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秦含玉饰演的孟泽兰还是树妖的模样,她身上缠了一层树皮,头上戴着黄纸剪成的结香花,随着木鱼声,她需要扯下外面一层树妖的打扮,表演修炼成人这个过程。
  秦含玉于是开始脱外面的服装,她扯啊、扯啊、扯啊,扯到呲牙咧嘴、五官乱飞,脚跟踩地,双手用力,猛的一下,终于把上半身的那层过于牢固的服装扯飞了。
  “啊!我终于修炼成人了,瞧瞧,我的人形多么轻巧呀!”
  秦含玉试图踮起脚转个圈,然而她的双腿还在牢固的树皮服装里,她微笑了一下,开始像一只僵硬的蛆向前沽涌。
  “瞧瞧,我是多么灵活呀!”
  啪踏一声,秦含玉头顶纸杆做的花枝全都掉了,偏偏正中心固定花枝的底座还留着,宛如一个中老年男人迎风招展的地中海发型。
  秦含玉保持微笑,咦?谢无柩这家伙怎么不接台词呢?
  她往旁边扫了一眼,谢无柩被她甩出来的树皮击中,倒在舞台上人事不省。
  伏玉认真盯着舞台,恍惚间,他好像感受到了一阵孤独的风扑面而来,他的背后有树随风摇曳,树影覆住他的身体,浅黄的花瓣从他的头顶坠落入怀,每一片花瓣都肆意飘舞,那是一万次春天的喧闹。
  这出戏分三幕,第一幕是无言峰孟玉二人初相识,第二幕是入红尘孟玉二人始动心,第三幕是莲送归众和尚棒打鸳鸯,结果现在才第一幕就已经出了这么多幺蛾子。
  萧衔蝉无力地靠在大师兄的肩膀上:“大师兄,本宫的头好痛。”
  花沸雪连忙唤出两只花灵,一红一白两只花灵飞上台,一左一右把谢无柩往幕布后拉,但是两只小花灵力气小,只能拉住谢无柩肩膀上的一点点布料,谢无柩移动了两米,布料就不堪重负,裂开了。
  白花花的一片就这样露出来了。
  “哇哦——”
  台下的观众发出欢呼声。
  两只小花灵也因为惯性,直接被弹到了背景幕布上,撞开了上面绘着的背景图,只见小马痔疮膏的广告语大白天下。
  萧衔蝉一个箭步飞上台,双手在胸前交握,露出八颗牙齿微笑,用播音腔道:“总而言之,无言峰上的结香树化形了,接下来,她会与莲送归的佛子发展出什么样的爱恨情仇呢?不要走开,广告之后,马上回来。”
  孟泽兰悄悄看了眼旁边的男人,只见他笑得欢畅,正和所有观众一起鼓掌,边鼓掌边笑道:“这出谐戏演得好!”
  孟泽兰:……这是正经爱情戏啊!
  天菩萨,听到自己原本的大名都没反应,小虫究竟能不能想起记忆啊?这事交给萧道友他们,她真的能放心吗?
  谢无柩脑壳鼓起一个大包,萧衔蝉一边抢救他,一边让金不禁先上场——不能把小师妹一个人留在台上啊。
  金不禁一身和尚的打扮,板起脸走上台,一边走一边念台词:“无言峰上竟然有一个妖修!呔,妖精吃俺和尚一棒!”
  秦含玉对有人陪她一起在台上感激涕零,连忙接戏,她法力不济,被打得连连后退,然后一个屁股墩摔下去,“夸擦”一声,舞台被她坐出了一个坑。
  秦含玉:……“我自诞生来,一直住在无言峰,从未害过人,你为何要伤我。”
  金不禁挑了挑眉毛,对着众人微笑,把剧本里的台词全都抛下,开始临场发挥——
  “为了保护我的孩子!玉蜉子,他就是我的亲生儿子!”
  秦含玉:?
  萧衔蝉:?
  刚醒过来的谢无柩:?
  金不禁沉浸在自己“高超”的演技与高能的剧情中:“那年他娘早产生下他后,我就出家了,现在想想,我玉蟾子此生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家人。”
  秦含玉:不知该怎么接戏所以表情痴呆.jpg
  台下的观众们起哄:“你怎么确定他就是你的儿子呢?”
