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还真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方法,李林兰感叹道,至于破坏自己的名声,离间自己与何家的关系,都不过是这个方法附带来的,想来王厚这样的人,也不在乎自己这样的蝼蚁。
  见李林兰一直不说话,何苏文调整好了心跳,继续出言安慰道,“也是侯府招你太频繁了,才让我爹误会了,还把邓御史给他使的小绊子迁怒于你。”
  何苏文带着颇有些埋怨的语气说着自己的爹,“说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上次你的心眼,他一个礼部侍郎,反而被一个御史给穿小鞋。”
  李林兰一时语塞,原来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李代桃僵,除了任氏以外,何侍郎也早早就看穿了一切??
  也是,一个在官场沉浮了几十年的老家伙,怎么可能看不穿这种小心思。
  所以,之前何侍郎依旧愿意让儿女与自己交往,怕是出于别的考虑吧?
  倒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生于人精扎堆的何家,怎么会如此单纯?
  何苏文注意到李林兰的眼光,以为他不信自己的话,赶紧又举了一个例子,“真的!我爹就就喜欢把责任推给别人。之前有一次,我起大早,想给家人做红豆馒头。虽然平日里都是女使去外面买,但是自己做的,总归比别人买来的吃起来香,是不是?”
  “可是呀,等我给他们送去的时候,我爹说他不喜欢吃红豆馒头,我就没有给他这馒头,而是让女使又单独去外面买了一份别的早食。后来他又不知道发什么疯,说我自己做的早食,没想着给他也留一份。你说他是不是越老越无理取闹?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不要吃红豆馒头的,最后我做的都发完了,他又来怪我,没给他留。”
  李林兰听着何苏文气鼓鼓地讲着这些家长里短,丝毫没有在意之前邓家小娘子害她的事,李林兰莫名心头一紧。
  这几日被侯府当玩偶玩弄的他,不就是前几月被他当挡箭牌的何苏文么?只不过上次的算计者,成了这次的被算计者。
  李林兰自然是不会去与侯府计较这些得失的,毕竟对方完全没给他机会去计较,而且他也不敢去跟侯府计较。
  那何苏文呢?她为何不计较这些得失?
  她是礼部侍郎唯一的嫡女,外公又是大理寺少卿,虽说没有李家那么大的药铺,但她似乎从来都不缺钱花。就单门第看来,自己是远比不上她的啊。
  之前只当她蠢,完全没有察觉到当初的算计。可若她真的蠢钝如此,那她这次,怎么能如此清晰明了的看清自己的处境呢?
  “啊,我的话,是不是又有点多了?”何苏文见李林兰一直不说话,觉得可能自己一直说一些有的没的让他烦上加烦,白芷姐姐之前就说过自己话多,不像个大家闺秀,所以她往常都不敢在修文哥哥面前说太多。
  今儿也不知怎么的,大约是因为之前太担心他真的娶了侯府的小娘子,所以心里憋了太多话想跟他诉说。
  可是,如果真让修文哥哥觉得自己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会不会嫌弃自己?想着,便闭了嘴,但是一闭嘴,又觉得安慰不了他,这一趟冒险出来见他,不就白跑了么,所以闭嘴没多久,很快又开了口,“要不,我陪你喝两杯?”
  李林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小孩,像个同龄人一样提议陪自己喝酒,终究还是笑了出来,“算了,你还是说话吧。”
  无论她聪不聪明,但至少,在自己失意时,她依旧愿意无所图地陪着自己,这份真心,就难得了。更何况听她说话就跟醉酒一样,很快就能让自己不想那些烦心事。
  见李林兰终于笑了,何苏文似乎得到了莫大的表扬一样,继续叽叽喳喳说她每天的故事。也是奇怪,大家闺秀的日子明明百无聊赖,怎么就能被她说的那么有趣?
  她以前就这么能说么?李林兰想了想,他不太记得了,毕竟从前,他只是把何苏文当作一个标志,一个何家的女儿。
  但她似乎,比自己以为的,要有趣得多。
  *
  任白芷携着修复好的蓝田玉镯回到房中,却见屋内空空,她本想着让李林竹看看这新雕的金竹合不合心意。
  “往日酉时多半在房中,怎的今日不见。”她轻声嘀咕,随手撩起案上的书卷,目光却忽地落在一张搁置其上的字条。
  纸张洁白,笔画秀丽,细看竟带着女子笔锋的娟秀柔美。
  “二十六日,酉时七刻,角桥见。”
  她微微一怔,指尖无意识地揉搓着纸角。
  她原以为李林竹不近女色,清心寡欲,然如今,眼前这娟秀婉转的字迹,分明出自女子之手。
  再加上“角桥”二字,城南那处素来幽僻,素来是私约密会之所。
  难道,这便是他之前口中喜欢之人?
