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外戚再次伟大 第74节
这次辛百吉想了想,道:“要是我没记错,国公夫人大约七八年前就过世了,她出身济安侯家,现下她弟弟袭了爵位,听说姐弟关系不错,不过夫家这些年不成体统,加之夫人走了,这些年估计越来越少来往。”
“劳烦公公命人送四公子去舅舅家待几天,这事儿处理完前,先不必回家,让他好好读书就是了。”
梁道玄轻描淡写一句话,辛百吉却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梁道玄如此在意这一批贵戚的后人,莫不是真如官场上的传言,皇帝要选伴读了?之前太好要国子监太学拿学问考教又亲自过目,大家都觉得是这事情的眉目,很多人私下动了心思,打听到他这里来。
他当然是守口如瓶的,在国舅身边办事,虽然各种事都好说,前程也是有的,但唯有一点,梁道玄绝不是看起来那样好说话,该有的手段,他是一点不输梅宰执,这些年辛百吉看在眼里,也钦佩在心里,他是不会去触天字一号外戚的霉头。
此事他必然不会说,但出于好奇,他自己却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这个打算,正预备了说辞迂回着打探打探,谁知忽听一声讨饶的悲叫,两个人都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一个管事公公装扮的人正背对二人,他身后有左右侍立,面前跪着一十一二岁的小太监,正挨着杖责,不住哀哭。
第87章 月晕而风
宫中责罚宫女用大小板子, 责罚太监则是长短木杖。
错小则罚具也小,错大罚具则大。
执刑的太监用的是单手可持的断掌,比廷杖细的多,看看上面光滑的油润, 也知是厉害处罚, 一只手捶打下去, 跪着的小太监不住讨饶。
辛百吉也跟着停下脚步,他嘴闲不住,下意识问道:“国舅?”又顺着梁道玄视线看去, “嗨”了一声,“宫里规矩大,新进来的小子,一时记不清楚, 犯了忌讳也是有的, 该罚就得罚, 不然怎么长记性?国舅心软看不得这个, 我去和他们说说,这孩子命里有贵人,该着少这一顿。”
他说完就要走过去,却被梁道玄拉住:“辛公公, 那位管事的公公叫什么,我看着有些眼熟。”
辛百吉眯眼一看,也想了会儿,恍然大悟道:“国舅爷贵人合该忘了这人的, 这不就是当年一时猪油蒙心,与个宫女不清不楚,结果让长公主殿下受累的小太监么?好像叫宋……”
“宋福民。”
当年是梁道玄与沈宜一并亲审, 即便过去了七八年,稍加提醒,就能记忆如新。
“对!就是这小子。”辛百吉压低声音,“国舅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年他本想袒护那个相好的宫女,谁知倒让那女人卖了个底儿掉,十五两银子,全给招了,我说这真没意思,打一顿,赶出宫去就是。可沈大人却给两个人关在了一处……您猜,会怎么样?”
梁道玄沉默须臾,只觉初夏明媚的光阴都变得阴森起来:“他在牢狱中杀了那个宫女么?”这件事他后续关注的重点在并不在惩罚,故而并不知情。
辛百吉一脸造孽的表情,点点头道:“国舅是聪明人,沈大人罚这些犯了错的奴才,可不只是打一顿,那是诛心啊……我也是后来听人说的,那宫女是被宋福民活活咬死的,诶呦……真是,抬她出来的小太监腿都是软的,吓坏了。饶是这般,沈公公反倒重用起这小子,我私下里也劝过,这样的人,用了多瘆得慌呢!满宫里得力的小辈多的是。沈大人有大心胸,不像我年纪大了,也就只能跟在后头跑跑,他不听,我有什么辙?不过这小子还算机灵,吃一堑长一智,有了这次教训,往后宫中办事很是利落,我见过两次,也谦和有礼的,就是想想,还是不大舒服。”
只要一打开话匣子,辛公公就止不住,他心道要是梁道玄做些冒进的事,他还好劝一劝,比较人家心性处事风格在这里摆着,实在是个好上峰,最重要的,他们这些刑余之人,做了缺人,不免自认低人一等,可自己想也就罢了,知悉旁人也这么看自己,不免心怀怨怼和忿忿,自伤自卑,很难纾解,愈发敏感多疑,旁人一个眼神,都要想一想,是不是在恶心自己。
