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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外戚再次伟大 第54节

  “本王来给新郎官国舅爷求个情,快快开门,让新郎新娘见上一面吧!”
  洛王姜熙今天穿了喜气洋洋的霁红衣衫,为不喧宾夺主,特意在外面罩了件薄如蝉翼的素色缁衣,既喜庆考究,又谦逊温雅,他不但上门前来求,还拜了一拜,行足了傧相该有的礼节。
  这让柯家三人怎么说?
  紧跟着,又来了几个傧相,放眼望去,不是公侯之家子弟,就是累世功勋世家的晚辈,最后又冒出一个个子最矮的,不是广济王小世子姜玹又是谁?
  他学着前面人的模样,也满面喜气笑求道:“今日舅舅成亲,我代圣上来请柯家开门迎喜,万望承天顺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知是谁喊了声好,大家也都跟着起哄。
  柯家三位大眼瞪小眼被晃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阵容之豪华,让人误以为这是宫里的中秋夜宴,宗室勋贵公卿世家整整齐齐。
  为了这套华丽的迎亲阵容,梁道玄在前个月的宗正寺里加班加点,台面上的公务和台面下的恳请,他都事无巨细必躬必亲,有违宗正寺规章的事,他虽不做,却也有理有据登门解释,能转圜的他更是施展百般手段,不会让有需之人平白遭受推诿之难。
  更别提那些台面上的纠纷,他开了宗正寺关了快十年的麒厅,审案断案,解决了许多公卿之家多年的积弊。
  于是到了今日,哪家不给这位勋贵的话事人面子?自然是倾尽家中年轻子侄,鼎力相助,就为国舅爷能顺顺当当成亲娶妻,在所不辞。
  眼下的光景,若是炮仗在迎亲的人堆里爆炸,那明天恨不得全帝京的大户人家继嗣都要换人。
  柯府大门就这样敞开,罪魁祸首梁道玄向三位未来兄长亲戚抱拳致意,扬长而过。
  即便就花了这一会儿功夫,柯学士与柯夫人还是等得有些着急。
  终于一身新郎官行头的梁道玄到了自己面前,作新娘喜妆红裙缀金的女儿,也被引出并立,二人齐拜新娘双亲,喜婆自是满口的吉祥话,柯夫人泣不成声,又喜又悲,柯学士自诩泰山持重,然而此刻老眼也红至垂泪,慈父慈母心肠,教人动容。
  最后到了迎亲末尾,柯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照常要嘱咐些夫妻和顺相待的话语。然而她哭得启口难言,最终还是柯学士颤着声道:“要好好过日子……”原本那些关于孝道和贤妻的礼节性训诫,全在父母殚精竭虑的关切中,化作一句最简单也最由衷的嘱托。
  梁道玄见此温情一幕,也有些鼻子发酸,身旁被罩在红色盖头里的柯云璧已然发出难以自抑的低低抽泣之声。
  出门时,喜婆提醒新娘止声,梁道玄却低声道:“没关系的。”
  然后就听柯云璧用力吸了三声鼻子。
  喜婆大惊,心道这新娘子竟不拿新夫婿当面作一回事,全然无避。谁知新郎官也不以为忤,从怀中取出红方手帕,趁人不注意,塞进新娘手中。
  喜婆想,大概是怕新娘一会儿坐轿子里拿盖头擤鼻涕吧……
  光是在迎亲上,就有极其繁琐的礼仪,到了富安侯府,进门一套,入堂又是一套,梁道玄自己都有些晕头转向。
  不过喜悦冲淡了繁琐带来的疲惫,待到他领着新娘向姑母和姑丈叩拜时,感激与感慨交汇的心情,更让他眼眶红热,不能自抑。
  姑母喜极而泣,姑丈也极力忍耐欢悦的泪水,一旁的小姨和姨夫皆是如此。
  梁道玄的生命来之不易,现在人生新的阶段即将开始,奇异的心境与感动的触及,让他也不知是期待还是深觉责任之重当身承勇担之责。
  就在对拜结束后,自正堂外,忽来一声高喝:“圣旨到。”
  声音正是沈宜。
  也来不及摆接旨那套标准仪仗,众人赶忙迎接旨意,梁道玄以为是妹妹给的赏赐,心想前两日所赐已经足够丰厚,还有什么要今日特别兴师动众。
  结果没有想到的是,赏赐并非来自妹妹。
  “如朕亲临。赐舅舅,百年好合。钦此。”沈宜读完也是一笑,说道,“诸位请起,此乃圣上亲书圣旨,另附圣上所写喜纸一联,还请供上。恭贺国舅与新婚夫人白首齐眉,永世为好。”
  随着他的转交,一张洒金的红纸呈现在众人面前:上面歪歪扭扭四个忽大忽小的字,走笔稚嫩,用力不匀,只是横平竖直颇具章法,看得出是用了大力气写出来的。
  这不是小外甥亲笔所书又会是谁?