  想到此,她心底浮起些许莫名的烦躁。
  这女子是反悔了么?觉得他的隐疾也可以忍受了?那自己这样,岂不是鸠占鹊巢?
  可是,她不想就这么容易给真爱让位,不然,这段时间她付出的成本,找谁收回去!
  更何况,一个尚且不能坚定选择他的恋人,算什么真爱。
  她盯着那张纸看了许久,最终将其轻轻折起。
  翌日清晨,任白芷与蔓菁商议汴梁百商图时,随口提到这事。二人皆觉此信多半是某个女子写给李林竹的私约之书。
  不知情的蔓菁比自家大娘子还要愤愤不平,气得当即要去寻李林竹讨个说法。
  “好啊,竟敢在外头藏着个相好的!大娘子,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蔓菁咬牙切齿,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
  任白芷连忙拦下,虽说她不想让位,但她也只是要李林竹琢磨出有她这么个「姐妹妻子」的好处,又不是想真的绑住他。
  到了二十六日这天,入夜后,任白芷刻意与李林竹闲谈到了很晚。
  待酉时五刻,客喜前来提醒李林竹时辰已到,他的神色微微一变,随即压下眼中的情绪,语气如常地对任白芷道:“我有事需去处理,便先行告退。”
  说罢,他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任白芷瞧着他的背影,神色不动,然而心中却莫名生出几分不耐。
  她本还抱着侥幸,兴许是自己误会了,寻常女子,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爱人,有这种隐疾啊?
  可不到一刻钟,蔓菁便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低声道:“大娘子,我瞧见了!他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刚出门了!”
  好家伙!竟还特意梳洗打扮?
  任白芷闻言,心头腾地燃起一股无名之火,登时再忍不得,提起披风便往外走。
  “走,看看他要去见谁!”
  汴梁夜色璀璨,街市间依旧熙熙攘攘,然而任白芷无心赏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生怕李林竹一个拐弯便从自己眼前消失。
  她与蔓菁不远不近地吊在他身后,既不能离得太近以免被发现,也不能太远,怕跟丢了人。
  李林竹步伐不急不缓,行得极为坦荡,并未在途中耽搁,径直朝城南而去。待他脚步一顿,停在一座石桥旁四下张望时,任白芷心头微微一沉,这地方,莫不是角桥?
  果然是来赴约的!
  她带着蔓菁悄悄躲在一株大杨柳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桥头。此处人迹稀少,确是幽会的好地方,李林竹此番前来,定然不是为什么正经事!
  她越想越气,正要再往前探去,便见李林竹忽然迈步,朝桥的另一端走去。那头杨柳成荫,枝条低垂,他的身影很快便隐没在层层树影之中。
  任白芷心头一紧,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她咬咬牙,冒险向前走了几步。
  可角度仍不够,她再加快步伐,悄然向前靠近。
  “大娘子,等等。”蔓菁的声音才刚出口。
  任白芷只觉后颈一凉,还未来得及回头,便被人一记手刀劈在脖颈,眼前一黑,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
  原来电视剧里演的手刀劈晕人,竟当真存在!这是任白芷倒下前,脑海里闪过的最后的念头。
  任白芷醒来时,只觉天旋地转,四周的一切都仿佛摇晃不止。她皱眉,暗自思忖,莫非是被手刀劈晕的后遗症?
  然而,还不等她彻底清醒,耳畔便传来一声熟悉又焦急的呼喊。
  “大娘子!你终于醒了!”
  任白芷还未完全回神,便见蔓菁一脸激动地凑近,眼里透着劫后余生的欣喜,又带着几分愤愤不平,“都怪徐胜舟!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你拍晕,可吓死我了!不过我已经帮你教训过他了!”
  说着,她不忘狠狠瞪了两眼紧随其后的徐胜舟,仿佛仍未解气。
  这声呼唤终于让任白芷彻底清醒。她环视四周,发觉除却蔓菁与徐胜舟,竟还有一人,
  舅舅?
  “别动。”
  低沉的声音自身下方传来,带着一丝喘息。
  任白芷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是被人背在身上,而这人,正是李林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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