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她道:“也只是一时口角,算不了什么,让小云天回去吧。”
金雀儿便到屋外,又一脸难色地到屋里:“公主,那个小云天执意要来拜访您。”
合欢知道,京里的娘子郎君们惯爱捧什么戏子,对着名角一掷千金也是有的,便以为这个小云天也是来和贵客联络感情的,便摇头让金雀儿回绝,谁知金雀儿还没到门口,却听见门外人道:“此来是为我的私心,向公主道谢,报救命之恩。”
“哦?”合欢有些疑惑,自失去记忆以来,她从未救过什么人,所以,这人是她以前认识的?
合欢的头久违地有些疼,以前的人不断出现,让她本来安稳幸福的人生出现波澜,一个殷明澜已经够折磨人,将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又来了一个不知意图的白毓,一个不知真假的人要来报恩。
她轻轻舒一口气:还真是多姿多彩呢。
小云天没有寻常男旦身上矫揉造作感,他看着很挺拔,像一杆挺直的翠竹。不过他那双秾丽多情的眼睛,确实是唱戏的人该有的。
“公主或许并不记得小的,但对小的来说,永世难忘。”他的声音很清润,不同于唱戏时娇娇的音色,一举一动确实好看极了,不愧是名角。
然而合欢却支着下巴,并不觉他这副样子有多么动人,她有些意兴阑珊地问:“确实不大记得,不如你来说说。”
小云天眼光一黯:“是啊,对于公主来说,不过是很小的一件事罢了。”
“那年大雪,小人从北地一路逃难到京城。柔然人打到京城了,京里空空荡荡,所有人都不敢出门,小人手脚肿得比萝卜还大,在地上爬啊爬...”
合欢只听他的话就心里一颤,但面前的少年面皮仍是微笑着,一丝波动也无。
“是公主救了我,所以我要报答公主。以前我这种人怎么能接近公主呢,原以为今生都报不了恩情,没想到今天,竟真的见到公主。”他颇为动容道,眼泪竟顺着脸颊落在桌上,崩出晶莹的水珠子。
“所以?”合欢饶有兴致地问。这人若不是一个心机叵测,连眼珠子里的情绪都能控制的人,要么,他说的就是实情。
不过,燕京要报她恩情的人可真多,那个魏将军,听父王说,为了报恩,此次特意随父王出征。他们这群武将也高傲的很,若不是皇命,入了谁的队伍,就是选择为谁效命。纵然皇帝没有任命,可父王是谁,只手遮天的大奸臣,谁敢管他。
话说回来,合欢想知道,这小云天要如何报恩。
“公主为世子求灯那日,我在画舫上,有位贵客想要听戏,谁知道那日,公主是湖心最耀眼的月光,再没有人管小人,我也躲个清闲。”
他忽然话头一转:“公主那日跳的,并不是《相思》,我以为,此舞应该叫《遥爱》,只要遥遥看着爱慕之人,就好。”
遥爱吗?
合欢默默在心里念了一句。
那是谁的遥爱?
小云天忽然接近她道:“公主若是太辛苦,小人愿为公主面首,随时侍奉。世子爷...天潢贵胄,总是不会时时令公主欢喜...”
合欢再也想不起什么遥不遥的,她有些惊悚地看着眼前清俊的少年:莫非这就是他所谓的报恩?
小云天大概看懂她眼神的意思,颇为虔诚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奚琼宁:究竟有几个要报恩的人,为何每个人都爱你至深?
孟合欢昂起下巴:只要会呼吸,就有人源源不断的心悦我!
奚琼宁:好啊,往日情郎还不够,知己好友一箩筐,居然还有个面首等着!
孟合欢:有时候人太过优秀,也是有苦恼的,正如此刻的我!
第59章 醉酒
◎奚琼宁却猛一拉合欢的手:“是我趁人之危。”◎
“娘娘,您回来了。”合欢乘着小轿入二门,婆子媳妇们急忙出来侍候。金雀儿将车帘子打起来,合欢有些惊魂未定地下车。
面首什么的,她真的只在话本子里见过,忽然从身边人嘴里说出来,有一股很重的虚幻感,真的吓了她一跳。就像是话本里的故事发生在她身上,然而孟合欢一点也不期待,她既惊悚又尴尬。
而且,才刚刚因为昔日情郎和奚琼宁说的不好,如今又来了一个要做面首的人,若是让他知道了,王府不得被他闹翻天?
