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马文才多半是误会了。卫乔昔鼓了鼓腮帮子,放弃挣扎,“那不是送给你的。”
原本盛满笑意的丹凤眼陡然冷了下来,连声音都沾上了寒意,“不是送给我的,那你想要送给谁?”
“不是,”卫乔昔无奈又好笑,“那是别人送给我的。”
“谁送你的?”
“祝英台家的那个小书童银心。”
马文才收回手,盯着卫乔昔良久,咬着牙道:“你还真是,男女通吃啊。”
卫乔昔趁势把荷包抢了回来,“那也不是我想的。”
马文才摊开手,“你不打算送我点什么吗?”
卫乔昔莫名心虚,咽了咽口水,“没有。”
“没有?”少年的声音凉凉的,手依旧没有收回来。
“说了没有!”卫乔昔大着胆子凶他,拍开马文才的手。
手被人握住,马文才弯腰,凑过去,额头短暂地碰了碰卫乔昔的额头,“那就把你送给我。”
杏眼瞪大,红晕从脖子一路爬到脸上,卫乔昔抽出手,推了马文才一把,没将少年推开,倒是自己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离我远点!”卫乔昔结结巴巴道。
马文才直起身,虚握着拳头掩唇,低沉的笑声落在卫乔昔的耳朵里,惊得卫乔昔心肝颤。
“乔昔,脸红了。”
“你闭嘴啊!”卫乔昔双手捂着脸,从指缝中露出一双眼睛,奈何害羞的人瞪人也没有气势,反而让马文才笑得更开心。
卫乔昔干脆避着马文才,一直到乞巧夜宴,马文才走到她这一桌来,卫乔昔转头就挤着和梁山伯一桌。
马统看了看卫乔昔,看向自家少爷,“少爷,卫公子她……”马文才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看着山门前张灯结彩绚丽一片,心情大好,“没事。”
七夕乞巧夜,女子都要坐在一起,以丝线穿针,一炷香之内,穿线最多者就是织女娘娘最出色的弟子。
卫乔昔托着下巴看王兰十指翻飞,温柔恬静又心灵手巧,以后一定是一位贤妻良母,自己可能没办法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卫乔昔不自觉看向马文才,师母敲响手中的小锣,卫乔昔一惊,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卫乔昔用的力气有些大,梁山伯担忧地看着她,“乔昔,你怎么了?”
卫乔昔揉了揉发疼的脸颊,一想到妻子这种字眼,她为什么会看向马文才?
“我没事,”卫乔昔含糊过去,“对了,英台怎么不在?”
梁山伯是一个很好搪塞过去的人,说什么他信什么,很快答道:“哦,他方才说要如厕。”
“看,回来了。”梁山伯指着不远处,祝英台带着银心往这边走。
祝英台刚落座,书院里的姑娘手里捧着小木盒排着队拜织女娘娘。
“英台,她们这是在干什么?”梁山伯好奇地问。
“乞巧啊,每到七夕的夜晚,未出阁的少女都会捉一只蜘蛛放到锦盒里,任它们结网,等到隔天把锦盒打开,如果蛛网结的好的,那就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如果蛛网结的七零八落的,那就是个笨手笨脚的大姑娘。”
卫乔昔点点头,原来如此。
银心偷摸着看了卫乔昔一眼,道:“还有啊,如果姑娘们有中意的郎君,可以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心上人的名字放在锦盒里面,听说织女娘娘会保佑他们终成眷属呢。”
卫乔昔长长的哦了一声,“还有这么有趣的习俗呢!”
旁边站着的卫林很是嫌弃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她家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当个女子都如此失败。
凑完热闹,卫乔昔光是吃瓜果就已经饱了,再空不出肚子吃晚饭,索性回了宿舍。
“卫公子。”马统跑进来。
“马统你怎么每次都这么匆匆忙忙的啊?”卫乔昔笑他。
“卫公子,少爷让小的带您去一个地方。”马统道。“去哪儿?”卫乔昔疑惑。“您和小的去了就知道了。”马统笑的一脸神秘。
马统带着卫乔昔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四处静得吓人,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往这边来。
“马统,你想干嘛?你不会是想把我杀人抛尸吧?”卫乔昔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很是怀疑。“小的哪敢啊,”马统道,“那少爷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啊。您就放心吧。”
借着月光行过黑暗处,眼前一片明亮。开阔处摆着一张案几,上头供奉着果品香烛。马文才就站在灯火明灭处,手里拿着一个锦盒,见她来了,将锦盒放在案几上。
“这是做什么?”卫乔昔走过去,抬头不解地看着马文才。
“拜织女娘娘。”马文才道。
卫乔昔指着自己的鼻尖,“让我拜吗?”马文才拉下她的手,带着她走到地上摆好的蒲团前,“自然是你,难不成还是我吗。”
“不用拜了,我手笨,拜几百次也没法心灵手巧起来。”卫乔昔转身要走。马文才拉住她的后衣领把人又带了回来,“手笨就更要拜了。”
两人对视,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卫乔昔先败下阵来,“行行行,我拜。”
虽是嘴上说的敷衍,卫乔昔跪在蒲团上,还是虔诚地拜过织女娘娘。
马文才将锦盒收走。卫乔昔灵光一闪,拉住他,“你锦盒里面装的什么?”马文才茫然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蜘蛛,还要装什么吗?”
