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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外戚再次伟大 第53节

  姜玹再度希冀抬头,盯着梁道玄眼珠都不转。
  “你回去看你的书。”梁道玄没有全然把握是不会随意说出自己计划的,“这件事我会跟进。再说了,你在国子监怎么说都是动了手,违了律,难道就没挨罚吗?”
  “当然有罚。”姜玹赶紧接上,“我这个月都不许读书了,要去慎独楼上抄书。”
  “行,就当练字了。”梁道玄觉得这样判论还算公允,至少他和姜玹都没吃亏。
  或许徐大人也借此摆脱了些麻烦,也未尝可能。
  ……
  梁道玄到宗正寺第一件处理完毕的明面上纠纷非常圆满,以至于当天这件事就传在公卿耳中,不少人感叹终于有敢为他们说话做主的了,听到姑丈转述,梁道玄不免有些无奈:与其说做主,不如说他在为外甥今后坐镇的朝堂在追寻一种平衡。
  文官独大多年,早不将宗室权贵放在眼中,任何一方权势的膨胀都会造成政局根基的畸形,想过太平日子,就要做个端水大师——当然,要在不涉及原则性问题的基础上。
  如果宗室和公卿敢为非作歹,就算哭到宗正寺衙门塌了,他也不会为了身份救上一救。
  ……
  梁道玄办事很讲究进退得宜的分寸。
  第一次大朝会,帝京七品以上官吏皆御门听旨,他品级竟然还算中上,远远能看见小外甥圆头圆脑戴大朝官坐在皇仪门前的样子。
  因这个春天汛情紧急,大朝会不免要有许多赈济的旨意,这些旨意皆出自政事堂,小外甥不过是盖个印,再命太监读出来走遍流程。
  待到大朝会结束,因妹妹召见,梁道玄从前朝往中朝走,不与众臣出宫一路,待到仪英殿前等候时,却没想到这里已经站着个熟人。
  仪英殿内樟桑二树各列,四月春日正晖,青嫩碧叶下,徐照白徐大人紫衣昭重,手捧奏呈而立,两人对视之后,梁道玄率先行礼:“下官见过徐大人。”
  “梁少卿辛苦了。”
  “需要下官帮忙么?”
  徐照白大概今天代表政事堂来和太后汇报工作,从前这个活都是曹嶷与他一并,可曹嶷的位置一直空着,如今只能他自己抱着一摞摞案卷侍立,显得十分辛苦。
  当然他看起来非常辛苦的原因,还有因处理政务和被国子监找家长到半夜的疲倦,梁道玄到底年轻,熬夜教学后稍微睡一睡就好,可显然徐大人已经过了精力充沛的年纪,春风拂过,他轻咳两声,显然是有些不适。
  梁道玄出于善意询问,徐照白看他半晌,颔首道:“那有劳了。”
  奏呈和折子除去加急,不能随便单手拎着有损典章制度,梁道玄也用两手捧在身前。
  他对徐照白虽也有戒备,但到底因为对方行事的磊落和相对公允,存有好感,加之对比自己亲爹行径,徐大人简直犹如道德典范,梁道玄从血缘上就很感慨对方的德行。
  “梁少卿的婚期可定了?”
  没有想到的是,在梁道玄说话前,徐照白率先开了口。
  还是问了私事。
  “定了五月初七。”梁道玄顿了顿,笑道,“这次不能再往后延了。”
  徐照白也面浮笑意:“承蒙不弃的话,我也去喝一杯喜酒。”
  梁道玄不知他来何意,因交际不叠,无有私交,刻意往来会有唐突,政事堂里除了洛王殿下,姑姑姑丈都没送出喜柬。
  “下官回去就知会家人,送帖到徐大人府上。”
  “广济王小世子阁下的事你愿意退一步,我很感谢,那日你言及政务,知晓轻重,可知绝非挟私行闹。”
  面对徐照白突如其来的感激,梁道玄心下微动,面上却十分诚恳:“为圣上与太后分忧,下官责无旁贷。更何况下官入宗正寺,头一桩差事办得不好,未免难堪,徐大人愿意承情,各退一步,下官也十分感念。”
  梁道玄并不完全敞开心怀领受这份好意,他谨慎表示自己也是职责所在,更有斟酌主次,并且用同等的谢意回馈。
  这句巧妙的回答果然让徐照白凝神而道:“其实我第一次见梁少卿就有预感,少卿绝非池中之物。”
  “是因为那时懵懂无知冲撞了大人勇气可嘉么?”梁道玄笑意盈容时半点不会教人觉得虚与委蛇,反倒真挚温润,一派和气。
  “庙堂之上是天底下最不需要勇气的地方。”徐照白笑道。
  “下官倒觉得不然。”
  “哦?为何有此思此言?”