然而与梁道玄相处,如沐春风,他是真将自己当个官员下属来看,该如何就如何,没有半点让人不适的腔调。反正辛百吉是觉得梁道玄千好万好,这样阴私些的想法,他说了也是纯粹的告知,人家也不会听入耳,心里排揎有的没的。
可沈宜这个自己真正名义上的上司就大不相同了。
他每次都要谨言慎行,深怕说错一个字,让这片黑黑的乌云,在自己脑袋顶上落下雷雨来,淋湿倒不怕,怕的是暗藏惊雷,转瞬成灰……
沈宜看上去温温和和,实际阴鸷可怖,宫中人尽皆知,他辛百吉如今算半个宗正寺的人,跟着梁道玄讨生活,背后说两句交心的话,倒也不那么怕。
他们二人这样驻足良久,也已被宋福民远远瞧见,他制止了行刑,领人疾步来拜,声音平静恭敬:“奴才拜见富安侯,见过辛常侍。”
“起来吧。”辛百吉不知梁道玄还愿意不愿意同此人说话,干脆自己开口,毕竟论宫中常侍官阶等级,也就只有沈宜能和他摆摆谱了。
宋福民一点也看不出对梁道玄的介怀亦或其他情绪,说话平淡而顿挫:“启禀侯爷、辛大人,奴才处置过错宫人,叨扰贵人,死罪死罪,万望饶恕。”
他恭谦的低着头,梁道玄心中却十分不平静,回想当日清醒,眼前的少年虽然并不无辜,却也一双眼里尽是赤诚与干净,一心想着护住心上人,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着沈宜的面说谎。
然而……
“你如今在哪里当差。”梁道玄问。
宋福民微微一滞,很快带笑答道:“托沈大人的器重,奴才从后宫调至中朝,管理此际的仓房库用,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大人责罚。”
此人做事,牵累过长公主,即便沈宜重用,也不肯他在留在后宫了。
沈宜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与其说嫉恶如仇,不如说睚眦必报,颇有当年战国名士范雎之“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的行事作风。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需要指摘的地方,梁道玄不打算置喙别人在规则范围内的个性使然,也不多絮语,只道:“陛下有时会经过这条路。”
“奴才该死,奴才明白。”宋福民反应极快,立即明白梁道玄让他不许在这里责罚宫人的话。
“他犯了什么错?”
“一月里丢失器物超过三件。”
梁道玄听完招招手,被打的小太监摇摇晃晃上前,哭着叩头:“国舅大人,不是奴才,奴才没有偷盗……”
“在你手里丢了,追责只能到你,你若看到有异样之处,要尽快秉明宋公公。”梁道玄见他一把骨头瘦瘦的,不合身的太监衣服直晃荡,大概是打得狠了,袖口里正往下滴着血,于是又道,“宋公公,他说不是,有查过可能是别人所窃么?如若有人行偷盗之事,那他应该只是失职之过,应先罚俸,再做查验。”
他没说出来的后半句是:先上肉刑,宫中也没有这个规矩。
“大人说得是,奴才知罪。”宋福民听了没有任何不平,立即叩头请罪,梁道玄只是略微摆手,让他带人下去,好好到内侍省去盘问。
待人都走了,辛百吉才开口:“国舅公允,可是宫中最近愈发多这样的酷吏,真是……”
辛百吉似是抱怨又有些试探的口吻让梁道玄听出了他对沈宜的不满。
这样正常,辛百吉是个和事佬,天生爱做调停的活,说难听了就是有些磨叽,家长里短,说起来没完,也能耗下去。他适合来宗正寺和自己做这些家私的差事,且不得罪人,脾气又好。可如果在内侍省,这样的个性是吃不开的。
反倒沈宜赏罚虽然都有些爱走极端,却能权略过人,治下有方。
从性格上,这两人本就合不来。
梁道玄想了想,忽得笑道:“辛公公,你这和一个上司说另一个的不是,不怕我最快么?”
他语气是玩笑的,辛百吉听着也笑了:“难不成,我还怕国舅爷给我去告状?您哪是这种人啊!”
辛百吉没有坏心,顶多是想知道梁道玄对沈宜的看法,好从中平衡自己的位置,梁道玄知道夹在当中的差事从来不易,于是宽慰道:“公公手段高明玲珑,与我又是交心。起初的刚到这宗正寺,还要公公提点,公公也没嫌弃我问这问那,这要是沈大人,不得眯着眼睛冷冰冰盯我两个时辰?”