  众人皆惊叹圣上与国舅的亲厚。这大概是小皇帝人生第一张亲笔圣旨,不是杀伐决断亦或国之重计,而是一份纯真的祝福。
  梁道玄这次真的没忍住,为外甥虽是以圣旨传达,却无比亲昵的祝福而感动,双手接旨时,已有泪莹然于眼角。
  其实最初,他对小外甥的辅佐之意胜于血缘亲情。然而相处至今,姜霖稚嫩的依赖与质朴的亲近,陪伴结成的亲缘早就了今日的血浓于水,他自己的心境早已变化,再不是初见之时思虑良多冷静理智的盼切——那时他希望自己能不负所托,为百姓教导辅佐出一位明君,为太平盛世添砖加瓦。
  但今日,辅弼之心仍在,却不及他殷切期待小外甥能健康顺利的成长,虽说九五之尊,奢求快乐平顺的一生实乃奢望,但至少,他的外甥可以好过祖父与父亲,拥有值得称道的伟业,与值得依赖和眷恋的亲情。
  大概是他也抽噎了两声,待到沈宜履行圣命离去后,趁着大家不注意,柯云璧又悄悄把那红绸手帕塞回了梁道玄的掌心……
  御赐之墨宝,自然要端正摆在正厅正上,然后喜庆的仪式照旧。
  相比这些礼数,应对劝酒的宾客才让人头疼至极,梁道玄自诩酒量不错,但无奈只有一个三口就倒的表哥助阵,实在难以分担压力,最后还是庆幸姑丈拿出在军营里喝酒的架势作为长辈亲自下场,才保证梁道玄入洞房前能拥有清醒的意识。
  但洞房当中红烛照眼、佳人静候,清醒也终究化作情迷意乱……
  第67章 荣谐嘉门
  因宣朝疆土幅员辽阔, 各地风俗迥异,婚后归宁的日子南北东西各不相同,大体是有三日和七日之别。
  梁道玄出生在帝京,却是北威府长大, 柯云璧年幼时曾随柯学士在京, 后也去到北威府常住, 两家便按照北地的礼俗,于第三日归宁娘家。
  国舅爷新婚燕尔,踏入柯府便一派春风得意的模样, 见谁都笑,加之他天生一副笑颜画靥,柯府谁见了都倒一句好姑爷。
  柯云康看梁道玄笑得这么灿烂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给他留下的印象过于奸猾狡侩, 就算自己希望妹妹好好过日子, 也得时刻提防他那满肚子的坏水。
  “三哥好。”
  揣着肚子里坏水的梁道玄与柯云璧拜见过笑呵呵的柯云庭夫妇, 就来向柯云康见礼。柯云康大概是做国家财政工作做得比较久, 警惕性极高,经常看谁都不像好人,可今天看见妹妹和不那么称心的妹夫携手同来颇有举案齐眉的情恰之合,一时将方才胡思乱想全抛诸脑后, 嘴角也一个劲儿朝上,只道祝他们百年好合。
  柯夫人再次见到初为人妇的爱女,强忍住喜极而泣的心情,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人是天作之合。柯云璧戴的正是太后在婚礼当日赐下的团鸾喜凤金簪, 凤口衔着一颗火彩晃目枣核大的红宝,听说是太后专为国舅大婚请人打造,另配了一对嵌玉凤镯, 实在是面子上给足了优渥。
  “谢太后赏赐,但是很沉。”
  这是柯云璧发自内心的感叹。
  “沉的又何止是礼呢?”柯夫人既有喜亦有忧,“太后娘娘器重长兄,这份心意,才是真正的礼重之处。”
  回门之际,母女当然要关起门来说些知心话,至于新女婿梁道玄,本是被拉去吃酒的,然而在柯家,却又一道他意想不到的流程在恭候。
  柯家有两个正当年的男子入仕,一位就是柯家大姐夫刘松函,一位便是柯云康,梁道玄还在接受丈母娘大理寺般的盘问时,就被这两人奉柯学士的命临走,抓去了书房。
  “妹夫,这是爹让我们提点你的。”刘松函的表情却不像在提点连襟,而像是在审犯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妹夫,你可知朝野是怎么议论你的?”
