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萧衍之捏了捏她仍露在外的小半张脸,“先用膳,一会儿凉了。”
  桑晚埋着头,仍没有回应,不愿将脸转出来。
  帝王嗓音暗哑,“还想朕喂你?”
  桑晚听后,脑中闪过几个场景。
  犹记得当时在南国,萧衍之就总喂她,喝药或是吃旁的东西。
  她坐起身,问:“陛下之前明知我还怕着你,为何总喂我……还那么专横。”
  “这会儿不怕朕,知道来质问了?”
  帝王没好气地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才回忆着说:
  “在南国的废弃小院里,你手中仅有两块甜糕,虽然舍不得,但还是将其中一块凑到朕唇边来哄朕。”
  关于这段,桑晚记得格外清楚。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这层原因。
  萧衍之:“再见你时,朕就想,定要亲自将这个小姑娘重新养一遍,让她变得自信,让她也明白,自己是有人疼,有人爱的。”
  回想当日许多,桑晚仍觉得很不真实。
  现在看来,萧衍之那些行径纵然有些吓到她,但却真的像在哄她。
  之前不懂,一向有暴君之名的帝王为何独独对她那样,现在……心里暖暖的。
  “我会努力,变成可以和陛下比肩的人,绝不叫人轻看了去。”
  桑晚环住他的脖子,眼神笃定。
  “没人敢看轻你,任何时候,阿晚都不用勉强自己。”
  ……
  秋狝结束,意味着冬日即将接踵而至。
  约莫十日后,法华寺的一众高僧清晨便入宫,在望天台的祈年殿中诵经。
  每年冬至的祭祀大典都格外隆重,今年也不例外,为天下苍生,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萧衍之还在宣和殿不紧不慢。
  负责祭礼的礼部尚书在殿外急的团团转,却不见帝王出来。
  柯沭和孟涞皆陪在里面。
  萧衍之手中拿着龙影卫暗信,看完后递给元德清,遂在暖炉中烧成了灰烬。
  “齐永怀?”
  柯沭回道:“是,翰林院修撰,官至六品,去年的探花郎,为人忠厚老实,入仕前是本分的庄稼人。”
  “翰林院中满是精英,历来重臣大多出自翰林,若无过错,三五年后也会升迁调任,仕途平坦,薛贵人倒是给那侍女寻了个好去处。”
  孟涞缓缓说。
  打从令月如此引人注目的出宫,萧衍之便盯上她了。
  只是没想到,在宫门接应她的居然是媒人,离宫不过十来日,便迅速定下黄道吉日完婚。
  也就是今日——冬至。
  萧衍之看向元德清:“阿晚呢?”
  元德清愣了一瞬:“回陛下,姑娘自回宫后时常去薛贵人的永安宫小坐,但今日冬至,应该在雍华宫等陛下呢,不会过去。”
  柯沭自然猜到了萧衍之心中所想,又呈递上一份调查出的暗信。
  元德清接过,双手递到御案之上。
  柯沭:“薛贵人母亲当年死的突然,臣已查清,确为现在的续弦夫人所杀,且尚书大人知情。”
  他那续弦夫人,也就是如今薛铭宇的母亲,庶子也跟着变成了嫡子。
  薛尚书的官位是当年先帝亲赐,看起来忠厚,实则虚伪奸诈,追名逐利。
  官拜尚书后,所选武将真假掺半,看似中立、不偏不倚,在位这些年,背地里却调任了数十名太后的人。
  可他聪明就聪明在,表面上与姚家毫无往来,刚正不阿。
  还是东夷一战,凌元洲腹背受敌,险些遭遇暗算,才知就连自己手下,都渗透了姚家的人。
  回京后耗费大半年,暗中逐一排查,这才查到了一个共同的地方——兵部尚书薛义。
  任谁也想不到,传递情报之人,是他那续弦夫人,一直源源不断地将姚家的需求带回府中,且并不频繁,最多半年一次,藏得很深。
  不过买衣衫朱钗的功夫,这信儿就回了尚书府,进了薛义耳中。
  孟涞哂笑:“难怪当年太后遴选秀女,薛贵人的位份是除却柳文茵后,那批秀女里最高的。”
  柳文茵出自江州柳氏,和太后是血亲,和萧衍之沾了层表亲关系,一入宫就被姚淑兰封了嫔位。
  龙影卫那时也不会盯着一个妇道人家,直到怀疑完薛义,太后给了薛瑶高位份,这才着重盯上。
  从先帝给薛义兵部尚书一职开始,他就已经为姚家效力,只是藏得太深,并未发现。