  毕竟只在出生当天见过一面。
  金不禁戏瘾大发,他一只眼演悲伤,一只眼演愧疚,鼻子演后悔,嘴巴演颤抖,充分向观众表现他扇形图演技,他刚要开口,就听见留声石的背景音乐画风突变——
  “隔壁春风吹海浪,娘子给我戴绿帽,这个世界太疯狂,我儿子亲爹是老王……”
  ——几年前蓬莱岛上一个男鲛人发现儿子鱼尾颜色不随他,进而发现儿子亲爹疑似是他人后,专门要来留声石录下声音宣告天下,誓要与妻子和小三闹到底。
  那时金父还对金不禁说幸好他是海马一族,可以亲自孕育子嗣。
  金不禁想起这茬,再看看如今台上的剧情,真想扶额苦笑:这留声石也真是的。
  台下观众发出一片倒吸气声。
  同在台下的郁缠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脑袋上痒痒的。
  金不禁坚强地演下去:“不论如何,你是妖修,天性狡诈阴毒,我绝不能留你。”
  “住手!”终于醒过来的谢无柩上场,他张嘴念词:……
  等等,台词都是什么来着?算了,谢无柩打算一掌过去,直接把金不禁打进幕布,结束这一场。
  金不禁正演得高兴,岂容他打断,他大手一挥,开始抢戏:“玉蜉子,你说什么?你说众生平等,皆天性向善?”
  谢无柩:?我没说话啊!不过这句话好耳熟,这不是他的台词吗?
  金不禁:“你还说要带这个妖修去九州历练?”
  谢无柩终于想起来了一句台词:“没错,师兄,佛修讲出世,可若不曾入世,如何出世?师兄你看——”
  他手指幕布。
  “世界这么美,我想去看看!”
  金不禁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幕布,上面抽象的风景画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盛开的黄菊花,以及菊花中心的一坨黑撅撅和下面的痔疮膏广告。
  他微笑点头:“是很美。”
  金不禁笑得灿烂如菊花。
  谢无柩面瘫.ing
  而台上的另一个主角秦含玉,还在坑里挣扎。
  第一幕终于结束了,萧衔蝉觉得备受折磨,不过好在孟泽兰说无言峰的相伴并无重要记忆,他们二人感情的转折点在凡间。
  那时他们二人遇到一个大鬼,那鬼造了一个法器将他二人囚在其中,那法器催生他们内心最隐秘的执念,让他们苦苦追求执念数百年,但现实中只过了三天,从那大鬼的法器里出来,伏玉待她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花沸雪在幕后转动轴承,幕布替换了痔疮膏广告,一座阴森的大殿浮现在幕布上。
  谢无柩和秦含玉之间隔了好几尺,萧衔蝉对着花灵比了个稍等的动作,她在这出戏中扮演大鬼,打算上台先把小师妹拉出坑,再让花灵打开机关,把充当法器的犯栏降下来。
  萧衔蝉穿着特制戏服上场,这件戏服在肩膀处垫了两个猪水泡,这样可以让她看起来更魁梧一些。
  她大摇大摆地走上台,站到小师妹的前方:“哈哈哈,两个生人,本大王正想着吸生人的阳气,老天就把你们二人送到我手里。”
  说着,她一掌伸出,秦含玉立刻会意握住,二人一边拉扯一边对话。
  “你这恶鬼,看招!”秦含玉说台词,然后把萧衔蝉的手握紧了。
  萧衔蝉使劲拽她:“桀桀桀,就凭你也想打我,本大王定要把你们都关进本大王的法宝里!”
  终于一个用力,秦含玉被拉出来,惯性连累萧衔蝉被她扑倒,右肩的猪水泡一下子就破了,魁梧结实的
  “肩肌”没了。
  二人面面相觑之际,一只四方竹栅从天而降,关住了谢无柩。
  萧衔蝉桀桀桀笑声一下子没了,她看向两只花灵,两只土豆大小的家伙心虚不敢对视。
  她拿出毕生的演技继续:“你们二人都被本大王关进法宝里,再也出不来了,等着化成一缕幽魂吧。”
  秦含玉只好假装自己也在竹栅里,抓住面前无形的栏杆,嘶吼:“老娘定会拆了这破玩意!”
  真正被关进去的谢无柩:……
  萧衔蝉继续桀桀桀:“本大王的法宝坚固非常,就是九天雷轰也不可能……”
  轰的一下,谢无柩侧边的竹栅倒了,正正好好压在萧衔蝉的脑袋上,谢无柩默默竖起竹栅,抓着栏杆的手都不敢松,然后他另一侧的竹栅也倒了。
  台下一片轰笑。
  萧衔蝉默默绕过去将其推起来,谢无柩左右开弓,一手抓着一扇竹栅,将自己囚禁得很好。
  紧接着,他面前和后面的竹栅都倒了。
  萧衔蝉扶起这边那边倒,扶起那边这边倒,等她终于搞定两扇东倒西歪的竹栅,她发现自己把自己关进去了。
  此时她张开双臂抓紧栏杆,和谢无柩呈现出个十字。
  秦含玉站在犯栏外:“你这恶鬼,以为将我二人囚禁在法宝里,我们便毫无办法吗?待我们出去,定要灭你三魂七魄。”
  萧衔蝉站在竹栅里:“好叫你知道,我这法宝最擅挖出人心幽微隐秘之事,令人走火入魔,如今我在外你在里,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我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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