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嬷嬷适时送去一盏茶。
  殷明澜劈头掷在地下。
  “去,把皇后叫来,闯下如此祸事,她还高床软卧?简直恬不知耻!”
  嬷嬷内侍们吓白了脸,看了看太后,没有阻拦的意思,忙起身往凤仪宫跑去。
  太后也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来,这件事是小,但在如今的局势下,就像是热油里溅进去的冷水,说不出什么时候就会炸开。
  “北边的人蠢蠢欲动,明年开春免不了又是一场战争,正是摄政王部下效力的时候,加恩都来不及,她倒好,搞什么敲打。”
  殷明澜重重锤了下桌子。
  若是往日,他一定不会再母后宫里如此放肆失态,但今日——天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还以为有人暗中中伤皇后。
  没想到啊……
  皇后还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太后听了,一个气急,忍不住犯了咳疾。
  “陛下--”
  说皇后皇后到。
  她穿着单薄的衣裳,脱簪待罪,比起往日的端庄贤淑,更有一股柔弱婉约的美感。
  “都是妾的过失,妾想着公主不缺这一点点赏赐,又是皇室之人,前朝国库空虚,军费吃紧,妾只是想节约一些用度。”
  她泪眼婆娑,祈求地仰起纤长的脖颈。
  殷明澜看着她,却忽然想起另一双眼睛。
  哪怕跪着,也绝不会像皇后一样,摇尾乞怜。
  哪怕他说尽羞辱的话,用尽所有手段,她也不会低头。
  他忽然没了火气。
  这在旁人眼里,就是皇上怜惜皇后,愿意宽恕她。
  高长川一个趔趄坐在地上,她看向上首坐着的君王,他原谅自己了么?
  抬头却只看见一双幽深的眼,她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嬷嬷来传的时候,她正要入睡,听了来龙去脉后,当机立断,决定用这一招示弱--
  今天决定时,确实未想到前朝,只以为是很小的一件事,出一口气罢了,是她思虑不周。
  姑母和皇上都没有说话,她的心底还是有些慌张。
  可惜如今天已黑,大哥也不好入内宫,不然也可以想个对策,匆忙之中她也只想出这个法子应对了。
  她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这个表弟。
  年少时他性子高傲,从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唯一一个入他眼的,唯有长宁公主孟合欢。后来,他娶了她,虽然皇上待她好,但还是比不上孟合欢。
  这个名字在她嘴里转一圈,硬生生带出来一层锈色血腥。
  ——都出宫了,还要和她作对。
  殷明澜失去和皇后说话的欲望,明明是这么柔顺的一个人,偏偏敢做出这么大的事。
  又偏偏选择了这么蠢的方法,不想着挽救,而是示弱保全自己,殷明澜有种莫名的不爽。
  --好似是他对无辜的皇后做了何事,她已低头认错,再不容情,就是严苛。
  这么一副楚楚动人之态,让人心软,却也不耐烦。
  也是,不是所有人都像孟合欢一样。
  他忽然一愣。
  今日,似乎是她三朝回门吧?
  他忙了一天,早就将其抛诸脑后了。
  所以,她没回来么?
  【作者有话说】
  殷明澜(神色莫名,心中苦闷):“如果是合欢...”
  正理所应当支使瞎子夫君推她荡秋千的孟合欢:“哈秋...到底是谁躲在暗地诅咒我!”
