴水不漏。
  看洛王的情态,梁道玄心道他高兴的太早,这批朱紫之官哪个是省油的灯,他们的水平和心性,怎会要他这一成扳回来的如此轻松?
  果不其然,行礼恭贺后,先前为梁道玄这一妙手惊诧的兵部侍郎许黎邕早已恢复如常,朝他微侧过身子,目光却灼灼朝前,语态倨傲道:
  “臣没想到,国舅大人无有官身,却如此知悉军政,实在教人不得不多问一句。莫非是自幼长大的承宁伯府上有人频繁早于军报告知,才如此消息灵通?”
  第17章 以示慈惠以示慈惠
  “国舅大人无有官身,却如此知悉军政,实在教人不得不多问一句。莫非是自幼长大的承宁伯府上有人频繁早于军报告知,才如此消息灵通?”
  这话说得已经不是难听,而是指责姑父执掌边关军务,却涉嫌泄露军机之秘。
  梁道玄一听家人受此污垢恶意,当即怒不可遏暴跳如雷——只在心中掀翻了当场全部的桌案灯烛——表面上不动声色,笑得和润朗然,一片泰然明光,说话的声音都不颤一颤: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姑父姑母治家如治军,束身自重,加之姑父常年在外镇驻,便是有消息,也透不到我这里。”梁道玄说着再笑,漆黑的眼珠却像箭钉瞄着许黎邕的眼睛,“只是但凡边关骚乱,朝廷皆在北威府示告,即将安置边地流民,又要预备宵禁,我自幼于此地生长,早已耳濡目染知晓如何紧要。”
  他心中愤怒,可知愤怒在当下全然无用,极力克制,竟也能温润如初,将话顺着心意里的平和气度讲下去:
  “侍郎大人恐不知悉,我姑母身为亲贵命妇,边关遭兵事,如何不忧姑父安慰?然而如同侍郎大人有责在身,深夜亦不能安寝,直达宫闱秉明天听,我姑母亦是要不负朝廷诰封,不顾忧思惊惧,尽力安抚城中守将家眷,安排城外粥棚施舍米粮救济逃兵祸之百姓。她教导我与表兄,勿要身在富贵乡便忘记天下苦楚触目皆是,故而常带着我们这对不成器的兄弟去抚恤救济,尽责出力,以此为立身之教。”
  能把阴阳怪气的话说得词直理正,梁道玄习以为常,但在座诸位各个面色有异,即便他们每个人都见过不小的场面和场面上的各色人等,却还为这一席话而怀诧不语。
  梁道玄已经许久没有进入这样的状态,他趁热打铁,朝许侍郎走一步:
  “可听大人的意思,仿佛竟不知北威府如此重镇,边关有战事消息传抵,府城上到亲贵守将地方官吏,下到黎民百姓贩夫走卒,士庶万家是如何齐心应对,援振边关将士……方才听太后所言,您位高权重,又是领兵部机要的侍郎,这……真乃咄咄怪事。”
  说完梁道玄还好死不死去看太后,一脸“妹妹你不是给我介绍错了人家的官职吧?”的难以置信表情。
  洛王姜熙大概是吃了太多朝臣的亏,此刻见梁道玄一招连消带打实在心情过于愉悦,他仗着身份高贵也无需顾忌,噗嗤笑出了声。
  兵部侍郎许黎邕早已面色涨红,听了这一声笑便由红转紫,色泽愈发饱满。或许是没有料想到新国舅竟有如此机敏辩才,又或许是急于找回脸面,他竟将姜熙当做台阶:“洛王殿下,国之军务在议,何故嬉笑?”
