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蚀仙成仙,不如一死。”
  “蚀仙?”王璇鸣皱眉,“这是……”
  萧衔蝉盯着那行字,和那暗金色的“人参”,灵光一闪:“盐长国的蚀仙丝!是那个害人无数的蚀仙丝!被植入蚀仙丝的人要么变成理智全无的怪物,要么吃人肉延缓理智丧失的速度。”
  苏云脸色一变:“这字迹与此前在明元君故居看到的账本上的字一样,难道明元君的母亲……”
  “对。”萧衔蝉肯定道,“有人用蚀仙丝控制了明元君的母亲,逼明元君做违背本心的事。”
  就在这时,王璇鸣在翻看匣子时误打误撞发现了暗格,从里面摸出一本册子,翻开一看,上面是明元君的字迹,记录的全是很古怪的交易明细:
  “癸卯年腊月,收散修张涛水木双灵根一支。”
  “甲辰年二月,购王刚强火灵根未成,其人自爆金丹。”
  “乙巳年六月,买凡人新生灵根,孩子年幼,灵根被生生抽离时,连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蜷缩着死了。”
  三人盯着那页泛黄的账册,空气仿佛突然凝固。
  萧衔蝉的手指微微发抖,才看到第一页,纸面上的几行字像刀子般戳进眼里,墨迹已经褪色,却仍能看出记录者当时的恐惧与恶心,以书法闻名九州的明元君,字迹越来越杂乱无章。
  王璇鸣突然干呕了一声,她死死捂住嘴,眼睛却无法从“其人年十二,抽灵根时经脉尽断”那行字上移开。
  苏云的剑“锵”地一声出鞘又生生被按回,他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录,每一笔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任是哪个尚有良心的人看到这些记录都不会无动于衷。
  萧衔蝉拿出明元君日记小册子,她与这本账册,或者说罪证,对比着看——
  「我偷偷潜入云家的宅邸,终于见到了母亲大人,她让我杀了她,母亲大人用那双枯瘦的手紧紧攥住我的衣袖,声音轻得像是快要消失的晨露:月见啊……答应我,放弃吧,好吗?」
  「她的眼神明明那么温柔,却又带着深深的哀伤,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母亲知道我做的事情了吗?可是不这样做的话,母亲就没有药吃了,她会变成依赖人肉的怪物,她被云家植入他人灵根,她的道心被云家毁了!我该怎么做?」
  窗外忽然刮进一阵冷风,账册哗啦啦翻动,萧衔蝉猛地合上册子,指尖发白。
  “原来如此……”王璇鸣道,“云家向明元君的母亲体内植入了别人的灵根,然而他人灵根与自身绝不相容,久而久之,让被植入他人灵根的人只知以活人血肉为食,云家许是能用秘药减轻痛苦,以这秘药和母亲要挟明元君!”
  “蚀仙丝是种灵术的产物,结合这些灵根交易记录,我猜云家很可能早就四处掳掠侵吞修士的灵根。”萧衔蝉道,“明元君的母亲不愿与家族同流合污,于是逃离家族,结果又被云家找到,将她控制起来,威胁明元君从事灵根交易,否则就不给解药,明元君宁可在步虚楼卖艺,为母亲买药,也不愿去害人。”
  苏云沉默片刻,声音微不可察:“难怪他视云氏为仇雠……”
  整座步虚楼突然剧烈震动,仿佛某种禁制被触发,三人来不及多想,抓起账本和匣子冲出去,就在他们踏出大门的瞬间,身后的楼阁轰然倒塌,烟尘四起。
  萧衔蝉握紧手中的证据,望向远方:“这样骇人听闻的恶事,我一定要昭告九州,曝于青天之下!”
  王璇鸣赞同:“我与各大书肆有来往,我同你一起!”
  苏云静立良久,眼底的波澜渐渐归于沉寂。
  修道几百载,他早已过了黑白分明、仗剑鸣不平的年岁,修仙界的腌臜事见得太多,他早就无力去愤怒。
  他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指尖拂过那泛黄的纸页:“原来……这便是明元君的珍宝。”
  王璇鸣问道:“该怎么验证这些物证是否是明元君的珍贵之物呢?”
  苏云道:“二位还记得入两仪境时看到的天平吗?此物可称量万物,若物证是明元君最珍贵之物,天平一定会在托盘上加最大的权。”
  三人一起将这些物证各录拓了一份,一齐前往天平处,走近就能看见这架天平下置的九枚环形权,按重量从小到大依次排列,芥子大小的文曲权、豆粒大的禄存权、铜钱般的巨门权、枣核状的贪狼权、龙眼大的武曲权、鸡蛋大小的破军权、拳头般的廉贞权、香炉状的紫微权,最后是足有孩童头颅大的太一权。
  每枚权注入灵力便会浮现金色篆文,将证物置于天平一侧的托盘上,然而秤盘另一侧只落了一枚紫微权,平衡相持,未现倾覆之象。
  苏云瞠目结舌:“这些物证放出去足以在九州掀起滔天巨浪,竟还不是明元君心中最珍贵之物?”