  “下官以为,庙堂之上并非没有勇气,而是所有勇气都以另一种方式呈现。甚至有时候沉默都是一种勇气。”
  梁道玄的话让徐照白再次凝神,他倦怠的目光里竟复有神采明熠,定睛之后,梁道玄倒是一副诚恳讨教的憨直晚辈模样,又补了一句:“大人觉得我说得对么?”
  徐照白竟笑出了声。
  这时,沈宜正好从殿内步出,见梁道玄与徐照白谈笑风生,他也微微一滞,很快回过神道:“太后有旨,宣徐大人觐见。”
  公事在先,梁道玄属于探亲,自然要往后稍稍,他恭敬归还自己帮忙所拿的那份奏呈。
  梁珞迦作为太后并无太多决策权,走一遍流程,加一遭凤印,没多久徐照白便走出仪英殿,向梁道玄颔首道别,沈宜再来通传,梁道玄进到偏殿里,正见妹妹正托腮似乎思考什么。
  “是凌汛又有灾情了么?”
  梁道玄边说边摸了摸茶盏,水已凉了,他转头命殿外听候的宫女去再沏一壶新茶。
  “银钱和土石都已加急运过去。峨州有几处水道密集险峻的地方正是定阳王封地,也单独给了他一道圣旨,从旁协助本地衙门急备。不过……现下丹州峨州那里缺得是人手,梅相的意思是先预先征发今年秋后的徭役,但我觉得是拆东墙补西墙,年年如此,到秋后总是缺人手加固河堤,待到来年再是同样情形,如此往复,如何是好。”梁珞迦显然也是为国事疲怠至极。
  “这些顾虑你还没同政事堂说吧?”梁道玄问。
  梁珞迦摇头笑道:“这些分寸妹妹晓得,哥哥你说过的,如果没想好对策,就不要先同政事堂提出问题。”
  “政事堂未必就想一直这样拖下去,必然有些没有挑明的隐忧。”梁道玄不想妹妹因为忧思国政悬心百姓而反倒被政事堂挟制,进退维谷,到时又是一番被动的排揎,越是解决关键问题,越要尽量一次到位。
  但总这么下去也是不行。
  “我过两日去问问洛王殿下。”梁道玄觉得还是知情人了解更多信息。
  只不过是有限知情人。
  “只怕这次哥哥为宗室得罪徐照白,想问出什么更难了。”梁珞迦苦笑轻叹。
  然而梁道玄却出乎意料的诡秘一笑:“得罪吗?未必。”
  “怎讲?”梁珞迦忍不住身子都朝前凑了凑,实在是好奇。
  “徐大人想来是借我的东风,除去他的麻烦‘外戚’,此刻正乐得如此。”
  这话实在超乎梁珞迦预料:“外戚?”
  作为一朝太后,这次着实让她敏感。
  “可不是我,是他自家家务事。我想徐大人这位外甥给他大概惹了不少事端。徐大人为人谨慎自持,擅以沉默自守,从不张扬,为何梅相要他与曹嶷共事?正是此理!曹嶷仰赖出身功名家世显赫,高心凌人,而徐大人与他正好相反,安之若固静观默察,最沉得住气,他绝不会允许自家有如此亲戚,破坏他的官声与权势。”
  梁道玄从所知信息和短暂的相处中,感受到了微妙与蛛丝马迹,结合他两辈子的人生经验,不敢说洞悉人性,但觉得足够推断人性。
  “我在受小世子所托后,查了许多当年之事。徐大人成亲早,长子如今比我崔表哥都长两岁,一直在家中读书,未去国子监,也未读名门书院,这是为何?徐大人自己是靠着一朝鱼跃龙门成就今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我不信他不在意家中独子学业与前程。”
  毕竟徐大人又不是自己亲爹那种货色。
  梁珞迦敏锐惊觉:“他是不希望儿子与自己一道入仕,受自己权势庇佑与桎梏,他地位之高,难以避嫌,只能以时间铺路,让儿子厚积薄发,一展长才。”
  “还有一层……当然,这是我自己所想,无有论断。”旁人的话,梁道玄可能就不说了,肯定要被人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自己妹妹面前,正是该说心里话和实话,“我想他是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想在霖儿亲政后,让儿子以本朝之臣身份出仕,谋求一家的安泰与仕途的顺遂。”
  梁珞迦双目圆睁,半晌,复又叹息幽幽道:“论为子女计之长远,我不如徐照白……”
  “这样的人,怎么会给儿子留下污迹和麻烦?必然是要顺势而为,借此事我给的机会,当断则断。我也是如此以为,故意为他留了台阶,结果果然不出所料,他下得比摔得还快,看来是苦于此弊患久矣,终于得到了机会……”
  兄妹二人一时无语,竟不知该是赞梅砚山远略识英,还是徐照白心机深沉。
  许久,梁珞迦换过轻松的语气道:“既然哥哥算略得成,也算为你第一起宗正寺明面上的案子结个好因果。你们二人默不作声的配合,却是各取所需了。哥哥你初立威信,正好喜上加喜。”
  “我还有什么喜事?”梁道玄方才头头是道,这时候却满头雾水。
  梁珞迦惊道:“过两日哥哥就要成亲了!这怎能忘?”
