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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再亮点,多点几盏…”
  紫芯意识清醒了几分,闻言看向床榻,屋里还有些昏暗,她只能看清龙榻上的人缩成一团。
  她将殿内最亮的那盏凤凰烛台点起来,走到榻边,急问道:“姑娘怎么了?”
  “你快去,去叫人去看看,乳娘她现在怎么样了…”
  乳娘如今被关在永巷后的一座废苑中,这些日子岑璠并未去过,只允许槿儿偶尔去探望。
  紫芯不知发生了什么,岑璠默然不语,只用手推她,似是在催促,“快去…”
  紫芯醒过神,连忙放下手中的火折子,出门交代人
  前去查看,又回过头去陪她。
  过了许久,太监静静地走进来,似是惋惜,道:“娘娘,苏媪方才…暴毙了。”
  “医官去过,说像是惊吓过度,突然没的。”
  岑璠脸色刹然间白了许多,夜里那张可怖的鬼脸又一闪而过,从脚底袭来阵阵恶寒。
  “你先下去吧,叫槿儿她去看看…”
  乳娘之事宫中调查了一整夜,直到天亮之时,才给岑璠带了确切的结论。
  是夜里突遭梦魇,一口气没喘过来,窒息而亡。
  岑璠一个晚上都醒着,如今缓过些神,浑身却还是无力。
  她换上衣裳,由紫芯搀扶着走出去。
  快至永巷时,宫人恰好抬着担架出来,担架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白布,看上去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热。
  岑璠的目光追随着那张白布,停住脚步,宫人擦过身旁时,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温热铺满了脸颊。
  她随意拽住一个宫人,问道:“槿儿姑娘呢?”
  宫人行了一礼,低头道:“姑娘还在屋内,哭得太厉害,方才晕了过去…”
  岑璠垂下手,看了看面前的那道门,停了许久,最终却是转过身。
  她穿得素净,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像是天上快要消散的浮云,随时就要飘远似的。
  紫芯连忙跟上,扶住她道:“姑娘,苏媪的死和姑娘没有关系的,姑娘千万莫要自责才是,能被噩梦吓死,那说明…”
  “别说了,回去吧。”岑璠打断她的话。
  紫芯这才发现,她的脸上布满了泪水,收住刚才说的话。
  苏媪虽然骗了岑璠,可毕竟从小跟着岑璠到大,说是半个母亲也不为过,说是断亲,却着实没那么容易。
  紫芯合上嘴,慢慢随她往回走。
  快回到含章殿时,两人遇到了墨群。
  岑璠目光未移,一味往前去,“有什么事晚些再说罢,都别跟来了。”
  墨群看着她,要动脚步,是紫芯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追去。
  岑璠向前走,停在了门前的一棵梅树下。
  冬去春来,枝上的梅早就都谢了。
  岑璠记起,她们几个人曾经住的小院子前、也种了几棵这样的梅树。
  那个时候,现在想来其实也是好的。
  现在那小屋前那几个树还在不在,她似乎都不知道了。
  她已经太久没有回到那个地方了,如今也没有人能同她一起回去了…
  眼前渐渐被泪水模糊,她蹲下身去,紧紧捂住嘴,可还是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指缝中穿出,素白的裙铺在地上,沾染上了春日融化的泥土。
  墨群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捏紧了拳,缓缓靠近,“岑姑娘…”
  哭声停了下来,岑璠扶住膝,踉跄起身,许久才转过身去。
  泪水还未拭干,她却咧出一个笑,“我不是叫你们不要跟过来吗?”
  “怎么,墨侍卫是想被罚吗?”
  墨群闻言唇抿得紧了些,没有退让,反倒又上前一步。
  他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岑姑娘有想过离开吗?”
  “你若想离开皇宫,我帮你。”
  第121章 陛下是不是对娘娘有什……
  岑璠紧盯他,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墨侍卫问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我…”
  “如今本宫是这宫里的皇后,还诞有一个公主,如何能离开?”她目光不离,反问道:“这一切,当初不也拜墨侍卫所赐吗?”
  墨群沉默了许久,薄唇紧抿,那向来不近人情的声音似染上些愧疚,“我知道你厌恶我,你真心相待,我却多有欺瞒,是我对不起你。”
  “当初是墨群糊涂,读不懂姑娘,总觉得进宫既是对姑娘好,也是对陛下好,时至今日才明白,一切该是恰好相反才对。”
  岑璠听后,眉舒展开些,连带着身上散发的戾气也收去些。
  墨群继续说道:“我看过令堂的信,令堂说过希望姑娘能够自由自在,为自己而活,这其实也是姑娘心中所愿,不是吗?”