  姜熙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冲着自己来的,那笑意也不掩藏,仍旧挂在脸上回答:“诶呀呀,许侍郎哪里的话,本王这是听闻原来我朝士庶一心以抗外敌之举源远流长,想着如此坚不可摧之念,又如何不以一当百?想来不日兵灾退去,必定盛世再耀。思及此事,不免感兴苍天眷顾我朝他日圣主,这才带了笑容。”
  梁道玄不给许黎邕走台阶的近路,知道他很快要说什么“尚不知国忧,怎言国吉之喜”的无用场面话,立即挡在前头,避免他继续纠缠,也笑着说:“许侍郎,洛王殿下入京以来未列朝堂,怎知国忧如斯呢?待殿下来日正式奉先帝遗诏临朝辅弼,您身为两朝老臣再出言指点也不迟,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就是就是。”姜熙赶紧补充,“本王得下个月初一敬祀过先帝皇陵,才能位列朝纲出言论政,这不是诸位大臣商议过的么?礼部的文书还在府上,这是本王唯一见过的朝廷公函了,怎好越俎代庖,出言妄议政事有悖先帝遗诏钦封辅政大人们的好意呢?”
  涵养和身份让梁珞迦没法为自己的亲哥和小叔子当堂击节赞叹,但自先帝驾崩以来,她的种种压抑与所受冒犯皆是烟消云散。不过眼见他们两个再说下去许侍郎就要当场气死,梁珞迦及时站出来制止:“鹡鸰关若再有战事传来,还请许侍郎报之,封赏之事,也请尽快传下,有劳大人了。”
  她措辞与从前一样谦恭,对待臣子全无太后的威势,许黎邕的气撒不到她的头上,却必须对她毕恭毕敬,于是带着一肚子咽不下的气,匆匆离去。
  梁道玄对他出言诬及家人的事心中仍耿耿于怀,他在这方面心眼足够小,也足够不饶人,只是当下的场合却不适合再咄咄逼人,也只是看着许黎邕刚迈出前脚,立即带头欢天喜地朝太后祝酒,表示圣上得天庇佑,此胜教人欣喜而庆。
  许黎邕人还没走,阁内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背影都跟着晃上三晃,才疾步而出。
  姜熙也趁此机会报了仇,可谓神清气爽,又对自己家这位外戚多了认知,一道祝酒,庆贺的词语自然怎么夸张怎么往外说。
  至此酒酣,也到了该收场的时刻。姜熙清楚人家兄妹也许还有体己话,也不多留,只说自己安心回家等下月初一,这期间国舅要是读书读累了,可以找他玩玩。
  他似是略有酒意上头,凉风一扑,人就摇晃起来,沈宜命人送洛王离宫,直至将殿下搀扶上马车。
  王府的马车外面气派,内里也宽敞豪奢,可姜熙一进到车里,不靠进满绣祥瑞的软塌,也不醉倒暖炉已温至舒适的锦衾,略一抖衣衫,全然似常人,哪还有不胜醉意之态?
  一直跟随的侍从仿佛也见怪不怪,取过车马内专用的鸡翅木叠方几,手脚麻利,沏了壶酽酽的茶,双手奉上,笑道:“殿下这宴席吃得眉开眼笑,可是比初来乍到那几日看着心情好了许多。”
  接过茶,姜熙慢悠悠饮下,松弛得斜倚着侍从递上来的软垫,笑道:“他们兄妹,实在是一对妙人。”
  “他们这样不知藏拙,也不愿息事宁人,岂不太招摇了?”
  目睹了全程的侍从实在有些惊心,他跟着洛王这些日子是见过市面的,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自己主人吃着了亏也不敢多表现,却没想这也是新来的国舅却顶着劲儿,是真不怕还是真蠢呢?他一个小小侍从只会求教,看是看不出来的。
  “你懂什么?他们不招摇,那群做惯了主的老大人们就会当他们是乖巧的娃儿,给糖吃么?还不是一样要针对压制,手段和麻烦一个都少不了。索性,梁家那位新国舅摆足态度,端起架势,才是万事大吉先度了头一关。他不至于针锋相对,但也绝不知难而退;他拿出相安无事的意愿,但也不接受一味欺压的决意,这才是聪明办法……”
  姜熙也让随从自己倒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去,望着氤氲的茶烟,他似是又沉溺了迷蒙醉态,半梦半醒般呓语:“在这处虎狼窝生死场,忍耐是最无用的德行。我兄长倒是惯会息事宁人,你便看这些做官的朱紫们给养成什么腔调了?我还以为这天下如今是姓梅,不姓姜了。比起兄长,我这小侄子是有福气的,只是这福气有多少日子可享,还得山高水长再兼风雨方可知晓。”
  ……
  “太后一路不语,却频频让宫人们后一步,是想问我如何看待洛王殿下?”
