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萧衔蝉不搭话,暗中磨牙心里慌张,但面上稳如老狗,她的目光两分坚定三分超然五分置身事外,但在苏云和王璇鸣眼里,她复杂幽微的表情就是深不可测。
三道流光划过天际,萧衔蝉脚底符纸烧得噼啪作响,青烟拖出十丈长的尾迹,但她八风不动,甚至有空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飞讯密域里,萧衔蝉对谢无柩道:呜呜江湖救急啊谢无柩……
竹剑朝下的尖端渐渐浮现出一半透明的人脸,谢无柩一边心中想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一边深呼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
噗——”
苏云御剑时频频侧目,心中疑惑这一路火花带青烟的是什么?忽见那青烟凝成祥云状,时聚时散,似乎颇有玄机。
王璇鸣看到聚散有形的青烟,瞳孔骤然一缩,暗戳戳传音入密:苏道友快看!萧道友在用脚卜算!
苏云余光扫过烟迹,恍然大悟:以云卜算?我曾在书中看到过,这是一种沟通天地之灵的卜算方式!
王璇鸣以卦修身份给出专业解读:烟走乾位,火生离宫,她这是以足为卦盘,演算此行的吉凶……我师从天枢星君,都不敢如此随意地起卦,她竟举重若轻!
一阵疾风刮过,萧衔蝉左脚符纸彻底烧光了,谢无柩着急,这可怎么办是好!却见萧衔蝉顺势抬起右腿,单脚御空摆出金鸡独立式。
王璇鸣倒抽冷气:金鸡破晓式!我在春不过书阁禁书区里见过这姿势!她这是要以肉身为媒介,沟通天地!
苏云震撼不已,暗自思索,萧衔蝉如此旁征博引,随便出手便是春不过禁术,他最好不要与之交恶。
飞过油菜花田,一座高楼在他们眼中逐渐清晰,三人落地时,萧衔蝉脚底焦黑一片,她悄悄在地上蹭脚掌,微一用力,鞋底瞬间化成灰,她的脚落地了,萧衔蝉面容一僵。
谢无柩无言地看着这一幕。
得采用一些技巧了,萧衔蝉心想,她试图用脚趾夹住鞋面,以免被人看出异样,却见苏云二人向她走来。
王璇鸣恭敬作揖:“今日得见萧道友施展卦术,实乃在下三生有幸!”
苏云亦郑重道:“不知萧道友是否算出了明元君的珍贵之物?”
萧衔蝉默默把脚往宽大的裤子里缩了缩,眯起眼睛,就地开演:“啊……很复杂,这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明元君的珍宝……与我们想的不一样,呵,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苏云与王璇鸣不明觉厉,低下头思考这句话的意思,萧衔蝉趁此忙又往脚底贴了张符,粘住鞋面,免得被人看出来她的鞋烧了。
“大家快来看明元君的笔记。”
萧衔蝉取出小册子——
「啊啦啊啦,诸君该不会以为用母亲大人威胁我就会奏效吧?就算是去当最低贱的人,我也绝对不会如你们所愿哦,我永远铭记母亲大人的教诲!」
“明元君家中墙上那些话说明他与其母亲有过约定,他不会去做什么事,但有人以明元君的母亲要挟他,那么明元君不愿做的事情是什么呢?”萧衔蝉道,她回想自己查到的关于明元君的记录——
明元君俗家名云月见,云家月字辈的人,但关于他家人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只知他的母亲乃云家女,生父不详,在明元君入昆仑宗之前完全没有任何记录。
萧衔蝉蹲在地上仔细回想,抬头时蓦地一顿,她慢慢起身,走近不远处倒塌的楼。
“这……这是步虚楼吗?”
苏云和王璇鸣看去。
“步虚楼是这个样子的吗?”
“我记得步虚楼的檐角上没有花纹啊。”
但萧衔蝉越靠近越肯定,她曾蹲在步虚楼下面啃菜团子,她看到过琉璃瓦折射的光芒照在檐角奇特的瓦片上。
“从楼下往上看和从楼上往下看是不一样的。”萧衔蝉道,“你们肯定没有在步虚楼下蹲过。”
她推开朽烂的门,只见颓败的大厅正中挂着一条横幅,上面暗淡的金漆写着——
恭贺月公子登临步虚楼花魁之位。
横幅下摆着一幅巨画像,正是明元君的脸。
苏云与王璇鸣一齐张大了嘴巴。
在竹剑里的谢无柩:他竟然也当过花魁?