  梁道玄被一个姐夫一个兄长关进书房,还以为两个人是要警告他务必对新婚妻子好上加好,否则有他好果子吃,结果没想到竟然是内训课程。
  “怎么议论的?无非就是那几句话。”梁道玄表面上好像不大在乎,但心里始终有数,“我就算是正经科举出身,却也有外戚的干系在,他们认我读书的本事,但未必就真将我当做一样的官吏看待。”
  其实安排他做宗正寺的差事,何尝不是加深朝野对他的这个印象呢?
  “是了,所以有些可能不会传进你耳朵里的事,我们却能知道。”柯云康不管怎么怀疑妹夫的心机深度,却仍是期望他们夫妻能好好的过日子,说起正事来毫不含糊。
  “可是往后人家知道二位兄长同我是一家,也未必有这么多的消息可以告知了。”梁道玄乖巧坐在交背的黄花梨高椅里,一身喜气洋洋的福霁红暗连枝纹吉祥圆领袍服,表情毫无严肃性,“不如二位兄长在外面多说说我的坏话,说不定同侪反倒乐意与你们一道叙说。”
  这话让人无法反驳,作为法律专业监察部门工作者,大姐夫刘松函还是反应快一些,只笑道:“要是我们说你的不是,回头人家可是要连我们一起排揎,这是什么做亲戚的道理?比别人说得还起劲?”
  “而且人家也未必就信。”信任危机永远是财政部门工作者柯云康的职业病。
  “可是,我是外戚的身份,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偏见既然永存难弭,不如顺其自然,这样至少有一边是天然与我一道的盟友,两边都想吃,两边都想占,天底下的好处总不能凡事都想两全。我感谢两位兄长和泰山大人的好意,但是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牵累你们二位原本的交际,毕竟在定亲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我今日到底是何身份,咱们也是误打误撞做了实在的亲戚。”
  梁道玄一席话发自肺腑。如果柯家的人和自己走得太近,只怕会影响二位兄长原本所在的交际当中。
  柯府对他算是十分信重有嘉。早些年他虽然名声不错人卖相也好,但因为亲爹的遗留问题,个人品性也受到了一定质疑,好在姑姑和姑丈家风卓越,再加上只要见过梁道玄的人,都会说他和他那活畜生老爹完全不一样,但要结亲就是另外一重信任考验了。柯府当年也算是慧眼识英,才有他如今美满的婚事。
  柯云康和刘松函对视一眼,两人既感慨自家人果然为自家人着想,又念着同气连枝,不肯作罢。
  “总之,我们受了爹的嘱托,出于孝道,必要履行,你可以不听,但我们却不能不说。”柯云康轻轻咳嗽一声,强调事情的严肃性,而后由刘松函进行转达。
  “最近你做了好些扶助有爵功勋之家的事,朝野当中莫不议论你的立场所在。我在门下省,倒未见有弹劾这些事体的折子,不过……”
  “不过六部这边,哦尤其是礼部,许多人本就是从前曹嶷的门生,对你多有不满,认为你挟私多于奉公。”柯云康补充道。
  “泰山大人是担心我这段时间所为之事太过惹眼?”梁道玄一点就透。
  柯云康看向姐夫,一副“你看我说这小子心眼就是多吧”的表情。
  刘松函道:“岳父大人也是苦心一片,他自己在京中做过几年清贵闲差,就已觉得水深不渔,你的差事是皇家生息之要,更要慎之又慎。你做事滴水不漏,岳父的眼光我自然相信,但有些事,不是你自己白圭无玷就经得起千雕万琢的。”