  梁道玄的话说出梁珞迦的心声,她也不急着分辨,真实的苦笑和话语一般,不好听,但却如假包换:“哥哥,你我兄妹不似寻常人家,有些话我仍然是一时想到嘴边了,却说不出口的。这不代表我不相信你的判断。”
  “妹妹不要见外。”
  嘴上说不见外,梁道玄心中清楚得很:他和梁珞迦到底是没有幼年的陪伴与日复一日的相处,纵然血缘亲近,仍不能抗拒心中的这份陌生与疏离。
  如果真是他从小一起长到大的亲妹妹,那梁道玄此刻就要屏退左右,拉着妹妹实话往外冒:哥哥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又想拉拢皇帝亲叔,又怕亲叔权柄太大谋反让你们母子今后无立锥之地,不用担心,有哥哥在,他要是敢有这大逆不道的念头,哥哥就给他脑袋拧下来让外甥踢着玩!放心别怕!
  但是,他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也没有自幼的情谊,他能说的也只是:“妹妹,凡事先想坏处,但坏处又不能深想,此刻尚有当务之急,应先一张一弛,主次有别。相比洛王殿下,隆冬正是梅香浓郁之时,好景在前,你我当先赏玩才是。”
  梁珞迦何等聪敏,一点就透,终于露出些许松弛的笑容。
  可是当梁道玄走后,她静静一个人站在入夜静寂的太液池畔,秋日冷风自鬓边抚弄,苍凉落寞在所难免侵扰心迹。
  一遍遍回味方才的话语,她被这既有期许又有犹疑的心绪折磨得狠极,却只能静静立着,仿佛她在人世的作用只有这一个。
  梁珞迦边站边悲哀地想:
  这是一个多好的哥哥啊……然而,她似乎永远是没有福气的。
  第18章 瑞雪家嘉
  进到正月,上到皇家公卿下到平民百姓,都不兴破土凿墙,梁道玄那座新宅在改规制前没法入住,只能等着过完年动工后再置办家私。
  能与自家一道守岁,这可乐坏了梁道玄的小姨与姨夫,年前忙里忙外,只让梁道玄安心读书。
  当然,读书也不是读陈棣明学士拿来的那些。
  表哥崔鹤雍见这几本书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你是不识字的纨绔子弟,未免有些太小瞧人了。”
  “陈学士此举我想绝非轻视,而是我的秉性做派一传十十传百,到他耳中成了书也不读字也不识的荒诞公子哥。他一面是人情恩义,不得不报,一面又担惊受怕,唯恐哪错失踞,人前丢了一家的面子,人后没了报偿恩德的宽心。”
  “纵然如此,做哥哥的见了这些,仍是要生气。”崔鹤雍不是急气乱作之人,却仍不住说完给那本《千字文》扔回书案,力道颇大,“回头哥哥替你买好书,你照次序看,别走那弯路。”
  “有大哥这高中过的进士前辈指点,三年后我也底气赴考了。”
  梁道玄笑得灿烂,却教崔鹤雍诧异:“本次恩科不正是好时机么?为何不去?”