  昨天存稿箱设错时间了,我这笨手[坏笑]
  第35章 闲趣
  ◎她在闹,他们在笑◎
  七天法事做完,天可见地阴沉。
  合欢往窗外看一眼:“这天气,怕不是要下雪。”大雪封路,到时怕是下不去山了。
  只这一会,脸便被冷气扑了正着,鼻尖冻的通红。
  金雀儿她们忙劝着让她回里间:“公主与世子说会话吧,天色尚早,才刚吃了晚膳,万不能睡了。”
  合欢觉得两人说得正是,便关了外界窗户,推门去里间。
  奚琼宁咳嗽一声,挣扎着要下床。
  邱意急忙将他扶起来,又将狐裘披在身上。
  “世子这几日夜夜睡不好,山里风大,怕是又着凉。”
  合欢将一旁的药端来,“快一口喝了。”
  奚琼宁接过,轻描淡写地喝了,仿佛不是药,是糖水。
  “世子妃如何不来喂我?”他用帕子拭去嘴角的药渍,一边一本正经地问。
  合欢瞪大眼睛:“一勺一勺喂,不苦么?”她眼睛一转,笑得不怀好意:“如果世子就爱这一口,那妾身也愿意效劳。”这一口腔调出来,她自己先掌不住笑了。
  琼宁不妨她这么说,脸上一热,只吩咐邱意:“好一个恩将仇报,下次她来,不许上茶。”
  邱意却道:“就怕到时我们不上茶,娘娘不如何,世子先来问了,最后也是我们没趣。”
  合欢一听,越发笑得欢快,一身紫色杭绸褙子,上绣几朵娇艳蔷薇,越发即便笑得揉肚子缓气,也不妨碍她的美。
  邱意忽然有些惋惜:世子这么好的人,却瞧不到娘娘,两人看着一对佳偶,到底有瑕。
  琼宁将药放下,留心听了几息,叹了一声。
  “风这么大,不然我们先下山去,找个农户借一宿?若等落了雪,又是十天半月不能下山。”此时外头风声怒号,夹带着树枝被刮的响声,倒有那种鬼哭狼嚎的味道。
  合欢想起来时往山下看的一眼。
  穿过云雾,掠过山林,那点点灯火零散的像天上星。
  夜里风大,天黑不好行路,还是莫要冒险。
  合欢道:“你身上不好,还是有个忌讳才是;况且,山下农户离山底很有一段距离,我们也不知道路,贸贸然乱走,若撞上个什么却如何使得。”
  她仔细劝了,又走过去,将他摁在床上:“你就好好休息,这被子也要捂严实了,发发汗,不定明儿个就好了?”
  金珠儿给合欢添上新茶,也道:“世子合该再盖一床被子,好好焐一焐,夜里万不能踢被子。她看了合欢一眼:“我家公主睡觉最爱踢被子,但凡我上夜,总要看个三五回才是。”
  邱意笑道:“世子爷可从不会踢被子。”
  却听奚琼林道:“我倒未见她踢过。”
  合欢正百无聊赖,听到这,随意接道:“那床那么小,你又挨着我,怎么踢得开?”
  金珠儿几人笑了几声,合欢不知他们为何发笑,就未在意。
  “确实无趣,不知道有什么法子打发一下时间?”
  合欢心里却还有一种想处,他刚吃了药,也睡不着,不如大家玩笑一会,心里松快松快,也能睡得安稳。
  便道:“藏钩的话,咱们人少也不好玩,若是作诗对对子,你们怕也难为。”
  她思索片刻,定下注意:“不若射覆如何?”她越想越有意思,“赢者可命输家做一件事,不分主仆,不按大小。”
  射覆,有文射,也有武的,文射就是用诗做谜,众人再用诗词和之,射不中,做的诗便歪了,但他们几个只须用武的,也就是用块布笼着一物,众人来回猜。
  邱意有些犹豫,他看着奚琼宁,明显是顾虑他的目疾。
  这些游戏玩起来总要用眼睛,他们怕刺着世子。
  合欢知道他们的顾忌,却道:“在座十人,都要参与,都别想遁走。”哼一声:“就是世子,也要乖乖守我这令官儿的规矩,不然我必得重重地罚。”
  奚琼宁神采奕奕:“这是应当。”
  “那我便先来做个示范。”她背过身,将一物放在盘子里,用布盖住。
  “各位,每人可问一个问题,不得直问此为何物,只许旁敲侧击。”
  “我来挑人,诸人听我令。左边第四却是谁?”
  禅房虽大,却无多少摆设,奚琼宁躺在床上,合欢坐在床靠右手边罗汉床上,掰着橘子吃,下首是金雀儿,金珠儿,金坠儿,还有入王府新分来的金玉儿;几人或拿小板凳,或拿着蒲团坐,面前摆了小几,上有糕点糖果。
  往左就是世子惯用的几个小厮。
  众人数了数,正是郑林。
  他从坐垫上起来,挠了挠头:“敢问娘娘,此物用来做什么?”
  金雀儿立说:“问的妙。”
  合欢便道:”此物可大有用处,或是为人间增春,或是为死狱荡魔。”
  这倒不好猜,合欢抱着手臂老神在在,就看他几人抓耳挠腮的样。
  灯花爆了一下,轮到下一人来问,人人问遍了,这才许来答。
  后边金坠儿问:“这物我们可识得?”
  合欢憋笑道:“自然识得,日日不离啊。”
  这就愈发令人不解,众皆苦思。
  又指了几人,从模样颜色等问了个遍,合欢一通乱扯,越发云里雾里。
  很快,就轮到奚琼宁。
  他思索了一阵,方道:”此物可是你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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