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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他们是夫妻,同甘共苦,合舟共济,遇到了问题想办法解决,而非争吵。
  朝廷上出了再大的事,有他顶着呢。家和才能万事兴。
  “我之前的那些话都错了,今后我会相信你,出了任何事不会盲目怪你。”
  他的歉意越来越浓,夹杂着淡淡的希冀,最后商量似地对她道,“杳杳,以后的日子我们好好过吧。”
  江杳抿抿红唇,点着头,伏在他怀中。
  良宵美景,一切美好得过分。
  可惜君王的吩咐,她不能忘记。
  第60章
  酒暖人意,热气飘荡在卧房内,明烛高悬,熏得人沁汗欲褪衣。
  陆云铮一边感慨着,命根般搂紧江杳的脑袋,恳诚询问:“杳杳,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就做了锦……?”
  这团疑云始终困扰着他。
  杳杳走上锦衣卫这条不归路,竟连她的亲生父亲江浔也毫无察觉。
  锦衣卫表面风光,实则为人鹰犬,无根浮萍,掌握了主子太多秘密后难有善终。官员谈锦衣卫色变,正经人家的女儿都不会嫁给锦衣卫。
  江杳竖起一根绵柔的手指压在他唇上,和煦的面孔写满了情意,“嘘,过了今晚,我什么都告诉你。”
  陆云铮英眉蹙起,搂她愈紧,“为何是过了今晚?”
  江杳沉默了两刻,一寸寸将他的眉眼抚平,“就是过了今晚,明天。”
  陆云铮知她必有苦衷,不再缠问。左右他已决定今后和她携手共度,任何后果都无所畏惧,死也要死在一块。
  “好。我等你愿意告诉我时。”
  江杳水晶般的眼睛泛出流光,似悲伤,怜悯,不舍,又似叹息,抚摸着他的鬓发,哭中带着笑,笑中带着哭,不似看爱人,似菩萨看众生。
  这注定是最后一夜。
  熄烛,二人同枕而眠,因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只牵着手陪伴彼此。
  这夜既平静又非同寻常,繁星甚是煊赫,映入床帐之中,朦胧的月光如淋人的水,轻柔地哄睡,让夜晚有了诗意梦幻的触觉。
  陆云铮唇角微笑,一场好梦。
  多少日了他一直提心吊胆的,今夜总算握住了爱人的手,夫妻团圆。
  江杳却始终没睡着,思至天明。
  沉重的晨钟由远及近萦绕在京城中,驱散了冥冥的残夜,揭开崭新的白天。第一缕阳光撒入室内,盆景兰叶闪烁着清晨的光辉。
  这么快便天亮了。
  江杳任陆云铮抱着,脑袋侧歪着,定定凝视这间熟悉的闺房。
  在此住了这么久,屋子蕴藏着感情,处处留存着她和他生活的痕迹,春夏秋冬,三餐四季,将来也许还会诞生一个孩子,天长地久地住下去。
  不知不觉,眼眶已蓄满泪水。
  陆云铮正睡得朦朦胧胧,被阳光晒醒。今日他得去内阁当职,无法赖床不起,便悄悄摸摸地穿上衣袍,尽量不打扰身畔的她。
  谁料江杳正醒着,掩饰地擦了擦脸,睁着一双微泛血丝的眼睛,“陆郎。”
  陆云铮稍稍愧仄,“吵醒你了?”
  她恬静地摇头,“没有。”
  陆云铮笑着吻吻她额发,叮嘱道:“我先去文渊阁,你好好睡着别起这么早。睡醒了吃点东西,这些日你在外奔波都瘦了。”
  江杳沙哑地嗯,在他怀中蹭来蹭去,乖巧无比,言听计从。
  爱妻甚少有这般黏人的时刻,陆云铮心花怒放,又搂着她亲热一番。小别胜新婚诚然有理,他和她吵架之后愈加甜腻了。
  街上新开了家铺子,陆云铮晚上要给她捎回荷叶羹尝尝,问江杳要什么口吻,江杳无声笑了下说多放糖。
  他宠溺地答应,她以前不怎么爱吃甜的,现在变了。人常说酸儿辣女,她爱吃甜的是什么呢?