因在御花园太液池,辛百吉不好笑得太放肆,但眼泪也还是在竭力忍耐中笑了出来。
这话说得惟妙惟肖,沈宜确实能做出这种事来,只不过他可不敢罚到梁道玄头上来。
“所以公公不用那么小心,要是公公觉得沈宜做事太过,我和太后说一句,让她提醒一下就是。”梁道玄在笑过后说道,“沈大人性子有些高深,我与他来往的少,如果他办事公允,咱们就暂且看看。若是不妥,还有辛公公从旁提点不是?您办事的老辣厉害,我是晓得的。”
成年人官场上的交往不免存在利益交换,他梁道玄和辛公公也不例外。只是在这交换外,两个人个性确实挺契合,一个幽默一个风趣,一个敢说,一个敢听,这些年经历风雨,都有交心。
况且,梁道玄其实是感激辛公公的。
在梁道玄于外生死未卜之际,辛公公也没有立即弃这份脉络交往如敝履,反倒更尽心的跑进跑出,还安排照顾家里上上下下的人,可谓患难见真情,要是这样梁道玄都不肯说一两句实在话给人听,未免也太伤人了。
所以他也说了自己对沈宜的看法——只要他不越界,自己不会有任何意见。
“这话说的,我像要国舅传话似的,不至于不至于。”辛公公得了想听的话,立即舒坦起来,眼尾细纹展成扇面,手中帕子挥如风拂,“国舅知我,我也知国舅的心性,这阳光明媚的天,打开天窗,说过亮话,大家心里都舒坦。”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又说了些宗正寺的事务,到了书房外,刚好小皇帝姜霖下了课,正往外奔,见到梁道玄,乐得嘴角都奔着耳朵后去,辛百吉赶忙道:“陛下!小心着点!来来了,这是太后给陛下预备的甜汤,温补的,快喝一口,来。”
乌泱泱人又回了书房里坐下,总不能让皇帝在风口喝汤,两侧的太监宫女简单备膳,试毒无恙后,姜霖才接过泛着甜香气息的炖品。
方才听说是母亲预备的,他乖乖喝了两口,大概是味道不错,剩下半盅也一饮而尽,这时他才又跳起来,缠着梁道玄:“朕上次在太府那里见了一副双陆,黑漆贴螺钿的棋盘,玛瑙和黑曜的棋子儿,手感可好了!太府寺的人说,这是早年西域进贡的玩意儿,太宗爱这些稀奇的玩物,后来的皇帝大多不喜,就收起来,朕命人放在寝宫西偏殿了,下次云儿弟弟和盈儿妹妹入宫,我教他们!”
梁道玄向辛百吉点点头,辛公公立即会意,知道是人家舅甥两个人在说体己话,吩咐屋子里的宫人都出去了,只留四个个原本就在御书房跟着皇帝的太监宫女,关好门后守在外面随时侍奉。
梁道玄这才开口:“你弟弟前两日风寒才好,总不能带病来,再说他年纪小,学这个怕没定性,我和你玩就是了。”
然而自从姜霖入了十二岁这个关卡,似乎他对和成年人玩的乐趣不如同龄人大,再加上他迷恋上了当人兄长的角色,带着一个弟弟妹妹简直威风八面,又能照顾有嘉以显示自己的能耐,万分不肯。
“舅舅那么厉害了,让着我多累,也让我来学学怎么教人。”姜霖到底还是个小孩,这会儿已经忘了方才挨训的事,在梁道玄身边转圈磨墨一样的撒娇,“舅舅,你就和母后说,让弟弟妹妹来吧!我也想舅妈了,上次舅妈给我带的那方小砚,不小心被粗手粗脚的太监打翻了,让舅妈再给我捎带一个吧!那是宫中内造和上进都没有的样式,我可喜欢了!”
只有私底下撒娇的时候,姜霖才不再用朕字,梁道玄拿他这个样子没办法,只能无奈笑道:“好好好,我回去就安排。不过今日的事,你和舅舅说说,你真的反省过了么?”
差点被这小子绕晕了,忘了到这里的真正目的。
姜霖和印象中那些少年老成的幼主全然不同,他活泼爱笑,胆子颇大,也有聪敏的心思,只不过常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让梁道玄和妹妹很是担心。
一方面,因为姜霖身份的特殊性,他们当然希望孩子能有足够的警惕性和一定的早熟,能够处理好不得不面对的政治事态;另一方面,他们一个是慈母,一个是爱舅,肯定也是想要孩子快乐健康成长——即便他是一个皇帝。
不幸的是,这两方面有时是矛盾的。
你不能既要一个孩子天真单纯,又希望他早早在权力中心目睹风云变幻。
这不是精神分裂么?
所以兄妹两个行成了一定教育的默契,即玩的时候,怎么开心怎么来,但到了读书和接触政务阅读实录的时候,残酷的真相也不能一味规避,要根据姜霖成长的年龄,一点点渗透。
目前看来,此举收效十分良好,听到正事,姜霖立刻收敛许多:“朕当然知道王师傅是好心,可是朕也只是随口一说,舅舅你说,难道朕的这个说法,不有趣么?朕觉得王师傅笑笑就过去了,再告诉朕什么是对的,朕也不会不听,但母后知道了,又要舅舅跑一趟,朕就觉得……没多大必要。”
梁道玄叹气,拉着孩子到自己面前,扶住他肩膀,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王师傅有王师傅的考虑,他担心你总往歪理上想,不精进真正的学问,想左了念头。他心思重,觉得自己是帝师,要为天下万民教育出一代英主,你也要学会体谅师傅的心境,他出发点毕竟是好的,目的也不是让人训你一顿,你看,你认识到错误了,他立即好了,不是么?看人得看他最后想要什么,再做判断。”
“朕倒没有埋怨王师傅,就是挨了顿训,有点心烦。”姜霖也学着梁道玄叹了口气,“总觉得都是旁人来理解朕的心思才对,结果最累的倒成了朕。”
这话虽然孩子气,却也一时无心道尽帝王之无奈。梁道玄不愿自己的说教太沉重,笑着打趣:“你也读过些史书与本朝实录了,是不是只有那些天天惦记着玩不务正业的皇帝,才乐意人天天揣摩心思?今天送个玩意儿,明天送点丹药,啧啧,你是打算修仙,还是要乐不思蜀?”