  梁道玄竟认真掐指算了算,之后笑着回道:“时间还够,来得及的。”
  “哥哥,那些物资运去,只要抓紧些修筑,完全可抵御今年的凌汛势头,安顿好百姓,还给我们留下大半年时间应对,再修再造,无论如何都不能夺农时,你想这时候解决,也没人来解决。可婚事你若再拖,人家柯小姐可未必就要等你半年了。”梁珞迦正色警告,“总之,我已经给你成亲的事做好了安排,你再不能耽误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第66章 喜至鸾红
  崇宁三年, 五月初七。
  “贺喜老爷夫人,梁府接亲队伍已至正门,那队伍,站满了半条街, 好气派!”
  因柯府四小姐历尽周折终于今日完婚, 柯府下人得了颇丰喜赏, 今日皆穿红戴绿,回话斟满了发自内心的笑,老仆的声音都宛若回春。
  柯学士和柯夫人高坐正堂, 华服茂蕤,也是喜极欢极,柯夫人此时眼中已有泪意,柯学士却不忘摆一摆泰山的气度, 当着满堂贺喜的本家人对下人道:“让大女婿还有云康云庭两个小子意思意思就好, 别一直堵着门误了吉时。”
  下面的人哈哈大笑, 都凑趣说柯学士晚年嫁女心慈面软, 果然是得了佳婿,舍不得为难。
  这话应景又熨帖到了二老的心中,老夫老妻相视一笑,均有一块石头落地后的安然。
  但门前的柯云康却没父母这份松弛, 显得格外紧张。
  “姐夫,二哥,你们一会儿一定要听我安排,咱们说什么也得给小妹撑好面子!”
  柯家大小姐嫁了个温厚君子般的夫婿, 姓刘名松函,如今三十来岁就留起小小胡须,更有书佬之气。这样的人怎么都看不出来想在御史台做刑部右给事。但他在家人面前, 却是和煦的兄长,与两个妻弟均感情深厚,见此情此景,不禁笑道:“当年我娶你大姐姐,云康,可是你偷偷给我开的门,怎么这回轮到你嫁出去妹妹,就一下子做起闭守孤城拒不出降的架势了?”
  柯云康红了脸,犹自反驳:“大姐夫是正人君子,定亲是哪天娶,哪天就来迎亲,但这小子耽误我妹妹这么久,总得让他知道……”
  “知道什么?”
  能说会道聪颖明辨的柯云康还是第一次会为了别人的追问卡壳。
  “总之就是要为了咱们家的面子,做做娘家样子!”
  柯云庭在一旁翘脚看热闹,非常不适时地乐呵呵对弟弟讲了句:“妹夫家来了好多人,真是气派热闹,这还不够面子吗?”
  柯云康正想教育兄长端正态度,然而接亲仪仗前头吹打的彩队已在自己正对面停下脚步,那个要娶小妹妹的女婿正在挂了施金错彩满红洒天鞍辔上冲自己咧嘴笑着摆手。
  忽然就很让人生气。
  不过看到妹夫家中如此重视,摆出这般架势迎亲,柯云康还是忍不住笑了。
  妹妹或许真是有后福之人。
  不过高兴归高兴,规矩还是要有的。
  两位福寿双全的仪人老妇上前报声,笑道:“富安侯国舅大人、从五品宗正寺少卿梁道玄请见柯府高堂,求娶贵门淑媛,柯家掌珠!”
  喊完此句,不知从哪走出六对总角垂髫的喜僮,各个手里提着装满铜板挂有红绸喜花的篮子,抓起一把,就往天上扬去,铜钱伴着花瓣,一快一慢落到地上,柯府前围观的人群顿时沸腾,无论是百姓还是仆人,都跟着一道欢呼争抢,热闹至极喜气满溢。
  可这热闹就恰好把柯云康准备喊出口的堵门辞令给噎了回去。
  这还没有完。
  紧跟着就是傧相请求开门的环节,上来的第一位,柯家三位男人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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