合欢瞬间气馁,连婆子递上来的请柬都懒得看,只让金珠儿收好。
傍晚有些冷,合欢钻进里间不愿出去,她将丫鬟们叫来,里间有地龙,暖烘烘的,大家围着说笑。
“小喜姐姐,你不知道那小云天一说这句话,公主的脸色刷的就变了。”金珠儿一脸促狭,而合欢也垂着脸,觉得有些丢脸。
从古至今养面首的公主那么多,她却那么大的反应,好像没见过什么世面,多没有面子啊。
小喜却摸了摸合欢垂至身前的长发:“公主还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合欢一下子找到理由一般,她微微侧脸,靠在小喜胳膊上:“是啊,我也才十七岁,碰上这种事,愣了很正常,哪里像金珠儿说的,那么傻啊。”
“就是,公主可厉害了,上元夜那么多人夺灯,连卢三娘都败到公主手里。”金坠儿颇为崇拜道,合欢被这么一恭维,顿时颇为神气地坐直身子。
“那可不是,我一出手,保管手到擒来。”她笑得得意极了,鸦羽似的发顺滑地垂到身前,比画里的仕女还要美貌动人。
嬷嬷吃着栗子,叹了一口气:“公主这般敢作敢当,为何不主动上门去看看世子,让他回转,明明您心里也是记挂他的。”
合欢撅嘴:这个嬷嬷,就会坏人兴致。再说了,她什么时候惦记奚琼宁了?不过是怕他生病,出了差错,对不住父王临行前的托付罢了。
但若要让她主动上门,岂不是要让她低头,承认是自己的错?
合欢骨子里的倔强此刻冒出头:不,她偏不去,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去求和?奚琼宁有本事,就一辈子别来这里,一辈子别瞧她,别和她说话!
心里的火气蹭蹭冒,合欢也没有说话的兴致。金雀儿知道她心中的症结,忙使了眼色,和金珠儿拉着嬷嬷下去。
合欢陷在云朵似的棉被里,本来想闭上眼睛,却翻来覆去的,没有一点睡意。她只好坐起来,看着窗外映在屋里的竹影出神。
有一点亮光靠过来,原来是小喜,她拿着灯笼,今日是她当值,合欢心里烦躁扯谎说要睡觉,灯息得早,其他丫头都回房去了。
“公主睡不着吗?”她披了一件绫袄,看着有些单薄,如今的天气,万一得了风寒又是不美,合欢便道:“无事,只是睡不着罢了,你快回床上,当心受冻。”
小喜却将桌上的灯重新点燃:“往日公主睡不着,必定会拉着我和新竹,说一些小故事,才肯睡去。”
她面上带着追忆,昏黄的灯火在她脸上跳跃,让合欢心里一动,对她说的事情有一丝熟悉。
“公主,世子,他对你好吗?”她似乎是憋了很久,才终于将这句话问出口。
“当然。”合欢答的不假思索,奚琼宁当然对她很好,这世界上就数他对孟合欢最好。
她没有看到小喜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之色。
“虽然外头诸多传闻,但嫁入王府后,我过得实在很快活。”合欢眼睛微微一亮:“府里所有人都对我很好。”
小喜嘴角动了动,半天才扯出一个笑来:“公主过的好,我们就放心了。公主忘了前尘,大约也是件好事。”
“你,你知道了?”合欢有些惊讶,她的伪装这么差,这么快就被她识破了?
小喜噗嗤一笑,食指亲昵地刮了刮合欢鼻尖:“我可是和公主从小到大的情谊,什么能瞒得过我!”事实上,自公主嫁入王府,还和世子感情颇深时,小喜就察觉到不对,她费尽心思,才从以前的同乡,也就是给合欢诊治过御医那里知道,公主的脑袋受过重击。
说起来真讽刺,老王爷王妃誓死忠诚的皇宫没有保护公主,反而是众所周知的奸臣府邸,庇护了失去记忆,毫无自保之力的公主。
看着眼前一脸温柔欢快,笑意盈盈的公主,想到以前痛苦不堪,备受欺辱的公主,小喜决定将一切埋进心底,包括可能是摄政王害死公主父母的真相。
“那,世子知道吗?”小喜问道。
“他不知道,我从未和任何人说过。”
合欢摇头,虽然如今她和奚琼宁已经是真正的夫妻,夫妻间就应该坦诚相待,但是,谁叫他避而不见呢,合欢就是想告诉他,不也没有机会么。
小喜则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可以说是公主软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纵然公主说世子是个好人,但小喜却并不信他。
世上会伪装的人太多,小心一些总是好的,公主的平安幸福来之不易,小喜见不得一点风吹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