“那是断然不会的!”姜霖听了这个,顿时义正词严道,“朕是要做好皇帝的!为了母后,为了舅舅,为了所有期待朕的人,朕也不愿做那样的皇帝,让后世的人都戳脊梁骨。”
“舅舅知道,你已经很棒了。你也不只是个好皇帝,你还是个好哥哥,你的弟弟妹妹有福气,舅舅希望将来天下的百姓也有福气,能让陛下惦记在心中。”梁道玄每次鼓励姜霖,都觉得自己也满是力量,回头去政事堂为外甥和妹妹吵架,都充满了精神力量的底气。
姜霖也笑出两个梨涡来,他脸颊上可爱的圆润正在随着年龄的增长与身高的挺拔而消失,梨涡越来越浅:“舅舅,我有一件事想问你。”他笑完看了看门外,确定自己声音够小,才说道,“是不是政事堂在为给我选伴读的事吵架?”
这种事很难不让做皇帝的孩子知道,梁道玄听了下意识想怎么解释,可一转念,动了个心思,旋即道:“是有这么个事儿,但你母后和舅舅都觉得你是个大孩子了,该听听你的意思,你想要什么样的伴读呢?”
正预备进入青春期的小孩子最爱旁人当他作大人,愿意倾听他的意见,姜霖贵为皇帝也不例外,立即正色发话:“朕有想过,可是还没想好,舅舅,朕能写一道手谕么?就给中书省发下去,让他们都读读看,根据朕的要求来选,怎样?”
“可以啊!”梁道玄是鼓励启发式教学的拥护者,听到这话高兴得也快在老脸上笑着挤出酒窝了,“这几天你就放开了写,回头告诉你母后,她听了一定高兴。”
姜霖前一秒表情还是艳阳高照的,可后一秒就有些萎靡,迟疑道:“可是……没人把朕的旨意当回事。”
“为什么这么说?”梁道玄顿时警觉。
姜霖一双剔透的眼睛,望着舅舅眨啊眨,似乎下定了决心鼓足勇气才开口:“舅舅,还记得六年前你去峨州陪徐大人赈灾查案的事么?那时侯你出事的消息传回了帝京,母后差点伤心得昏死过去,朕也听见了这个消息,便下口谕给在场的重臣辅政们,调禁军去峨州救你……但根本没人听朕的话。”
“他们是说,有祖宗的成法在,帝驾在何处,禁军就在何处?”梁道玄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这些人的说辞。
但是他们说得其实是没错的。
“是……”姜霖略有不服,扬起脖子道,“后来朕识字多了,让沈宜陪着去翻过实录的,太宗当年其实就命禁军出过京,他可没跟着呢!禁军出京当时是为了他最小的那个儿子出封去地,他赐了仪架护送!太宗的小儿子又不是太子,都可以如此,那朕派禁军去寻舅舅,又有何不可?”
“舅舅是外戚,不是你叔叔。”梁道玄虽然心中温暖,但要让姜霖明白,实际上皇帝有时候确实可以为所欲为,但对于他来说,还言之尚早,“宫中出现过刺客,那些年,禁军都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危不停在换人,你比舅舅重要。况且那时候你还小,太宗亲政多少年才能这么做,你离亲政还要些时日,不过没有关系,咱们先从这个手谕开始,一点点的,试着运筹帷幄,舅舅会教你的。”
宽慰不如陪伴的许诺,姜霖心胸豁达,转笑也快,当即点头。
……
然而半夜,已经到家躺在床上的梁道玄却睡不着了。
他反复咀嚼外甥今日的话,话里话外透露的都是对目前有限权力的不满和对权力的渴望,政事堂大概是过分压抑皇帝的权力,将来适得其反可怎么办?
这可不行!
他蹭地鲤鱼打挺,从床上坐直了。
“来贼了么!”
梁道玄的夫人柯云璧本来已在睡梦中,被这动静也惊得弹起。
“没有没有……”梁道玄吓了一跳,“我忽然想起白日里外甥的话来,有点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