  梁道玄不置可否笑笑,他当然不会现在就吆喝,他是真正要考出成绩来,而不是只参加一次拿个资格就去妹妹那里混恩荫吃饭,眼下,还是先过好舒舒服服团团圆圆的年才是要紧事。
  在姨夫小姨家的年自然过得格外舒心,年关三十,守岁点灯,一顿团年饭吃得周身暖融,再穿戴整齐,去到院外帖春联、放炮仗。
  卫家小宅所在的街巷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聚集之地,却占了生活气息浓郁,街里街坊关系亲厚,整条街的人家从老到小都出来逢喜迎新,相拜言吉。爆竹声排浪般涌动着欢快,午夜交子时分,此刻人人笑容所晃,闪耀若白昼。
  姨夫卫琨带着两个家仆在街上点爆竹,门前廊下,梁道玄同小姨戴华箬二人并立,趁着声音稍小的时候,赶紧耳语几句。
  “去年你寄给我的那春联,就是用篆字写的那副,古雅又气派,说不出的韵味在里面,贴在门前后,街里街坊迎来送往,哪个不问这是谁的字这么气派。我就说,我家老爷哪有这几下子,是我姐姐的儿子我嫡亲的外甥,一笔好字在北威府那是出了名的,他心里惦记我这娘家的亲戚,不能一道守岁,有这一幅字替我纳福也是尽孝。”
  小姨说话的腔调和眉眼神色无不透露得意,梁道玄听着暖融融的,赶忙道:“往后我常在帝京,小姨和姨夫年节的帖联我全包了。”
  “好是好,可你那个妹妹事情多,别累着了,小姨要是知道你没日没夜的忙,心都要碎了的。”戴华箬蹙眉,提到太后梁珞迦,不免愠涌心头,四下无有旁人,她也不避讳,低了低声什么不满都顺着口出来,“太后赐你大宅院,是好事,可一座过去国公府外带公主府,岂不招摇?你初来乍到的,这般做派,万一教人看不过眼……她莫不是拿你给自己和儿子做靶子去了。”
  厌恶梁家人是小姨人生最重要的课题,梁道玄知晓辩解无用,待爆竹燃花散去,响动低了后才笑着给小姨宽心:“我初来乍到,没些恩宠撑腰,太后怕我做不起派头和排场,让人小瞧。与其说招摇,不如说是给我立威。反正朝中的大人们各个精明练达,这些财帛屋宇的赏赐他们不会放在心上,只要我没一来就去碰他们最要紧最上心的东西,这第一年住进再大的宅子里都会相安无事。”
  “你不碰他们的权,他们当然安心,也是,没得妹妹当了太后外甥做皇帝的,还要抠抠搜搜过日子,丢得岂不是他们两个的人?”戴华箬被说服了,眉眼又展开少女一般的笑。
  “可不是嘛,外甥是自家人,可靠又亲厚,娘家的血亲,一点也不掺假。这道理别人不知道,我小姨最清楚了,小姨你说对不对?”
  梁道玄一席话说得戴华箬心头舒坦得像是压过两遍的新雪,平整熨帖。她笑意浓郁,给烟花璀璨都比了下去,忍不住笑他入了帝京,话也油滑许多,是不是宫里学了乖,赶回来卖弄。
  姨甥二人说笑间,小姨夫卫琨领着老仆放完了年响,又分了红包,冻得耳尖通红回来炭火烧得正旺的屋檐下,他只听到几句闲话,却喜爱当下这一家人团圆亲厚的氛围,也凑趣道:“旁的我不论,咱们外甥的脾性过去日子里就能瞧出出类拔萃,哪是一般世家子弟有的品格?便是前几年我偶然见过的新科探花都差他几分机敏灵光。我这个小姨夫敢打包票,往后日子里,读了书,考了科举,拿到恩荫的惠泽,咱们外甥是定能飞龙在天,一朝荣华。”
  “荣华不荣华,我不在意,我家玄儿最重要是平安顺心,康康泰泰,娶妻生子一辈子没有烦愁,这才教我安心。”小姨双手合十,再念一回佛,张罗着明日去庙内上香祈福,她嘴上这样说,但姨夫夸赞外甥的话她也听着高兴,为丈夫温柔擦掉了发间融雪的冰珠,招呼人回屋里喝一碗热汤。
  梁道玄看着二人举止,羡慕之余不禁肖想,自己将来是否能有这般数十年如一日的缱绻姻缘。
  然而他连未婚妻柯家小姐的面都还没见过,对方的性情如何好,只存在于家人的描述中,实在过于遥远。
  梁道玄此刻对遥远之事并无太大兴趣,他得先处理好眼前的麻烦,才能有未来值得展望。
  年节百官封印,皇帝也是要放假与民同乐的。但鉴于小皇帝的年纪,他天天都在放假,拜祭祖庙和帝陵等事务,均在母亲梁珞迦怀中完成。
  待到皇帝归宫,梁道玄才被正式宣召。
  作为年后的第一次面圣,此次宣召颇为正式,有正经的宣旨太监和舆车接送,可惜卫家所在街巷狭长,车马进不来,梁道玄只好跟着宣旨的太监腿出长道上车。
  这次宣召并不意外,在恢复节后大朝百官入宫朝贺前,皇家总是会先走动起来,内眷外戚小聚一番,是这座冰冷宫殿少有的人间烟火气时刻。
  梁道玄早知如此也不意外,他所苦恼的是另一件事:自己究竟要不要给小外甥备一份压岁红包?