第77章
腐朽的木门一经推开,一股陈旧的腐味扑面而来,步虚楼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朱漆剥落,纱帐逶迤,但依稀能看出奢华。
大厅正中的巨幅画中人身着华服,眉目如画,正是年轻时的明元君,只是时过境迁,绚烂的颜料已经斑驳。
“月公子……明元君俗名云月见!”王璇鸣瞪大眼睛,“他居然真的在这里当过花魁?”
苏云盯着那幅画像,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画中人身着绯红纱衣,玉簪斜绾,眉目间带着几分慵懒风流,唇角微扬,似笑非笑,然而眉目间隐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和愤怒——那双眼睛,他熟悉得很。
“这……不可能。”他喃喃道,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剑柄。
“苏道友?”王璇鸣见他脸色发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苏云猛地回神,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干涩:“……这真的是他?堂堂云家嫡系,怎会沦落至……”他低声道,话到一半却哽住了。
萧衔蝉没有回答,而是走向大厅侧面的连廊:“分头找找,这里一定还有其他线索。”
这条连廊仿佛没有尽头,两侧墙壁梁柱像是被水浸透的宣纸,模糊扁平,唯有尽头的屋子连门上的雕花都纤毫毕现。
推开描金漆红的门,陈年脂粉香重得呛人,这是一间落满灰尘的妆阁,菱花镜上积了厚厚一层灰,镜面斑驳,不过妆台上的妆奁却意外地干净,像是经常被人翻动。
积灰的地板上有一条干净的痕迹,从梳妆台一直蜿蜒到窗前,显然有人曾经常往返于此。
萧衔蝉拉开妆奁,里面放着一颗药丸和一本书册,封面上写的是《步虚楼赏花录》,她刚翻开第一页,书页突然飞出无数金粉,在空中凝聚成两行闪烁的字:
寅时三刻听雨轩,千金难买玉搔头。
“这是什么意思?”王璇鸣挠头。
萧衔蝉盯着金粉字迹,思索道:“像是某种暗号,’听雨轩‘应该是步虚楼的某个房间,至于’玉搔头‘么……”
她突然拿起妆台上一堆金钗珠钏中唯一的一支玉簪,簪头上的花纹不是常见的喜鹊、梅花等物,而是一块阴刻阳刻着纹路的扇形,整支玉簪莹润极了,像是有人时常把玩。
“这是……钥匙!”萧衔蝉抚摸纹路的手骤然捏紧簪头,眼睛一亮。
“可是步虚楼没有一间叫听雨轩的屋子呀。”王璇鸣道,“十方法会开始前,我在步虚楼玩了一个月,上上下下的雅间我都去过,步虚楼为了保证雅间里的人不被打扰,雅间门上都没有编号,只有一枚印鉴可以将客人引入,每过一刻钟,雅间就会换位置,里面的客人也能观看到苍梧城不同的风景。”
“雅间虽然会换位置,但其中肯定有规律可寻。”萧衔蝉道,“寅时三刻听雨轩……寅时三刻对应的就是’角宿‘,东方青龙七宿之首,也象征万物初生,也就是说,这个房间是一天之中第一个能听到雨声的房间!”
“应当是在顶楼。”苏云突然道,“顶楼有间设有莲花台的雅间,每日清晨都能第一个听到步虚楼雨幕飞瀑开启的声音。”
但是顶楼一共有八十一间屋子,难道要在这一直等到太阳落下又升起吗?
王璇鸣从袖中掏出法宝星盘,托在掌中,星盘分有三层,星宿金纹渐次亮起,在星盘之上自动排列,形成一幅星宿图:“我来卜一卦!”
星盘中射出一道金光,直直指向顶楼一个地方。
“在这里!”她指着那处率先飞身上去,苏云紧随其后,萧衔蝉叹了口气,一个跳跃,跟上他们。
三人在一扇紧闭的门前站定,那扇门通体乌木,光滑如镜,没有锁孔,没有雕纹,甚至连一条缝隙都寻不见,仿佛只是一块完整的木头嵌在墙中。
萧衔蝉盯着手中的玉簪——簪头的扇形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她迟疑片刻,将簪尖轻轻抵上门面。
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某种机关被唤醒,玉簪上的阴刻纹路突然亮起微光,扇形图案如活物般舒展,竟与门上隐现的纹路严丝合缝地嵌合在一起。
门无声滑开,露出一线微光。
若在步虚楼里,此时早已听到连绵不断的水滴声,但两仪境
里的步虚楼只是明元君根据自己的记忆建造的仿版,此时窗棂之外空无一物,室内没有丝毫华贵装饰,只有一高几,几上一只古朴的盒子。
盒上挂着一把重锁,锁眼形状奇特,萧衔蝉将玉簪插|入,轻轻一转,重锁应声而开,匣子打开后,里面只有一根暗金色的、人参一样的东西,这东西下垫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一行血色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