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裴解意低下了头,仍未起身,只沉声道,“……属下,还有一所求。”
“嗯?”我回,“说来看看。”
我思及,是说一些修炼资源?他不说我也会给的,毕竟我对手下还算大方。
雷灵根天才,就算是做门客,待遇也不会低。
“我还在燕起国时,见过脸上被刺字的家奴,只要看见他的脸,便知他是哪家的奴隶。”
“属下希望,”裴解意的眼中,目光灼灼,“主人也能在我脸上留下一个印记,让见者皆知,我是主人的奴隶。”
我:“…………”
我迟疑开口,“不了吧,有点太落后了,我们修真界不时兴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大舅哥人怪好的
舟哥:呵呵
小宋:朝令夕改,朝三暮四,朝秦暮楚……
阿慈:(沉默)搞点修真界的弱肉强食吧,实在太封建了
第32章 袍子撩起来些
裴解意抿了抿唇。
一旦被主人拒绝,他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好在,他先前和舟微漪达成了协定。
而此时,舟微漪也果然站出来开口。
“确实不妥。”舟微漪道。
裴解意:“……”
裴解意无声地望向了他,舟微漪方才在他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复又开口,“不过,阿慈,你的确应该留一道禁制在他身上作为标记。毕竟他是你救下的……应属舟家之人。即便到了登仙宗,也是如此。”
舟微漪所言,已经并不算隐晦了,就是怕裴解意去了登仙宗,便忘记自己是舟家家仆的意思。
这种禁制起到的“标记”作用,实则是某种控制的手段。
当然,并非全盘操纵控制,不然和傀儡邪术也没什么区别了。但能牵制对方的部分修为,以及被刻下禁制之人,永不能行背主之事。
我心中微微一动,这倒是能解我最后那一丝顾虑,和我的目的不谋而合。
但我从未想过这样做,原因算是有两个。
一是这种行为到底有点侮辱人,舟家有无数门客,又圈养家仆,从未有几个被打上禁制的。都是修真之人,虽不会轻易脱离世家,变为独身行走的散修,但真正要离开的话,仅需两不相欠,并不会被强行扣留。
二则是这种术法有伤天和,也不是说用就能用的,否则修真界也要乱套了。
禁制施展并不相同。要么是凭借境界压制,强行刻上——而且施术之人,至少要在分神期境界以上,我自然达不成。
要么就是被施术人,是全心全意接纳禁制的。相当于将自己的肉.身灵识都敞开暴露,一览无遗地随人驱使,才有可能施术成功。
且只是嘴上投诚也无用,必须全心全意也是如此认知才行。
就像从前有“心甘情愿被刻上禁制”,以谄媚主上所表忠心的,最后发现也根本刻不上印记,就非常尴尬了。
纵使他们嘴上是这么说的,心中也可能是这么想的:愿意以部分的自由,换来主人的信任。但只要有轻微的、哪怕是自己都无法察觉的不愿意,便有可能导致施术失败。
这是完全无法以自己的意志为操纵的,人能欺瞒自己,却总不能欺瞒天道。
而我如今抬眼看着裴解意,自然很是犹疑。
裴解意到底是如何想的?
最终,我还是开口,“……不必了。裴解意,如果你想去,我可以答应你,不用刻上禁制。”
我看裴解意在那一瞬间,露出了有些茫然和惊惶的神情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便出口打断了他。
“禁制和你所想的并不一样,它不仅仅是个图纹标记而已。”
我简单介绍了一遍禁制的作用。
凡人家奴脸上黥字又如何?只要不屈服,将脸遮一遮,总有逃亡的机会,谁会在意这些。
但修真界的“禁制”,是真正具备有操纵效力的,我不能因裴解意不知晓,就欺瞒他自愿与我结禁制。
裴解意这时候,当然也明白为什么舟微漪答应他的事,却临时改了口风。他原以为是改换了另一种形式,却没想到在修真界,这种事是更具有某种玄妙的效力的,还真是——
正合他意。
这是比凡人的誓言文书,都更具有意义的存在。
苍天为鉴,厚土载念,由天道下所见证而结成的“关联”,是绝对无法被斩断的存在。
是现今的裴解意,最最需要之物——
裴解意低头,他几乎不敢看眼前的小主人,因为他此时做出的事,几乎可以说是“违抗”了。
如果能得偿所愿,他绝不会再违抗主人。
“如果无法得到您的禁制,”裴解意的声音很冷静,四肢百骸中,却像是有什么灼热如岩浆般的物质在流淌着,“我不愿意离开您身边一步。”
舟微漪听见那番话,却是眼底微微一冷。
我:“……”
……嗯?
