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既然不理会她,那她也不稀罕叫他名字,从今往后,奚琼宁在她孟合欢嘴里,就只是冷冰冰的世子二字。
  “如果他不要,就随他扔了,这灯我既然是为他取得,就是他的,莫要再取回来。”
  管家喏喏应了。
  “方才有一位女郎上门,说是公主昔日的贴身侍婢,府里人没人认得,我便让她呆在门房等娘娘回来示下。”
  应该是小喜吧,合欢这样想着,便对管家道:“你带她来见我,如果是我要的那人,今晚你就去张管家那说一声,造册登记一切备好,让她来留园。”
  “是。”
  旁边跟着管家的小厮早就一溜烟去门房处,不一会儿,一个背着包袱的女郎走过来。
  她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梳着丫头们常梳的髻,只留了一撮儿垂至胸前,用红绳子缠的整齐。她大概前半生过的还算顺遂,苦难还没来得及在她清澈的眼睛里烙下阴影。
  是了,听邱意说,是琼宁让人将她们放出宫来的。
  失去上元的热闹,府里有些太静了。合欢带着人往留园里去,一路走来不乏有丫头小厮请安,可她无端觉得有些孤独。
  天上的月亮清辉遍地,冬日的月亮实在有些过亮了,让人想靠近却不敢,就如同琼宁。
  合欢心里小小地叹了一口气,她能感受到琼宁确实对她好,如果不是上心,谁会在新婚第二天就将妻子被扣的旧仆接出来,还安排他们求医呢?宫里消息再怎么难传出来,既然能将人接走,他知道自己往日处境也并不难。
  一个不受重视的公主,孤立无援的公主,若按常理,王府娶她不过为了逍遥王的名声,让皇室安心放摄政王去北地,敬而远之就是,犯不着为她做这些事,可他还是做了。
  但不知为什么,合欢总觉得他对自己还隔着一层,仿佛还有什么顾虑似的。
  金雀儿提着灯笼走在合欢右侧,她见公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显然正为和世子的事烦心。不过她也只是个在室女郎,对夫妻之道也不大懂,纵使有心也想不出法子。
  不过,或许嬷嬷有啊,她老人家本就是嫁过人的,后来家里无人了,这才托旧日伺候的太妃娘娘重新进宫。
  打定主意后,金雀儿有心让公主想些别的事忘了这茬,便故意提起小喜以后的安排,恰巧合欢本也没想到这点,两人细细盘摸了一遍,出宫带了三个大宫女,又从府里提上来一个金玉儿,现在小喜回来,几人手里的事再细细分一下也好。
  几人说说笑笑间就踏进院子,小丫头连忙上前请安道:“方才郑林带人提过来好多东西,都是殿下在灯市上买的,我们不知道怎么归置,这才放在炕上等您示下;小厨房的东西已经备好了,刚才刘嫂子来问,可要现在摆上?”
  合欢有些忿忿地念叨几句,夜宵可是白日里她早就吩咐备下的,知道琼宁平日养的习惯从不在外头吃。可今日他好一番话排喧,非要不信人,合欢打定主意,就是自己撑一撑,和丫头们一起把东西吃了,也绝不去书房请他。
  她抱着手炉歪在炕上,舒服地眯着眼睛,金雀儿等收拾东西,将床铺好,床下铁抽屉里放上烧红的碳,能暖到明早。
  “今日你们也累了一天,等会小丫头将饭提来,咱们一起吃。”
  饶是向来脑袋笨的金珠儿见状,也知道两个主子之间有了矛盾,世子非要去睡书房,公主备好的东西却便宜了她们这些丫头,灯会上明明好好的,公主还欢喜地夺了灯啊,怎么回来就变了呢?
  她求助地看向金雀儿,却见她也摇了摇脑袋。
  【作者有话说】
  摄政王大笑:那小子惹媳妇儿生气了?
  管家一脸八卦:巴拉巴拉。
  摄政王:啧啧啧,醋缸子转世不成,真没有本王一点的气概!
  管家:当年夫人瞄了草原上壮汉一眼,您居然向人家下了挑战书,被打的鼻青脸肿,连马都上不去,还是老奴扶您上去的。
  摄政王:……怎么,你就非得拆台?
  管家微笑:老奴向来如此,王爷您又不是不知道。
  摄政王:……罢了,你把他叫来,本王问问情况。
  管家有些忧虑:王爷该不会要世子训斥世子妃吧。
  奚琼宁深夜来到父王面前,却见他老父笑眯眯道:来来来,父王教你怎么打包袱皮,媳妇生气把你赶出家门,也有个包袱傍身。
  奚琼宁:……他一点也不想知道父王为什么这么熟练。
  第56章 军行
  ◎公主日日和他变着花样偷偷溜出府去玩,应当也蛮喜欢他◎
  “殿下,殿下该起了。”嬷嬷挂起帘子,叫外间的丫头们进来,她则捧着昨日挑好的衣裳细细检查。
  “今日王爷要率兵北上,和北军汇合,府里人子时就开始准备,咱们也要早早起来,先用个早食...”
