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月色下,张庄敬久久默立,直到后半夜,他打开了墙壁暗箱,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木盒。
  又一日傍晚,卢家的小小院子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陈宇立在院子里,人高马大的壮汉此刻抱着手里的漆盒,颇有些手足无措。
  因为不远处站立的卢娘子方才拒绝了最后一次入王府誊抄诗集的安排,而上一次的誊抄,他还记得,卢娘子和殿下在雅茗阁上因为《金匮别录》被借出的事,很是不愉快。
  而此刻,这《金匮别录》就在他的怀里,哦,还有之前卢娘子做批注的装着赏金的几个荷包,他手臂上还挂着一条他家殿下曾经送出的一条腰间金饰。
  殿下和卢娘子有关联的物件此刻都在他身上了。
  “王爷之恩民女感激不尽,只是,今后再不会接和王府相关的活儿了,无论是批注,誊写或是其他......烦请陈大人告知,民女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不留了。”
  得了,卢娘子赶他走了。
  可是,他怎么走啊,王爷让他来请人的啊,他总不能把人绑回去吧?
  陈宇仰头看天,欲哭无泪。
  “退下罢。”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陈宇转身看见裴祜进了门。
  他竟不知殿下何时跟来了。
  “是!”陈宇抱着怀里的一堆东西迅速出了门。
  “本王就知晓你会这样说,不意外。”
  裴祜抬眼看向静默而立的女子,继续说道:
  “原来,你我之间有关联之物也只有那几件而已......”
  而她如今,连这仅有的关联也不愿留下了。
  院门外,香雪抱着旂儿想要回家去,可是门前被陈宇阻隔,她竟如何也跨不进去。
  “王爷……”卢月照咬着下唇,“天色晚了,王爷还是请回吧,民女是个寡妇,被人瞧见了有损王爷的名声。”
  话音一落,卢月照便转身进了堂屋,想要将房门关闭,可是却被人从外紧紧把住,根本合不上。
  她抬首看着眼前男子高大的身影向自己一步步逼进,只能被迫向后退去。
  裴祜就这样“登堂入室”,直到卢月照的后腰被桌案膈着,退无可退。
  两人之间膈着一步的距离,裴祜注视着身前女子,再次开口,问出他说过多次的话语。
  “卢月照,你跟了我吧……本王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他依旧立在原地,甚至偏开了视线,不敢直视她的眼眸,还加了那样一句冠冕堂皇的话,好像能够为自己加大筹码一般。
  “民女没有什么想要的,多谢王爷厚爱,实在不敢承受。”
  “为何不敢?是因为你是个生过孩子的寡妇,为了你口中所谓的‘为本王名声着想’?”
  “还是,只不过是你不想和本王再有接触而想出的看似体贴的理由?”
  裴祜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双手扣在卢月照身后的桌案上,将她困于他身前这小小空间里。
  “那今日本王告诉你,本王不在乎你从前和谁成过亲,也不在意你和谁有了孩子。”
  “本王的名声好坏从不在于一个女人,不需要女人来破坏或者维护。”
  “就是这样,你也不愿吗?”
  裴祜直视她的眼睛,逼问道。
  他看着她的双眸里渐渐蕴了泪,然后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看着本王……回答我。”
  裴祜钳着卢月照的下巴,迫她重新直面自己。
  他手下用着力,被他接触过的细嫩肌肤很快泛了红。
  “是!是民女自己不愿,不愿再与王爷有所接触!”卢月照语气坚定,甚至带着愠意,将她对他之前所作所为,言语羞辱的不满,以及他多次以来的纠缠不休,甚至……还有对自己那日因为他的触碰亲吻而起的身体上的异样,统统包含在这愠意之中。
  “理由民女已经与王爷说过,不愿再提。”
  “是吗?”裴祜质询,“难道不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了人,亦或是还有忘不了的人?”
  “是张庄敬?”
  “还是那个清明?”
  裴祜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人名。
  卢月照沉默不语。
  而这样的沉默,在裴祜眼里就是承认。
  从未有一刻,他像现在这般嫉妒这两个男人。
  嫉妒他们得到的比他多,不论是心,还是身。
  他不敢相信,他裴祜有朝一日竟会败在这两个男人手里。
  她竟为了这两个微贱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拒绝自己,轻而易举把自己的自尊踩进尘埃里。
  嗬!