  第78章
  费了一番力气,却没能达成所愿,几人站在天平前出神,都在思考什么才是明元君心中最珍贵之物。
  正在几人发呆之际,倏尔,一阵打斗声由远至近。
  秦含玉奋力向前跑,五柄飞剑在她身后穷追不舍,为首的玄袍修士冷笑道:“魔道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她不由握紧且停侯,心中愈发暴躁,也是倒霉,她来到两仪境后一睁眼,周围全是人,还都是那种正义凛然、视魔修为邪物的固执修士,那些人也不忙着比试了,竟合起伙来对付她,若非明五娘出手相帮,她恐怕早就负伤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秦含玉越运气飞奔越觉得不对劲,她体内的灵气在流失,偏后面的人追得紧,剑阵在她身边快要结成。
  “休逃,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是吗?”
  一道略带薄怒的女声突然从剑阵外传来,萧衔蝉双手持符,向他们飞去,磨出白絮的衣摆无风自动,她双手用力抛出符箓,五道紫色的符瞬间出现在五名修士额头。
  “定!”
  简单一字,却让五柄飞剑同时凝滞半空,如同被无形之手攥住,玄袍修士瞳孔骤缩,额头青筋暴起,却连指尖都无法移动分毫。
  “定身符?不,不对,定身符不会让人有这种感觉……这是什么邪术?!”
  玄袍修士声带电音,仿佛下一秒就能成为dj。
  萧衔蝉指尖轻抚符箓上跳动的雷纹,唇角微扬:“改良版定身符而已,借用雷电之力,麻翻诸位经脉。”
  秦含玉噗嗤笑出声,周身暴躁的魔气欢快旋转:“师姐,不愧是你。”
  五人眼珠乱转,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却连半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活像五尊被雷劈了的泥塑,他们经脉里电流乱窜,舌头都麻得打结,这哪是定身符,分明是雷劫体验券啊。
  “放心,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萧衔蝉收起符箓,与秦含玉走到一僻静处。
  飞讯密域中,秦含玉急切道:“师姐,我的法力……”
  秦含
  玉蹙眉,撤去进秘境前萧衔蝉给她的冲灵符,她周身的魔气竟淡薄了五六成。
  萧衔蝉蓦地抓紧师妹的手:“我的法力也……”她忽然顿住,“没道理只有我们二人会流失法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所有入秘境之人,灵力都在流失。”
  “可是法力流失总该有原因。”秦含玉道,“在结香梦境时,我们法力流失是因为玉蜉子操控了梦中所有人,在这里呢?”
  “是啊……”萧衔蝉愁眉不展,“对了,你能联系上大师兄他们吗?”
  秦含玉摇头:“大师兄他们的飞讯符纹是暗色的,不能联系他们。”
  “飞讯符不同于飞讯密域,但凡共处一界,不论多远,都可以通过飞讯符联系。”萧衔蝉道,“现在大师兄他们的飞讯符都是暗的,只能说明他们二人与我们不在同一个秘境。”
  “可是,昆仑宗第二场比试只开了两仪境一个秘境啊!”秦含玉挠头,她不擅长思考这些复杂问题,“大师兄他们没被传送到秘境里?”
  萧衔蝉回想进两仪境前,看到盘旋在昆仑宗之上的黑白二气,若有所思:“我现在还不能肯定我的推测,小玉,你仔细说说你进秘境之后遇到的事。”
  “我一进来就被追杀,没机会探查秘境,不过在逃命途中看到了一件特殊之物……”
  秦含玉想起自己躲避追杀时闯入的那间书库。
  她从芥子袋里取出几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画,最大的画足有三丈余长,泼墨长卷,自下向上展开——
  最底层以焦墨勾勒出佝偻如虾的凡人,他们像蝼蚁般背负着雕梁画栋的仙家楼阁;中段用靛青晕染的修士们脚踏祥云,华衣美服,却朝着上端虔诚跪拜;最上面那里用金粉混合朱砂绘制的九重天阙几乎灼伤人眼,仙人们的衣袂每一道褶皱都缀满星屑,整片天穹竟是用上品灵石磨粉而绘!
  最小的画只有巴掌大小,画中,瘦弱孩童跪地,双手捧着一截被斩断的灵根,而高台之上,锦衣修士袖口云纹刺眼,正轻笑着掂量一袋金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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