  合欢昨晚不知怎地,愣是没睡着,好不容易凌晨恍惚睡了,却被吵醒,意识迷迷糊糊地,眼睛就是睁不开。
  然而脸上却有一块温热的帕子慢慢擦着。
  她这才有点清醒,往旁边一看,一个圆脸杏眼,身穿鲜红褙子的丫头抿着嘴儿笑,却正是昨日才进府的小喜,她一边擦,一边却有些怀念道:“公主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这个法子还是新竹姐姐想出来的。”
  说罢,她就伺候起合欢穿衣,金雀儿等早就怕误了时辰,如今见状都松了一口气,忙不迭送上脸盆牙粉漱口水等物。
  等合欢打完盹才发现,头上已经被人梳了个小髻,带着简单的发饰,两颊扫上淡淡的腮红,唇边已经递上唇脂,轻轻一抿。
  拿着早膳的碗喝粥时,她状似不经意问道:“那边,可有差人说些什么?”
  金坠儿正收拾床铺,闻言脆生生回道:“才刚郑林过来说,世子已经收拾完正用早膳,等会过来接公主一起去...”
  接她一起?他就不能来房里等着她嘛。
  于是收拾完,带着人出院门时,正好撞见奚琼宁,她却并不如以往那样亲热地上前打招呼。
  而奚琼宁也未说什么,只留下两个字“跟上”后,就先一步往前去了。
  金雀儿适时道:“公主,咱们还是快些吧,方才管家已经派人来问了。”
  孟合欢只得压制住自己心里的气恼,想着来日方长,今日是父王出征的日子,她可不是给奚琼宁面子。
  到荣庆堂那边后,各位将军早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志得意满,雄姿勃发,气势正盛,偏厅夫人家眷们止不住哀啼,呜咽声偶尔得闻。
  王爷正站在堂前,看不出在想什么。他早已经穿好盔甲,手握在刀柄上,抬头看着屋檐上探头的梅花。
  “见过父王。”两人齐声道。
  奚征这才转过身,见到儿子还有些怔忪,他松动了紧锁的眉头,有些欣慰道:“你们来了。”
  合欢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奚琼宁。他还是往常那个样子,玉树瑶林,风裹琼枝,今日穿了一件素色锦袍,越发显得玉骨清华。
  可合欢看见他偷偷红了眼睛。
  也是,老父亲即将上战场,那可是刀光剑影的地方,就算世间最骁勇的将士都不敢说自己必定活着回来,就算他多么不喜父亲对战争的狂热,此刻也忍着心酸,只盼他能战胜,早日归来吧。
  “为父就要走了,”大概是晚上没睡好,摄政王眼里满是红血丝,他拍拍儿子肩膀道:“以后的事谁也说不上来,但我儿不必担心,如果京中有人为难你,也不要忍气吞声。”
  他身形高大,奚琼宁身量也高,可怎么比得过终日练武的老父,摄政王说到激动处,更是声如洪钟,震得合欢一阵耳鸣,难为琼宁就立在他身前,却不动如山。
  “老子上战场去了,京城里坏心眼子,还不得欺负你。”他说的气势汹汹。
  奚琼宁却道:“父王莫要担心,”他似乎笑了笑,“他们还要靠父王赶走柔然人,并不敢对孩儿怎么样。”
  但摄政王显然被儿子并不高明的吹捧捧的极为舒坦。
  “你这孩子,太过通透,完全不会和外头的人相处,还好为父给你骗来这个媳妇,往后身在北地,也不担心你了。”
  “父王!”奚琼宁教了他一声,阻止他往下说。
  摄政王这个奸臣,不仅将他欺骗公主的事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竟然还颇为得意,合欢却一点生气的劲头都没有,她眼睛热热的,拼命将涌到眼眶的泪憋回去。
  然而王爷并没有体会到小夫妻的良苦用心,竟朗声大笑道:“你这孩子,害什么羞啊!”蒲扇一样的大手拍的奚琼宁闷咳几声,看到这一幕,合欢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想笑。
  “好了好了,时间紧,为父就不絮叨了。”看着眼前略显年少的两人,他语重心长道:“父王这一走,你们两个可就要撑着王府,偏殿那些家眷,也要替将士们照应好,万不可让人欺负。”
  “父王...”奚琼宁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喉头抖动,应该有许多话要说,然而情绪上头,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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