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清如脸色变沉,叶水柔神色亦是不豫,“那些人问得极是隐秘,店中小二三两句便被他们套出了话。那日若不是我在那里有所察觉,只怕全给说了。”
她语气中带着隐约的提醒,“这些人冲着粮铺账本而来,只怕是来着不善啊。”
林清如沉吟片刻,“他们应该是冲着粮铺与花间楼的生意去的。”
看来,六皇子大概是又准备动手了。
他们这般苦心孤诣,又是套话又是找粮铺账本,无非是为了确定粮铺与花间楼生意为实。朝廷命官与侯府世子有生意往来,这其中可以做的文章,那便太多了。
她心念忽起,生出一计来。
等她附在叶水柔耳边细细说完,叶水柔只对她抿嘴一笑,“阿清姐姐放心,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见她应下,林清如抿了抿嘴,似乎有些犹豫,“我还有一事想要询问阿柔。”
她不敢贸然将银票拿了出去,只试探性地问道:“叶记钱庄,可也是阿柔家的产业?”
叶水柔闻言弯眼一笑,“正是呢?阿清姐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想存银子还是兑银票?”
林清如摇了摇头,只问她,“若我在钱庄存了银子。若是有人我的银票兑了银子,我可能知道?”
“一般来说是没有。”叶水柔笑着答道,“但若是存的银子够了数,我们一般会在银票上打上天字号标记。若是有旁人兑了银子,便会派人前去府上通知。”
林清如听她这般说便知有突破之口,“你们怎么判断哪张银票是哪家的?”
“银票上有票号呀。只需翻一翻账本便知了。”她笑吟吟说道,“一般人是不知道这些的。大多都没有天字号银票呢。”
林清如闻言已然明了。只需要查阅票号,便可知这张银票出自六皇子之手。
她将票号书于纸上递给叶水柔,抿嘴道:“若是方便,可否帮我查阅这张银票出自谁府。”
叶水柔脸上露出明显的为难之色,“只怕是不行呢。事涉客人们的私事,我亦不能轻易透露。否则。叶家哪还有何信誉可言呢。阿清姐姐可不要怪我。”
林清如明白此事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她叹了口气,“那便罢了。”
叶水柔探头看了一眼她写下的票号,惊咦了一声,“咦?这银票应该有些年头了。”说着她又问林清如,“这银票对阿清姐姐很重要吗?”
林清如轻轻地嗯了一声。
叶水柔看着她,狡黠地眨了眨眼,暗示她,“若是阿清姐姐私自来问,我定然是不能告知的。可若是大理寺盘问,那我就不得不说了。”
说罢,还佯作无奈地摊了摊手。
活泼的样子让林清如不由得失笑。她亦佯作正经地板着脸,一板一眼地拿出腰间令牌,
“大理寺查案,劳烦叶小姐配合。”
第122章 太子纷争
从叶水柔处得知银票的来源就是洛家时, 林清如并无任何意外。她只郑重其事地看着叶水柔,“事关重大,切不可对外提及半分。”
身为商贾, 叶水柔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的非同一般,只严肃而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直到送了林清如出门,她扶着门框看着林清如远去的背影, 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看来是要变天了啊。”
而林清如只是再次在花间楼前驻足, “容公子, 劳烦请三皇子前来小叙。”
容朔闻言只是微微一怔,旋即给一旁的景才使了个眼色。
眼下各方势力已然争锋相对,没必要做什么无谓的隐藏。
三皇子来得很快, 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在这其间花间楼熙熙攘攘的环境被小二再次清理, 冷冷清清,只余三人。
他知道林清如亦在,“林大人有何要事?”