  这个问题,没人能给他解答,出去问也实在尴尬,还是小姨出了个主意,让他送些宫中没有的孩童民间俗事用物,一来讨个好彩头,二来也是尽一尽做舅舅心细体贴的好意。
  梁道玄找经年的老裁缝花了大价钱缝了个不能更精致的布老虎,入宫拜谒圣驾后,果然小皇帝姜霖爱不释手,梁珞迦也没见过,待梁道玄解释道:
  “这是民间的老俗成,将小孩子三岁称作‘虎岁’,因这岁数的孩子大多可以独步行走,家中长辈便讨个虎步生风的好彩头,有些家里也有缝虎头鞋虎头帽的,圣上的穿戴不能不讲究,我就只差人做个玩意儿,把玩倒是无妨。我未曾养育过儿女,若是有尽心不力的地方,还请妹妹多担待。”
  两个人已经形成了私下谈话互称兄妹不言尊号的约定,此刻谈论小儿家的琐事,更显得亲近。
  梁珞迦一时恍惚,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欣喜,她望着儿子快活摆弄布虎的模样,顿了顿才开口:“有大哥这样的舅舅,是圣上的福气。”
  “圣上是天子,自有上天庇佑,有福容德是必然的。”梁道玄知道这些虽然是客气话,但仿佛过年期间多说些也无妨,加之此刻温存亲情,竟有些不输在小姨家的和气舒适,他也就顺势道,“圣上年纪还小,不可限量之处犹在他朝,我与妹妹尽心辅弼,只为我朝再现青史明君,无愧江山百姓足矣。”
  这番话坦然又亲近,梁珞迦更是心头一颤,索性也开口:“人人都道哥哥是为了沾一沾天家裙带上的富贵,才千里迢迢来做这个国舅,却不知哥哥的苦心与抱负,他们合该汗颜。”
  “是不是千里迢迢,我都是国舅,若是真想借着妹妹与圣上的名头作威作福,倒不如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避着你们,照样有人冲着这响亮的亲戚称谓巴结上来。世间常说的,富在深山有远亲便是如此了。”
  梁珞迦在这些日子与梁道玄的相处中,渐渐感觉到他与寻常人的不同,那种即便在皇帝和自己身边、在皇宫禁苑也的随性松弛感让人疑惑也钦敬。或许他们二人即便再不愿意,冥冥之中也从父亲那处继承到了些强甚的心性。
  今日兆头和氛围都是好的,梁珞迦觉得应当让这对陌生的舅甥二人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便请梁道玄带着儿子去御花园嬉戏游玩,只是到底天寒,前日里还下过一场瑞雪,以免兄长一人看顾不过来正是开野年纪的儿子,自然少不了奶嬷宫女与太监在旁看护。
  饶是如此,仍有些不安心,于是传来沈宜一道陪伴。
  这位年纪轻轻却执掌内侍省的御前司印大太监第一次不是伴随梁珞迦左右出现,而他手牵着年幼的皇帝,貌若好女温文含笑地等待梁道玄的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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