卫乔昔松了手,食指蹭了蹭鼻尖,马文才应该没听到银心说的话吧。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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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盛名在外,听说他来尼山书院教书,马太守慕名而来,前来旁听。
卫乔昔有意让马文才父子俩多亲近一些,便主动让马太守和马文才坐在一起。
“哎呀,马大人,您是堂堂杭州太守,跑来当我的学生,实在是不敢当。”陶渊明其人,一向不喜欢官场中人,话语中轻佻意味明显。
“久闻五柳先生学问高深,见解超凡,今日得沐春风,实乃三生有幸啊,算是便宜马某人了。”马太守到底浸淫官场多年,圆滑老道,便是听出陶渊明话里的尖酸,还是面色如常。
马文才素来觉得他父亲虚伪,听着两人的对话,面上显出几分不耐烦来。
“你看看,我这个人啊,就是见不得人占便宜,”陶渊明边说着边坐下,“今天我不想讲课了,这样吧,我今天想听听学生们的心声,如何?”
马太守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陶先生教学实在是别出心裁,马某人一样受益匪浅啊。”
陶渊明竖起两根手指,“哎呀,一个官字两张口,马大人果然是会说好听话。让我老酒鬼,一样是受益匪浅啊。”
马太守面上有些绷不住了,却依旧忍耐着道:“哪里,哪里。”
陶渊明也不愿再搭理马太守了,随手指向王蓝田,“王蓝田,说说你以后想过的日子吧。”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吃喝拉撒睡,衣来伸手,娇妻美妾,终此一生嘛。”王蓝田摊手,他实在没什么远大抱负。
“哈哈,”荀巨伯指着王蓝田大笑,“种猪好像也是过的这种日子啊。”
卫乔昔忍俊不禁,王蓝田这些日子看着虽是不那么游手好闲了,但是志向这事儿,各有不同,王蓝田的志向还就是舒舒坦坦地过一生。
陶渊明也笑,“有出息。”
王蓝田权当听不出陶渊明在嘲讽他。
陶渊明复又转头问秦京生,“秦京生,你呢?”
“学生希望以后能飞黄腾达,入则高厦,出则华车,高官厚禄,富贵双全。”秦京生道。卫乔昔知秦京生家中算不得太富裕,一心往上爬,但到底书院大部分学生其实都是这样的想法,卫乔昔虽不能苟同,倒也表示理解。
“哼,你该请马太守给你讲课,如何高官厚禄,富贵双全,那他是行家啊。”陶渊明哼笑一声。
马太守面上尴尬。
卫乔昔知道陶渊明的秉性,只是于她看来,官场沉浮,一些手段和方式是必要的,至少从杭州如今的太平看来,马太守这官当的无甚过错,好歹杭州百姓也都安居乐业。有时总有落魄文人抨击官场,却不知官场也不是能随心所欲的。
“好说,好说。”马太守依旧维持着该有的素质。
“马文才,谈谈你的志向。”陶渊明刁难过马太守之后,又问马文才。
“开疆辟土,征战沙场,扬名天下。”马文才站起身来。
“嗯,”陶渊明对这个志向倒是表示了肯定,“沙场杀伐讲究战略,你有何妙法可出奇制胜啊?”
“昔日苻坚以头辫断流之势渡江南侵,谢玄将军淝水一战,虽然以寡击众,以少胜多,却也赢的惊险。学生生不逢时,否则谢将军不必赢得那么辛苦。”马文才道,十分自信。
“愿闻其详。”陶渊明点头。
“北方军伍长于弓马骑射,南方之师应借地利之便,在水战策略上下功夫。假如由我掌印抗敌,我会在江岸设下大量的拍车拍船,趁敌军渡江而来,进退两难之际,以拍车拍船用巨石攻击,敌方自然尸沉江底,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