  裴祜低笑一声,嘲讽着自己。
  既然如此,他偏要看看自己这个摄政监国,权势滔天的当朝乾王,究竟能不能得到一个女人。
  “唔——”
  脚下失重,卢月照被裴祜打横抱起走进了内间。
  身下一软,是她自己的床榻,而面前的高大身影开始自顾自解着他的腰间绦带,他用力一拽,拉开了自己的里衣前襟,露出了结实的胸膛,随后俯下身向自己压来。
  第100章
  裴祜滚烫的大掌烙在卢月照的纤腰一侧,另一只手去解她的腰间系带。
  “王爷不要——”
  卢月照被他这副不顾一切的样子吓到了,她眼含泪水,恳求道。
  “不要?你知不知道,本王可以把你这句话当做邀请?”
  “你这副身子已经被本王看过吻过,给不了旁人了……”
  裴祜语气坚定,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卢月照的外衫被他扯松。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子,心下忽然微痛。
  什么叫做她这副身子被他看过吻过便给不了旁人了,这是她自己的身体啊,她不论想与不想同谁欢好,难道不应该由她自己的心意而定吗?
  凭什么他要决定自己躯体的归属,如此不在意,甚至是与自己的心意相悖呢?
  卢月照将双臂横在胸前,忽然冷了眼眸,开口质问道:
  “王爷是要用强吗?”
  言罢,裴祜愣了一瞬,而后咬牙道:“本王若是用强,你昏迷那日,以及被吴仲彦送到本王榻上之时,你早就是本王的人了!”
  裴祜眼尾泛了红,手心里紧紧攥着她的外衫衣摆,却没了下一步动作。
  “王爷若是用强亵玩于我,民女自然反抗不过,可不论如何,我的回答只有一个,那便是不愿。”
  现今这失态反常的乾王,更让卢月照坚信,自己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装扮好看的掌中玩物,他若是真的如他口中那般在意自己,又怎会不顾自己的意愿,行此强迫之事?
  而她,不愿成为权贵手中的玩物。
  更不愿如之前在碧英园一般,仅仅是因为他的触碰和亲吻就变得不像自己。
  她自己的意愿和身体只能由自己来主导,而不是如那日一般分外反常。
  亵玩。
  裴祜脑海中尽是这两个字眼。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亵玩于她……
  那他此刻又是在做甚?
  裴祜心惊不已。
  有朝一日,他竟变得不是他了。
  良久后,裴祜起身离开了此处。
  行到门外之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番模样。
  袒露胸膛,衣襟褶皱。
  倒是比她狼狈太多。
  裴祜啊,裴祜,你也有今日。
  他心中自嘲。
  *
  深秋夜晚的天气带着冷意,阵阵风吹过,卷落了树枝上的叶片,又旋转着掉落在了卢月照的脚边。
  她裹紧了自己的外衫,可还是有风钻进了袖口,触及到里面的肌肤,带来冷意。
  卢月照攥紧了袖口,快步向前走去。
  夜色漆黑,连月光也没有,她只能靠着火折子散发出的微弱光亮继续前行。
  街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也都缩着脖子在低头赶路,想要快些回家去喝上一口热汤暖暖身子。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规律但急促的车马声,街边行人纷纷驻足看去。
  数十只火把将整条街照亮,连角落也没有漏去,明火执仗,恍若白日。
  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卢月照的一双眼眸,她不自觉停下脚步,看向队伍的来处。
  就在望见悬于车驾两侧灯笼的那一刻,卢月照转身藏进了一条小巷子,灯笼上分外显眼的“乾王府”三字,昭示着这是乾王裴祜的仪仗。
  不同于上次夜晚街边遇见的情形,这次,卢月照选择躲在光亮照射不进的巷子角落里,她至今不知晓,上次长街上有那么多围观之人,乾王是如何注意到了自己,还将自己唤进马车里的。
  未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卢月照这才将自己藏了起来,她背靠在巷子的墙角,对面是一片暗色,很快,火把带来的光亮投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之上,可照不进她所处的角落。
  明与暗,动与静,在这个异乡京城的秋夜,显得寥落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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