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卢月照眼眶湿润,面上却笑着,“旂儿已经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再没有他了。”
香雪眨了眨眼睛,“我也没有亲人啦,”她想了想,很认真地继续道:“有姐姐和旂儿陪着,我就不孤单了!”
卢月照抚摸着香雪圆圆的发顶,“我也是,现今有你啦!”
两人相视一笑。
“后来呢,就是昨日旂儿退了热天刚亮的时候,那个神神秘秘的陈宇突然出现了,把我吓了一大跳,还问我旂儿还病着没,然后不知为何,把我和旂儿单独关押了,然后派人先审问我,后来就没人再来问我话了,倒是一日三餐按时送来,包括旂儿喝的羊奶,然后就是刚才突然把我和旂儿放了出来,看管我的狱卒说,‘是陈大人亲自下的命令’,而且我和旂儿还是被抓的人里第一个被放出来的,我心里还嘀咕,莫不是菩萨显灵了?”
香雪满脸疑惑,卢月照知晓,这是乾王下的命令,香雪和旂儿是被特意“关照”了。就这件事上,她不后悔冒着生命危险求到乾王跟前,至少结果是好的,她还是感激乾王的。
兴许,他也是看在自己曾经救过他,为他包扎伤口的份上罢。
卢月照心中想着。
“对了梨儿姐,有一件事特别好笑。”
“什么?”
“
第二回那陈宇来的时候,不知为啥看着好像比头一回我哭喊见他时温和了一点,没那么凶神恶煞了,他还看了看旂儿,夸旂儿好看呢,甚至想上手摸旂儿的脸蛋儿,我看他那手脏兮兮的,上面好像还有血迹,装作没看见他的意思,赶紧抱着孩子躲开了,旂儿好不容易退了热,就他那脏手,再给娃儿摸病了!真是的,一点儿也不讲究!”
卢月照“扑哧”笑出声,轻轻摇着头,有些无奈,“多亏了有你照看旂儿,等旂儿长大了要拜你做姨母呢!”
“嘻嘻,那是!”香雪挑了挑眉,忽然沉思道:“不过,这个陈宇是谁呢,我看兵部好几个穿着官服的大人都对他点头哈腰的,这个人好像来头还挺不小的,不知是哪路的。”
卢月照心下一默,她考虑过要不要将她求过乾王之事告知香雪,还有......自己曾遇到过乾王,甚至还救过他。深思熟虑后,卢月照决定暂且不告诉她,后者恐涉机密,定有隐情,至于前者,她看着香雪此刻高兴的模样,实在不想她两日辛苦后,小小年纪还要担心自己。
等到时机合适时,她自会告诉香雪。
*
晨起,卢月照和香雪用过饭后一同在小院里歇着,这时候日头还斜着,加上梨树葱郁,空气微凉,还不晒,正适合在院子里待着。
旂儿被放置在一个木制小床之中,正盯着香雪手中的拨浪鼓看,伴随着拨浪鼓的“咚咚”声,旂儿的小手挥动着,肉嘟嘟的小腿也不停地蹬着,小嘴巴正咧着笑。
这个拨浪鼓还是卢月照刚进京时,张庄敬送的。
自从吴府出来的第一日晚,卢月照去往张庄敬家中他不在之后,已经过去了七八日,这期间,卢月照迟迟没有等到张庄敬的消息,想必是还在刑部忙着,加之后来卢月照在吴府再也没有见过李康泰的手下李六,这件事便一直搁置着没有告诉张庄敬。
卢月照一边看着香雪逗弄着旂儿,一边手中做着针线活儿,旂儿已经三个月了,小娃娃长得快,以前的衣裳已经小了,卢月照寻了些绵软布料给旂儿的衣裳改大些。
“咚咚咚——”
敲门声响。
“我去看看是谁,”香雪起身走向外面,“谁呀?”
“梨儿在吗?在下张庄敬,今日携家母来看望梨儿妹妹。”
听到声音,卢月照起身去迎。
香雪身后,迎面走来的是张庄敬,看见卢月照后,他展颜笑着,“梨儿。”
卢月照颔首,看向张庄敬身后之人。
葛氏外穿一件拂紫绵色圆领对襟窄袖,身下着沉香色仙鹤纹马面裙,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支金镶玉葫芦发簪,正往卢月照面上看。
葛氏与卢月照记忆之中的样子大为不同,乍一看,她差点没认出。
“大娘安康,怎的您今日亲上门来了,本该是我去拜访才对,快请进!”