  梁道玄领会好意,干脆将两个人未曾宣之于口的另一重意思和盘托出:“我明白二位兄长的意思。我自己做事妥当,加上国舅的身份,旁人未必会从我处作怪。但我差事当中所助所涉的高门公卿王室贵胄里,难免有一个行差踏错,万一他们教人抓住把柄,连带我一个罪状,我就百口莫辩了。毕竟在旁人眼中我这个国舅坐堂宗正寺,那就是与贵戚公侯同气连枝,同音共律。”
  话已至此,柯云康也有言直说,起身郑重道:“我小妹心思单纯,恐不好应对内眷往来,请妹夫多加回护照顾,莫要她……无所适从。愚兄这边恳请了。”
  梁道玄忙搀起三舅哥:“请兄长放心,我与云璧是要白头偕老的,自然不会陷她于窘境。”
  但很奇怪的是,梁道玄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觉得,自己这位新婚三日的妻子,却不像她亲人所说那般柔弱。
  自己的新婚妻子是有些智慧的冷幽默在身上,这点在柯学士和柯夫人与其他几位柯家人身上完全看不出来。
  二人刚刚成婚第二日,梁道玄的成亲休沐还没过去,柯云璧就收到了雪片般的请托邀函,上至洛王的乳母施夫人请她一起去拜佛,又有各路公卿家的内宴,下至有些沾亲带故的官吏夫人,无不盛情相邀,仿佛没了她,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一般。
  “我觉得,还是都不要去了。”
  对此,新晋富安侯夫人言简意赅。
  彼时二人正在文杏馆内,今春花茂,梁道玄浇水堑枝不亦乐乎,花丛中抬起头来,但见新婚夫人人比花妍。
  这一瞬间,梁道玄忽然又有点想过上有人陪伴的富贵闲人生活了。
  “去和不去,有什么说法么?”
  两人之间其实并没有那么互相了解,梁道玄不免有些好奇这句话背后的思考。
  他本以为妻子会说出很周正的人情世故,比如:去哪家不去哪家得罪人之类的话语。谁知柯云璧用她特有的慢悠悠的声线说道:“因为一成亲我就忙着往外跑,显得我们两个夫妻感情不是很好。”
  梁道玄现下想起来,仍是忍不住笑。
  正好柯云璧与他在书斋外见了面,看他含笑的表情,好奇问道:“我三哥哥和大姐夫同你说了什么?”
  在她眼中,这位新婚夫婿的神秘感没有随着成亲洞房就烟消云散,反而越接近,越觉得兴味盎然。
  “没有说你的坏话,放心。”梁道玄笑道。
  柯云璧稍加思索,立即回答:“这是一定,但我的坏话不会让你笑得这么开心。”
  “确实,必然是你的好话才会让我开怀一笑。”
  柯云璧顿时面如飞霞。
  来一道预备前去家宴的嫂嫂与姐姐远远看见小夫妻新婚情态,都是相视而笑秘而不宣。
  “国舅爷在吗!国舅爷!”
  一声惊呼,如石碎镜泊,闯入温馨的静谧。
  辛百吉慌慌张张,拨开柯家亲眷,顾不上礼仪,冲到了梁道玄面前。
  “国舅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他脸色苍白,梁道玄知是大事,急忙追问:“辛公公喘口气。可是宫中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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