  时至今日,仍为姚家所用。
  若姚家覆灭,也不会说出他,他还是兵部尚书;若姚家胜了,加官进爵,全族荣耀。
  柯沭冷哼:“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薛贵人的母亲,怕就是因着姚家所害,给他那续弦夫人和庶子腾位置呢。”
  这些年,姚家避世,不和萧衍之有冲突,收敛锋芒。
  连带着薛义也不曾联络,没有实证,萧衍之也不急着除他,姚家倒台那日不愁办不掉。
  可现在,好似有变……
  “秋狝时,薛贵人已见到潘子墨和江雪昕,如此说来,心中最后的挂念就是令月了,如今令月按她吩咐,和齐永怀大婚,便更无牵挂。”
  孟涞心中一跳:“薛贵人若是有意接近姑娘,恐怕动机不纯。”
  恰逢此时,外头有太监小跑着进来。
  “启禀陛下,礼部尚书已在外恭候多时,恐误了祭祀大典的吉时,还请您即刻动身。”
  望天台此刻旗帜在风中飘然。
  祈年殿外皆是官员,殿内都是王宫贵胄。
  因着做了大殿的内侍监,安顺身上穿了礼制的太监服,候了许久。
  看到帝王銮驾,才去望天台的入口处候着。
  直到萧衍之上来,将手搭在他腕子上
  安顺:“姑娘说等您回来一同吃饺子,这会儿估摸着在小厨房呢。”
  “她亲手做?”萧衍之脸上难掩笑意。
  安顺点头:“正是,姑娘心意难得,陛下好福气。”
  萧衍之还未进祈年殿,就见殿外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老太监。
  却脊背挺直,面容阴寒。
  他怎会忘了那人,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康明。
  说起来,这位也是故人,也算看着他在太后手中受了那许多年的折辱。
  从七岁稚儿,直到现在。
  当年该死之人,能杀的都杀了。
  康明还被太后护得很好。
  他上了年纪,一般差事都是徒弟王庚年来办,上次请桑晚去菊园就是那人。
  今日祭祀大典,他却出现,只能证明宁王不在。
  果然行至殿门,康明行动迟缓,冲萧衍之弯腰行礼。
  “见过陛下,宁王殿下身体抱恙,祭祀大典无法过来,奴才特来通传。”
  第70章
  “听太后说已寻到医者,为宁王医治沉疴?”
  萧衍之并未正眼看他,也没叫起,康明仍弓着腰,看不见神色:“江湖游医罢了,能否医好还未可知。”
  “天寒地冻,康公公可要护好身子。”看似关心的话,萧衍之却说的深意十足。
  康明眼看着他从稚子到如今帝王,不等他说,便缓慢直起腰:“奴才贱命一条,不值得您记挂,奴才告退。”
  帝王身后跟着孟涞,一道儿姗姗来迟。
  深深瞥了眼后退着离开的康明,眼眶深陷,眼球略有些灰白,宫中鲜少有太监能活到这般年岁,属实算得上高寿了。
  先帝子嗣并不算多,且手足流放的流放,死的死,并无太多宗亲。
  祈年殿内只有萧梓轩和萧琼斓,殿外为首的则是镇国公世子凌元洲,和荣国公世子姚绍明。
  这也是他每年为数不多,在宫中露面的机会。
  安顺:“吉时已到,请陛下入殿。”
  法华寺每年来的高僧都是同一批人,慧明方丈身为住持,很少出寺。
  萧衍之抬腿跨入,视线在萧梓轩身上停了一瞬,接过祭祀专用的高香,在蒲团上跪下,身后众人才跟着跪下。
  行祭祀礼,诵经祈福。
  待祭祀流程走完,已接近一个时辰。
  臣子皆侯在殿外,安王和长公主一左一右,跟在帝王身后出来。
  恭维寒暄后,陆续散开。
  萧梓轩抬头看了眼天色,“今日冬至,臣弟去皇兄那里用膳吧?”
  他说完,却见帝王神色一顿。
  “听说你近日很是用功,孟大人都夸你刻苦,这是转性了?”
  安王看向孟涞,眼中惊喜:“孟大人夸本王了?”
  “夸殿下起的早,臣府中的鸡都还没打鸣呢。”说着,孟涞打了个哈欠,“殿下有喜欢的姑娘了?”
  萧梓轩眼神躲闪,“孟大人为人师表,问这些做什么……”
  “倒也不是臣想问,是殿下每日都要问一遍臣,您今日看起来有没有长进。”
  孟涞上前一步,夹在萧衍之和安王中间:“是哪家姑娘,竟让殿下这般在意?”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