林清如并不卖关子,“我大概已经被六皇子盯上了。”
她的神色并无太多紧张之意, “有一件事,只有三皇子带着大理寺的人去办, 最为妥当。”
说着, 她从袖中摸出了那几张银票, 递至了容朔面前。
如同花间楼此刻安静的气氛, 朝中亦平静得诡异。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无波无澜中似乎潜藏某种不可名状的危险。仿佛下一秒便能自底而上骤然窜出一只巨大的猛兽, 将人吞噬殆尽。
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一个契机。
如同蛰伏的巨怪, 等待着一个先发制人的时机。
一场秋雨一场寒。连日而来的阴雨霏霏, 让这场契机终于在此刻来临——宫中传来皇帝病重的消息。
一开始不过只是偶感风寒, 想来是多年朝政的操劳掏空了精力,在太医院诸多太医的精心救治与名贵药材之下,皇帝的风寒仍不见起色,并日益有加重的趋势。乃至于缠绵病榻半月已久,似有油尽灯枯之像。
这些,是林清如听三皇子一一说起。
皇帝病重,然朝政不可无人操持。大臣们逐渐起了心思,朝中一时间关于立太子的纷争此起彼伏,等待着皇帝做出最后的决断。
容朔听到三皇子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为她们准备了上好的清茶。茶香氤氲,袅袅热气模糊了他的面颊。他带着惯有的从容与轻慢,“皇上优柔,只怕现在仍在犹豫不决。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迟迟未定太子人选。”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这大统纷争,持续了这么多年,赔进无数人的性命。
局势不明,朝中大臣有明哲保身之辈,不敢过多声张。只是已经上船之人,又何来明哲保身之说?若是此时再不博上一局,只等局势惊变之时,已然是为时晚矣。
此时只要是聪明人,谁也不会做了首鼠两端之人。
呼声最多的便是以洛氏一族的势力,“六皇子多年来勤谨恭敬,跟着洛相处理朝中大小事务游刃有余,对朝中大臣亦是十分礼贤下士。可堪仁贤二字,担得起太子之位。”
亦有大臣上书,“三皇子公正廉明,刚直不阿。朝中政事亦是得心应手。六皇子虽说礼贤下士,难免有笼络人心、结党营私之嫌。更何况,三皇子乃中宫嫡出,继承大统理所应当。”
“我朝唯贤是举。六皇子虽说不是中宫嫡出,其母却也是出身大家,言行合度,又身居贵妃之位。身份上并无任何不妥。”
如此纷争不休,病床上的皇帝形容枯槁,终于像是做下了某种决定。
他用尽力气挥毫写下诏书,只是在手执朱印即将落下之时,他颤抖的手终究还有犹豫了。他颓然地放下朱印,收好那卷诏书,递给了身旁的太监,“收好它。”
太监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应下。
太子之位迟迟没有人选,朝中亦有些惶惶之态,双方势力已有剑拔弩张之态,几乎像是一触即发。
直到这天,林府上来了一个小太监,将林清如请进宫中前去面圣。她修长的手指蜷缩又放开,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极少这般单独前去面圣。从前她是大理寺少卿,若有寺中事务,大多是同司徒南一起,听司徒南禀呈一番,皇帝寥寥训话数句,便做结束。
上书房中沉默无声,小太监吱呀一身将门推开之时,外间的阳光这才给沉闷的屋内带来一丝生气。林清如闻到一股浓重的药石气息,混合着殿中浓郁熏香的味道,带来莫名腐朽陈旧之感。
林清如这才发现殿中还立着一人,是六皇子。
何佑惇之案,六皇子也不过是假手他人,借叶盖行事。而此次,六皇子竟然亲自站在了此处。
她知道,这恐怕是一场鏖战。
六皇子见她前来,笑着看了她一眼。逆光似乎有些看不清六皇子的脸,但她认得出那种笑容,是猎物落入鼓掌之中的、自得的轻蔑。
她恍若未见,只拱手朝六皇子请安。
少顷之后,皇帝在太监的搀扶下从厢房行至正殿之中。
林清如有些惊讶于他的苍老,一场风寒带来的似乎不止身体上的病痛,还有精神的衰退以及脊背的佝偻。
但作为一个帝王,他仍是有不怒自威的威严的。
林清如与六皇子跪下叩首请安。
“都起来吧。”皇帝的声音也有十分苍老的沙哑。他看向六皇子,“云淮,林大人也到了。你说林大人与靖玉侯府世子暗通款曲,贪污受贿。其中内情,不如详细说来。”
林清如心头一紧,六皇子的手段,终究还是来了。
六皇子脸上依旧是那般得体温和的笑意,在看向皇帝之时甚至带了些关切之意,“父皇龙体欠安,儿臣本不应该打扰。只是兹事体大,涉及朝廷命官与侯府世子……”
皇帝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随即又轻轻摆了摆手,“你说你的便是。”
“父皇容儿臣慢慢禀来。”六皇子瞥了一眼一脸平静的林清如,“容世子在三四年前,于京中闹市之地,开一酒楼,名曰花间。花间楼生意奇佳,常有官员往来宴饮享乐,觥筹交错。”
他语气一顿,“林大人似乎亦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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