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这些画都是明元君的笔墨。
  “我觉得这些画许是有其他含义,师姐你看这些东西有没有用?”
  明五娘远远望见萧衔蝉与秦含玉站在油菜花里交谈,萧衔蝉神情严肃似有所悟,秦含玉则全无在外人面前的冷面寡言、雷厉风行,像个等待姐姐帮助的小妹妹,她犹豫片刻,终是捧着那本泛黄的册子走了过去。
  “两位道友,”明五娘轻声道,将手中书册往前递了递,“我在秘境中的书阁里找到了这个。”
  萧衔蝉转头,明五娘手里拿着本名为《草木之人修仙录》的书。
  秦含玉挑眉,率先接过册子翻了两页:“灵气图样、吐纳法门、保护灵根、修仙界常识……这些都是很基础的修仙知识,写得很详尽,若把这本书学会了,有灵根的人不需拜师,便能踏入仙途。”
  明五娘点头,指着末页的一行小字,那里写的是:草莽寒门亦可通天,月见赠予天下人。
  “游历九州时,我曾听修士们提起过这本《草木之人修仙录》。”明五娘唇角泛起一丝苦笑,“他们称其为’邪书‘,说此书乱了天道规矩,如今在这秘境中得见真容,才知这竟是明元君的手笔。”
  书页在风中轻轻翻动,发出沙沙声响,仿佛在诉说那些被刻意掩埋的往事。
  明五娘的声音更轻了几分:“我在九州看到的那本书的内容和这本略有不同,其中几章很是潦草,若跟着学恐怕会气血逆流,现在想来,或许那本书是被有心人修改过的,他们怕有灵根的人读了,不投靠仙门就能踏上仙途。”
  油菜花轻轻摇晃,金黄与草绿交织出一片生机。
  萧衔蝉合上书,道,“看来,这秘境是依照明元君记忆里的书阁、贫民窟、步虚楼等物所建,藏的,是他的过往。”
  明元君这一生,曾蜷缩在漏雨的茅檐下为两文钱、半块馍欢欣鼓舞,也披着云锦华服饮过琼浆玉露,他记得寒冬里卖儿鬻女的哭声,也记得拍卖会上修士们为一条地阶灵根一掷千金时,那装着灵根的琉璃匣下还沾着原主人的血渍。
  萧衔蝉胸口忽然一窒,她想起自己离家后的所有见闻,她曾见过凡人泣血只求一个公道,而修士却对凶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她曾见过家国顷刻覆灭,枯骨成为他人野望的垫脚石。
  世道如秤,可众生从未在盘中。
  “原来如此……”
  萧衔蝉大步走向獬豸狴犴站牙纹天平,将泛黄的账册、书本与画轴一股脑置于盘中,然而另一只托盘上,还是只有一枚紫微权。
  她提起生民笔,在托盘上写下“公正”二字。
  “轰——!”
  秤盘剧烈震颤,九枚环形权腾空而起,化作星辰环绕她周身,巨大天平下,她闭目而立,耳边仿佛听见明元君的叹息:“若天道不公,我便做那秤上权,为微末之人加些重量。”
  刹那间,磅礴灵力自天平倒灌入体!
  澎湃的灵潮犹如长河,将萧衔蝉周身尽数吞没,七彩的灵气凝成实质,在她衣袂间流转不息,恍若云绡,又似玉带,每一缕灵气都裹挟着秘境最精纯的天地之力,注入她的金丹里。
  “灵气倒灌?这是破境之兆!”远处窥探的修士惊呼,“她竟在此刻破境?!”
  花沸雪和金不禁拖着鼓鼓囊囊的麻袋在甬道中蹒跚前行,麻袋被宝物撑得几乎破裂。
  “万两,你这麻袋是不是装得太满了?”花沸雪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骨头架子咯吱作响,“我都快拉不动了。”
  他觉得不对劲,他是鬼修啊,不知饥渴、不觉劳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金不禁刚要反驳,突然发现大师兄脚下亮起一抹诡异的金色,那金色如同活物,正顺着他的脚踝向上蔓延。
  “大师兄!你的脚……”
  花沸雪低头,发现自己的右脚已经化作金骷髅,沉重的金属质感让他一个踉跄,麻袋砸在地上,滚出几颗夜明珠,在长廊地砖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金不禁发现自己指着大师兄的那根食指,也开始泛起同样的金色光泽,他突然想起入宝库时看到的十二尊金像。
  花沸雪脸色骤变,一把拽住金不禁的衣袖:“万两,这些宝物有古怪!”他抬起已经变成金子的右脚挪动,指节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括。
  “快扔掉!”