葛氏上前牵过卢月照的一双手,细细端详着身前女子,满脸惊叹:“许久未见,梨儿比三年前出落得更好了,真是好看啊!我出城去寺庙前就已经听敬儿说,你要来京城,可是我已经和敬儿刑部上官的母亲约好了时候,要一同去城外寺庙斋戒清修,这才没和敬儿一同去迎你。昨个儿回来后我就听家里小厮张泉说,你曾来寻过我,这不趁着敬儿刚好昨晚也回来了,今儿个休沐一日,我赶忙喊着他来看你,你呀,莫要怪我这个做长辈的才是,实在是已经和孙夫人定好了不好临时不去!”
说罢,葛氏挥手,让张泉把带来的东西搬上前,“这里面啊,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一点子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咱们两家之间不说什么客套话,旁的倒是不要紧,就是有两匹上好的布料,一个是给你的,一个是给孩子的,尤其是孩子的那匹,轻软透气不说,还鲜亮,正适合给娃娃做衣裳!”
“既是大娘的一片心意,梨儿就收下了,我替旂儿谢过大娘和庄敬哥!”
张泉将礼品放入正堂之内。
“张大人,老夫人快请进来喝茶。”香雪说道。
“欸,好!”葛氏看向身旁的张庄敬,他正蹲在一旁逗着小木床里的婴孩,“呦!这就是旂儿吧,让奶奶来看看!”
葛氏小心翼翼将旂儿抱起,旂儿也不认生,对着葛氏直笑。
“这娃娃可比敬儿小时候俊太多了,还是梨儿生得美,才会有这般样貌的孩子!”
第74章
张庄敬闻言,俊脸微红,看向卢月照说道:“梨儿天生丽质,她的孩子自是好看的,儿子哪里比得上。”
“梨儿你看看,他呀是在变着法说他娘我长得丑!”葛氏满脸笑容。
“大娘哪里的话,都说儿子肖母,庄敬哥生得清俊,自是像大娘。”
“没错!还是梨儿会说话!敬儿的眉眼就是像我。但其实吧,敬儿也像他爹,他也会长,净把我和他爹的优点长去了。只不过,他爹没的早,敬儿没什么印象了。”
说罢,葛氏满是皱纹的眼中划过一丝悲痛。
“你瞧我这,说这些干嘛,来,我们快进去,小姑娘都给我们泡好茶了,小旂儿,奶奶去尝尝好不好!”
旂儿哪里听得懂这些,他只咧着小嘴笑着,今日人多,可把他高兴坏了。
“哎呀,这院子真好,”葛氏坐下喝过茶环顾着四周,“大小正合适,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再加上一个小姑娘,算是两个半人,刚好能住开,而且最重要的是很清静,在京城闹市里能找到此处怕是要费上一些心思。”
卢月照点头称是,“这还要谢过庄敬哥,是他帮我寻的孙婆子,我们才能租住这么好的院子。”
张庄敬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一双凤眼像是含着珠玉,直直看向卢月照,“这是我该做的。”
葛氏偏过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我家的宅子梨儿也去过了,也是清净得很,敬儿当时寻时也是费了不少心思。”葛氏转头看着卢月照继续说道:“他这孩子啊有孝心,知道我不喜欢吵闹,还算是他有良心,没亏得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
“是,庄敬哥自小就孝敬大娘,我记得他在私塾读书时,平日下了学住在我家下院,每逢爷爷带回来什么糕饼,庄敬哥都舍不得吃他自己那份儿,一定要存下来,
说要带回家给娘吃。”
“那时候我还哄着梨儿让她别告诉先生,梨儿皱着眉头,仰头看着我,满脸不解,说‘庄敬哥你快吃了吧,这东西存不得,时间久了会坏的!’”
言及此处,张庄敬眼里掩不住的无奈,更多的却是宠溺,“我呀还就不信邪,非要存起来,结果别说等到回家了,最多不过五六日糕饼就生了毛。梨儿呢,答应了我不说出去,就一直帮我保守着,先生一直以为我已经将糕饼吃了。”
葛氏有些惊讶,“还有这事?那,那年你给我带回去的糕饼是哪里来的,不是说坏了吗,我当时吃着很好呀!”
张庄敬和卢月照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心照不宣。
而后张庄敬开了口:“梨儿当时知晓我存的糕饼坏了,就和先生说还想吃,先生就托顺路的人去县城带回来,结果梨儿把她那份也给了我,我带着我那份和她那份回了家,这才带给了娘,不过也好在那时候天气冷,一路上糕饼也存得好。”
“原来是这样,亏得你俩的这份心思了。”葛氏恍然大悟,而后叹了口气,“十八年前康王叛乱的那场祸事里不知死了多少人,那时候敬儿才五岁,家里本来还算是小富,结果一夜之间被抢光烧光了,他爹为了护着我和敬儿,被叛军杀了,我们娘俩是靠藏在一堆尸体下才捡回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