  岑璠呆愣住,方才刚刚竖起的戒心和防备仿佛被顷刻瓦解。
  她低下头去,道:“是又如何?已经不可能了。”
  “这件事就当我没有听过,也不会告诉陛下,回去吧。”
  她见他仍挡在身前不肯走,便自己抬开步子,仍旧是回来时的颓然,像是将要枯涸的一潭死水,失去了曾经波光粼粼的色彩。
  擦肩而过时,墨群再一次确认道:“皇后当真打算不走了吗?”
  岑璠冷漠道:“墨侍卫还是回去吧,若是再久些,你我被人发现,被陛下听了去,他不对我生气,也定是要责罚你的。”
  “墨侍卫这官位好不容易才得到,可别轻易弄丢了。”
  墨群听得出她言语中的讽意,讽他当初因为骗她,才换得了如今的身份。
  他握紧了拳,转过身道:“皇后不妨再好好考虑考虑,我就守在这含章殿,若有朝一日,娘娘决定要离开,微臣会想办法把娘娘送出去,万死不辞。”
  *
  六镇战局渐稳,柔然见势不对,仓皇撤兵,叛军被围困在武川大营内。
  杨樾弃军而逃,不知所踪,后来在赤城附近被尔朱氏找到。
  当晚,元衡便到达了城内,杨樾被关在赤城大营的地牢里,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刀剑所伤的伤痕,那些伤口多日不曾处理,有些生了冻疮,有些已经开始溃烂。
  他盘腿坐在草席上,闭目养神,似是在等着他。
  元衡站定在他面前,看到他这般模样,并没有多少胜利的快感,
  “舅父这是何必呢?”
  杨樾睁开眼,那双眼不同于身上的狼狈,锐利如刀,在昏暗的牢房中似都能看出刀锋闪烁的亮光,声音刻薄,“你还叫我舅父?”
  他冷哼一声,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身上褴褛的衣衫,冷声道:“你的身份,想必胡氏已经告诉你了,你并非我杨氏的血脉,是害我妹妹的那个贱人之子,你还有脸叫我舅父?”
  元衡否认道:“她不是什么贱人,也没有杀害母亲,杀了她的一直都是胡氏还有先皇,她又有何大错?”
  杨樾道:“你是那贱人生的,自然是为她辩解。”他叹了口气,“想我妹妹也养了你十几年,竟不想竟养出这样的白眼狼。”
  元衡指节捏得咯咯作响,近乎要捏碎了一样,“朕即便是知道了身世,先前也从未想过要取你们的性命,舅父若在军镇安分守己,本可相安无事。”
  杨樾靠在墙上,不为所动:“这说的好听,你在军镇做了这么多动作,先拉拢尔朱氏,又推行均田,难道不是为了防备我?削我的权?”
  “防备是一回事,可害人是另一回事。”元衡低下身,那目光像极了杨樾,像是在看掌中的猎物。
  杨樾同他对视,挑起一个挑衅的笑容。
  元衡问道:“舅父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杨氏,可到底是为了母亲,还是害怕丢掉手里的权,替自己的野心找借口?”
  杨樾发出了两声笑,挑眉道:“自然是都有。”
  “还有,你不配叫她母亲。”
  元衡站起身,道:“朕下旨尊母亲为太后,为何不能这般称呼?”
  杨樾紧咬牙,恶狠狠道:“你就是不配当她的儿子,你早该和那个贱人一起死了,是你害死了她的孩子,这一切本该是属于她的孩子,我的外甥的,你算是什么?”
  “我若是早知道你不是我妹妹的孩子,当初渡河的时候,何必救你。”
  元衡静静听他说着,渐渐的五感似有些冷,就连身上刚刚闭合的伤口都感觉不到疼。
  原来十几年的相依为命,只需要几句“你你我我”,便能轻而易举分得清清楚楚,干干净净啊…
  他淡淡一笑,道:“舅父不必这般激我,你们视我为仇敌,可我不是,我还是会留舅父一命。”
  说完
  这句,元衡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杨樾独坐了许久,没有人要来取他的命,甚至有人给他送来了治伤的药。
  他低头看着那些药,笑了一声,只手将那些药拂了去。
  ……
  元衡走出去后,并未回到营帐中。
  他屏退周围的人,伫立在雪中良久,白雪洋洋洒洒落在肩头,甲胄上映照的月光寒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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