  金不禁盯着怀里沉甸甸的麻袋,喉结滚动了下——那里头可都是千年难遇的宝贝啊,有了这些东西,他们蓬莱岛就再也不用为灵石发愁了。
  可他身上的金色蔓延速度比花沸雪快多了,几个呼吸间,金不禁的四肢乃至半个胸膛都金化了,只有脑袋和半个手掌能动,他终于咬牙松手,麻袋歪倒,珍宝撒了一地。
  宝库突然扭曲起来,堆山填海的金玉宛若海啸般,向他们涌来。
  “跑!”花沸雪拖着半条金化的腿,一手扛起师弟,转身就逃。
  在宝物吞噬他们的前一秒,他们二人跑出了宝库,无形的屏障重新汇聚,浮空的铭文复又出现,数不尽的宝物在屏障之后,仿佛唾手可得,一点也看不出危机。
  金不禁最后瞥了眼满地珠光宝气,几乎咬碎银牙:“靠,这哪是机缘,根本是索命的饵!”
  花沸雪眉头紧锁:“妙妙和小玉至今音讯全无,该不会……”
  “不会!”金不禁道,不知是不是在给自己打气,“她们俩一个脑子转得比刀还快,一个刀刃利得堪比雷暴,这组合,别说区区两仪境,就是九重天也能打上几个来回。”
  他们顺着原路返回,路面是由灵石铺就的,两侧奇花异草灵气深厚,这些灵植比之他们在宝库里见到的略有逊色,但仍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珍宝。
  他们原本打算,取完宝库里的珍宝若还有余地,就将外面的灵植也收入囊中。
  可现在,一尊尊金像以各种扭曲姿态凝固在原地,有死死抱住金叶玉树的老者,有脖子上缠满忘尘莲
  与血胭棠的青年,甚至有个孩童模样的修士,金化的手掌还保持着撬灵石的动作。
  他们的表情永远定格在贪婪与惊恐交织的瞬间,金子泛着诡异的色泽。
  “都是舍不得放手的。”金不禁声音发紧,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方才险些金化的右臂。
  花沸雪寻了个僻静处,取出金针为二人疗伤,金不禁现在看到金子就抖了抖。
  正平心静气运转灵力时,远处传来“当啷”一声脆响,二人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修士正拼命往储物袋里塞东西,他的指尖已经泛起金色,却还在喃喃自语:“再拿一件……就一件……”
  花沸雪刚要冲过去救人,金不禁一把按住他:“大师兄,没用的。”
  话音刚落,那修士彻底凝固成一尊伸手索取的雕像,手指蜷缩紧握着,露出半截没来得及塞芥子袋的燃魂草。
  一群霜爪宽尾鼠从金叶玉树爬下来,从金手中扣出燃魂草,三瓣嘴动了动,将汁水丰盈的草吃了个干净,但它没有丝毫要变成金像的样子。
  “是贪婪。”金不禁突然道,他盯着两侧那些姿态扭曲的金像和灵巧的霜爪鼠,重复一遍,“是贪婪!这个秘境会令贪婪之人变成金子。”
  “走吧。”花沸雪收回金针,叮嘱师弟,“记住,接下来就算看见仙器堆成山……”
  “我也当是粪土。”金不禁接话,他有些后怕,“师兄,我们怎样才能找到师妹她们?”
  萧衔蝉周身澎湃的灵潮渐渐平息,在破境之时,她借秘境灵气遍览全局,识海中浮现出整个秘境的轮廓——分明是半幅缓缓旋转的太极阴鱼图!
  “我明白了!”她猛地睁眼,“太极两仪,和而不同,我们在阴鱼中!”
  秦含玉与一旁的其他修士听闻此话,乍然明白过来,所谓两仪境,境如其名,分阴阳,入境者随机被传送在阴阳两仪中,分处两境,所以她们才一直联系不上师兄。
  “所谓阴阳,一饮一啄,此消彼长……”谢无柩的声音在飞讯密域响起,“妙妙,你的法力流失可能和阳鱼中的修士有关。”
  萧衔蝉点头:“我也这样想,阴阳相反,我们所在的阴鱼主衰,想必阳鱼主盛,那里许是被天才地宝填满了。”
  第79章
  “公正……”
  苏云沉思,喃喃自语,其他修士的表情与他如出一辙。
  “明元君最珍贵之物,是公正?”追杀秦含玉的玄袍修士表情古怪,“这玩意怎么带出秘境呢?”
  两仪境比试的要求,一是查出什么是明元君最珍贵的宝物,二是带这个宝物出去,可是“公正”二字看不见摸不着,怎么带出去呢?
  金不禁的靴底踩在阳鱼秘境的灵石小路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低头望去,上品灵石晶莹剔透,仿若一块琉璃,只需弯腰便可拾取。
  蓬莱岛经年台风海啸,护岛的阵法早就因为没有灵石而破,每逢风浪为祸岛屿之时,他们四人就要与师尊一起护岛,要是有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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