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任白芷笑了笑,端起瓷碗,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温润的甜香在舌尖化开,她轻叹一声,缓缓道:“你说,等咱们老了,会不会也像爹娘一样,明明当不好爹娘,还放心不下子女?”
李林竹愣了一瞬,随即笑道:“这话说得,好像咱们已经到了要操心儿女的年纪。怎么?不担心怀孕了?那我也不用做套了?”
任白芷轻轻戳了他一下,笑道:“瞎说什么呢。”
李林竹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低声道:“我会努力做个好父亲的。”
“但你,已经是个好母亲了。”
“奋力向前的母狼,肯定能引领幼崽踏破风霜。”
任白芷抬眸望着他,眼底映着烛火,仿佛星光流转,许久后,她轻轻颔首:“谢谢。”
第106章 突如其来的婚礼
何苏文与李林兰的婚事, 来得猝不及防。
消息传出的第二日,李府便开始忙碌地张罗起来。因时日仓促,婚宴一切从简, 连宾客都是至亲好友。何苏文更是来不及缝制婚服,幸得李紫芙大方地将自己的婚服送给了她,而何家也连夜找了师傅,急急忙忙地改了绣图样式, 总算在婚礼前完成。
任白芷得知时,已是婚礼前夜。
她心中疑惑, 拽着李林竹的手,目光紧锁:“刘韵这是怎么回事?上次好说歹说,才以不让苏文跟我们见面为条件,答应让她十六岁前不成婚。”
“怎么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就同意他们的婚事了?还整得如此急促?”
李林竹对此倒是无所谓,轻轻一笑:“或许是伯母终于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情投意合, 我听修文说,前几日伯母生病, 修文妙手回春, 将她治好,这也算是看出了修文的好。”
“你信吗?”任白芷狐疑地瞧着他: “刘韵可不像会因为这种小事而转变想法的人。”
“人嘛,总是会变的。”李林竹揽住她的肩, 温和地说道:“而且,何苦想那么多?明日一早,咱们去瞧瞧便知。”
不知为何, 任白芷心中浮现出几分不安。
见她不言语, 李林竹问道:“怎么?替苏文委屈呢?”
“委屈什么?”她不解。
“情投意合的婚礼,还不如咱俩当初盲婚哑嫁来得隆重。”李林竹轻声说道:“这也不能怪修文, 时间太仓促了。”
任白芷却摇摇头,说道:“无论如何,她得偿所愿地嫁给了她的修文哥哥。剩下的,反而都是小事。”
“放心吧,修文会对她好的。”李林竹坚定地点头:“虽然可能比不上我对你,但我们李家的男儿,对媳妇都不会差。”
“你大伯也算?”任白芷倒也不客气。
“你别看大伯在外,对女子颇为不屑,但在大伯母面前的样子。”李林竹笑道:“乖得跟个小鸡崽似的。”
“那么听话的话,哪儿来的李林兰跟李紫芙啊?”任白芷依旧不信。
李林竹笑道:“大伯母嫁过来近十年,一直未能生育。李修文的娘是大伯母的陪嫁丫头,本就是大伯母故意安排的。至于李紫芙的娘,那段时间大伯母调理身子,不能同房,这才默许大伯去妓院。只是没想到,能怀上。”
“真是可怜。”任白芷感叹道。
“这可算不上可怜。”李林竹却不认同:“大伯母惦记家产,本是没什么优势的,所以想靠多生几口人了。”
任白芷却摇摇头,道:“不是她,是李林兰跟李紫芙的娘。”
闻言,李林竹心下一惊,搂她的手更紧了。
不愧是他的小狐狸呀。
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
五更三点,晨钟刚刚敲过,何苏文便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眼,望着窗棂外还暗沉的天色,心跳如擂鼓。
没想到,这一日来得如此快。
“醒了。”刘韵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映着她眼角的细纹。
何苏文掀开薄被,赤脚踩在地上,凉意从脚底直窜上来。她打了个哆嗦,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今日之后,她就会与修文哥哥携手一生了。
“先沐浴更衣。”刘韵招呼两个丫鬟抬进一只大木桶,热气腾腾的水面上飘着几片艾叶和桂花。芸娘褪去中衣,小心翼翼地踏入水中。水温刚好,烫得皮肤微微发红,却舒服得让她轻叹一声。