我的确茫然了一瞬。
这算什么,你们修真天才的怪癖吗?不过这种是不是太小众了?
舟微漪开口,“阿慈。”
他微笑起来,又有一丝为他人多番考虑后显出的忧愁,“我看小裴是很诚心的,不如就让他得偿所愿吧。”
我:“……”
倒好像是我在为难他一般。
一时间,我甚至都怀疑修真界中有关“禁制”的认知偷偷修改了,无人知会我。
唯一觉得不妥的反而是宋星苒。
他觉得实在是太奇怪了。倒不是为裴解意着想,只是“禁制”下的主仆,是一种相当紧密、密切的联系,毕竟一个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仆人,有时候比亲人还要更加可靠。
这还是舟多慈的第一个,这种意义上的仆人。
裴解意总给予宋星苒微妙的威胁感——明明不管是看修为,还是看身世,对方都绝无可和他相提并论之处,但宋星苒就是莫名地觉得裴解意让他看不顺眼。
宋星苒并不觉得,让裴解意再占据一点“特殊的位置”——纵使没人稀罕。那会是一件好事。
这几乎是他一种直觉的本能了,宋星苒难得如此的敏锐。
他拍了一下正帮裴解意说话的舟微漪。
“微漪兄,”宋星苒皱着眉,“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你难道觉得这是件好事吗?”宋星苒实在不解。
舟微漪微倾过身,的确有些困惑地“嗯?”了一声。
“不是件好事吗?”舟微漪反问道,“一个可以信任、忠心耿耿的仆人……”
舟微漪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多好啊。”
永远只是个下人而已。
下人怎么能僭越主人呢?
“我不觉得是好事。”
宋星苒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这件事说起来和他也一点关系没有,他实在想不到以什么立场来阻止——
我当然也听到了宋星苒和舟微漪的对话。
他二人压低了声音,但我又不是个聋子,在宋星苒开口的瞬间,我便挑眉望了过去。
他觉得不是好事?
有我这么个主人,他太可怜裴解意了么?
一瞬间,我那反骨又起了作用,故意冒着坏水地说,“宋星苒,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宋星苒微怔,下意识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有点高兴,又非要强装着含蓄道,“嗯,你觉得对那就……”
“不过我不采用。”我看着裴解意,语气懒散,“还跪着?站起来。说过了,以后别跪来跪去的——跟过来。”
裴解意立即站起身,哪怕仍是那副平静面容,我却总觉得能看出几分难言欢欣来。
宋星苒:“……??”
宋星苒好似备受打击,一下恹下去了,我才不管他,人都走到一半了,突然想到什么,迟疑地退回来。
“舟微漪。”我回过神问他,“那个禁制……怎么下?没学过。”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我都没学过类似的术法。
舟微漪似乎还怔了一下,眼中浮现出笑意来,“阿慈……很乖。”
“?”这和我乖不乖有什么联系?
自然,舟微漪说完那句后,便闭口不言,不再说奇怪的话,只是来教我下禁制的术法。
当然是初级的那种——要被施术者全心全意地配合接纳,才能结成的禁制,不算难。
可是术法虽然不难,实际应用起来就不是如此了,我思索道,“要是不能成功,那……”
那是多试几次,还是将裴解意直接放出去得了?
“那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舟微漪异常平静地接上了这句话。
我:“?”
“舟微漪,”我有些奇怪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舟微漪轻笑了一声,偏过头来望我,眉眼温和,实在是一副再无辜不过的模样,“开玩笑的。当然要多试几次。”
我总觉得这话听上去也有哪些不对,但下一瞬间,舟微漪握上了我的手,开始教导我如何绘画禁制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