  日子太苦需要加点糖。
  “为夫记下了。”
  陆云铮狡黠地眨眨眼,“你若实在想我,我争取早些回来陪你。”
  江杳墨发散乱地躺在枕席间,以为她会劝他些好好当职之类的话,她却一反常态地答应了,“好,我等你。”
  陆云铮眼角莫名一湿,猝然击中心中某处柔软,欲将她塞进怀里揉碎,怕显露窘态匆匆落荒而逃。
  之前是他多心了。
  杳杳从来都是这么爱他的。
  他乱吃飞醋居然嫉妒到陛下头上,当真荒唐,太莽撞逾矩了。
  他羞涩地浅笑了下,离开了家。
  卧房内,江杳独自在榻上缓缓起身。
  安静下来了,仅剩她一人。
  窗外鸟语啁啾,阳光澄澈,冷暖正好。来到阁楼上眺望,陆云铮英俊文静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在廊庑之外了。
  多希望她真的是她,这样的日子永远过下去。
  江杳贪恋地吮吸着阳光和空气,她尝过真真切切活着的感觉,此生无憾。
  她将藏匿的寒刃拿出,在阳光下握了握,感受了一下死亡的意境,随即从阁楼上径直将寒刃抛入湖中,噗通激起剧烈水花。
  可笑的是,作为杀手下不去手。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更不是一个合格的锦衣卫。
  江杳凄笑了下,双目如古井死水。
  跪地朝皇宫的方向三叩首,眼角一滴冰寒的泪水,为君父而流。
  她不忠不孝,完成不了使命,无颜面对君父,辜负了君父多年的信任和栽培,唯有以死谢罪,来世再报天恩。
  良久,她从妆台上拿起一块金锭,径直吞入喉咙。
  ……
  江杳猝然吞金而死,死得悄无声息。
  内阁两位大员陆云铮和江浔同时告假,料理丧事。听说陆大人闻丧讯时心情颠越,震惊无措,脸色霎时惨白如雪,跑丢了鞋袜,跌跌撞撞连轿都不会上了,径直从马背上跌落,坐在地上呕血成升,抚膺流涕,昏死了过去,兀自一抽一抽涌着泪水。
  江浔老迈之躯更难熬些,衰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等打击,一病不起,残命如烛风中摇曳。江璟元独自支撑着整个家,边侍奉着父亲,边料理妹妹的丧事。
  惨剧来得太遽然了些。
  谁也想不到,江杳归来那日还好好的,忽然间吞金自尽。她并未和陆云铮闹矛盾,甚至临终那一夜两人还你侬我侬。
  江杳的离去对将江陆两家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几乎压垮了每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
  林静照处于深宫之中,无从得知江陆两家的的悲恸,江杳的死只是小小的水花,涟漪都激不起来。江杳死则死矣,并不影响什么,也不能保住陆云铮的性命。
  两家料理丧事,江杳以首辅陆云铮之元妻名下葬。作为锦衣卫来讲,她深蒙天眷却忤逆君王违背使命,罪大恶极,连累她的师父锦衣卫指挥使宫羽罚禄三月。
  林静照内心愈加寒凉,毛骨悚然,见江杳这个下场,不久的将来陆云铮必死。
  她浑浑噩噩,心里空荡荡灌满了风,不可避免地对那位显清宫的道长产生憎恨之情,为陆云铮伤心,为自己的命运伤心。
  任何求情之词都没用,她早已喑哑。
  这可恶的宫墙将她束缚住,似梦似醒,浮浮沉沉,令人怀疑这不是皇宫而是人间炼狱。
  几日来,她昏昏沉沉地糟蹋自己,想赶紧得病死了,最好赶在陆云铮死之前,这样心不用痛人也获得了解脱。
  皇家的信条是灭口,死人是最守秘的。她既知晓朱泓的秘密,迟早也落得和江杳一样吞金而死的下场。
  天色冥黑,铅云密布,灰沉的云团似翻滚酝酿的混浊波浪,轰隆隆的闷雷劈下,枯叶被坠落的雨滴打成烂泥,黑燕盘旋低飞,大雨将至。
  这座吃人的皇宫,终于要露出最狰狞的面目。
  林静照端立在昭华宫之前,阵阵冷风掠过裙摆,准备听候圣旨。
  “皇贵妃,闻您近来精神恍惚,神志欠安,陛下特宣您去显清宫见驾。”
  若是寻常召见,来传口谕的皆是张全,此时来的却是东厂沈光,此人和锦衣卫一起掌管诏狱,尖酸刻薄。
  浓浓不祥的预感已充斥心头。
  是生是死,她都得去面对。
  林静照跟在沈公公之后,被一行人裹挟着,去觐见那位丹鼎青烟中的道君皇帝。
  她已来过显清宫太多次,称得上是轻车熟路。显清宫的氛围很让人不喜,植着大片大片的寂静竹林,雨丝横掠过梢头,树影遮天蔽日,再强劲的风也无法把这里的围墙吹透。
  她爱的从来不是寂静与冷清,要活就明明亮亮、痛快恣睢地活着,像烟火一样燃烧,而非被困在宫墙中秋木般枯萎。
  入殿,殿中仍氤氲着虚无缥缈的云雾,云母屏风上刻秀着仙界的三岛十洲和洞天福地,建置老子像,焚香燃灯,恍若身处仙界之中。
  朱缙在提笔沙沙批改着什么,他虽不上朝,朝政大事却牢牢攥在手,以厂卫无孔不入地监视三公九卿和普通百姓,大到军政边防,小到停在百姓家柳梢头的一只喜鹊都了如指掌。
  <a href="https:///tags_nan/xiangaixiangsha.html" title="相爱相杀"target="_blank">相爱相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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