“你爹天没亮就去东市了,非要亲自去买最新鲜的鲈鱼回来。”刘韵一边往女儿肩上浇水,一边有些不满地絮絮叨叨:“李家送来的聘礼我都清点好了,除了金银首饰,还有两匹蜀锦,一坛绍兴酒。果真是小门小户,甚至赶不上之前给任家的聘礼。”
何苏文听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水中的花瓣。
“不是娘着急定的日子么?修文哥哥也尽力了。.”何苏文刚开口,又红了脸低下头去。
刘韵了然一笑,用布巾轻轻擦拭女儿的长发:“李林兰虽在小事上颇为算计,但在大事上还算拎得清。”
事出突然,她借口病重将李林兰叫到家中,问他可愿意不问缘由,立即迎娶何苏文。
他立刻点头。
这便够了。
沐浴完毕,何苏文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她娇美的脸庞。刘韵拿起梳子,从女儿头顶缓缓梳下。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三梳梳到老,儿孙满堂跑。”
只怕是到时候,她再也看不到外孙了。
何苏文从镜中看见母亲眼中闪烁的泪光,以为她是为自己出嫁而难过,自己的眼眶也热了起来。
她握住母亲的手:“娘,马行街,离这儿不过两条街……”
“傻丫头,出嫁就是出嫁了,嫁了人,你便不再是何家的人了。”刘韵抹了抹眼角,强笑道:“来,穿上嫁衣。”
早知道要这么早送女儿出嫁,她便会提前备婚服,也不至于如今委屈了女儿,穿这么寒酸的衣服。
何苏文穿上后,刘韵又为她戴上金簪和珍珠耳坠。最后,一方绣着鸳鸯的盖头轻轻落在她头上,眼前顿时只剩一片朦胧的红色。
此时,天已大亮。院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和乐器的声响。
何苏文的心猛地一跳——迎亲的队伍来了。
李林兰身着深蓝色圆领袍衫,头戴黑色幞头,胸前系着大红绸花,骑着一匹枣红马走在队伍最前面。他身后跟着八人抬的花轿,轿帘上绣着百子图,四角挂着铜铃,随着轿夫的步伐叮当作响。
“来了来了!接亲的来了!”街坊邻居的孩子们蹦跳着报信,引得更多人涌到街边观看。
队伍中还有吹唢呐、敲锣鼓的乐手,以及抬着各色聘礼的帮工。两个小厮边走边向路旁抛洒铜钱和糖果,引得孩童们争相捡拾,欢笑声不绝于耳。
“新郎长得可真俊啊!”路边卖炊饼的刘老汉笑着喊道。
“不仅俊,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还是甲等呢!”刘老汉的婆娘在旁边分享着她听来的八卦。
“倒也与何侍郎家的小女郎般配得很呢。”食客也插上一嘴。
“可不是。”刘老汉笑道:“说是拒绝了御史大人的榜下捉婿,只为迎娶心上人呢。”
“郎才女貌哟。”他感慨道:“有些人呀,生来就是享福得呢。”
队伍转过街角,来到何家。何家门前早已摆好香案,何父身着褐色长袍,站在台阶上等候。见迎亲队伍到来,他连忙走下台阶相迎。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有礼了。”李林兰翻身下马,恭敬地作揖。
何父扶起他,笑道:“贤婿不必多礼,快请。”
“慢着!”一个声音打断了李父的话。
何韵亭带着几个同窗拦在门前,笑嘻嘻地说:“虽说咱俩之前同窗,但如今,你想这么容易就接走我妹子?可没这么便宜的事!”
这是“拦门”的习俗。
李林兰早有准备,他从袖中取出几个红封递过去:“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何韵亭接过红封掂了掂,却仍不让路:“光有钱可不行,我家妹子可是知书达理,新郎官得对得上诗才能进门!”
这对于新科进士来说,信手拈来。
围观的街坊们哄笑起来,有人起哄道:“露一手!”
李林兰侧过头,看着院中盛开的桂花,娓娓道来:“侍郎门前秋意浓,桂花香里喜迎逢。今朝得结秦晋好,不负良辰美景中。”
“好!”围观众人齐声喝彩。何韵亭这才满意地让开道路,李林兰又向四周拱手致谢,这才得以进入院中。
院内张灯结彩,正厅中央摆着香案,供奉着天地牌位。
何苏文被两位姑妈搀扶着站在东侧,盖头下的她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尖和周围人的衣摆。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司仪高声宣布。
李林兰走到何苏文身边,两人在司仪的指引下先拜天地,再拜高堂。当拜到何父与刘韵时,她听见母亲轻微的抽泣声,自己的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