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手偶扭过脑袋。
  有鱼亮出付款码:“批发价?”
  手偶不动了,慢慢倒在地毯上,片刻,一头乱毛的郑钱本钱冲进了屋,脖子上还挂着头戴耳机,手机上的游戏界面显示死亡:“你真的用了?有效果?”
  有鱼点头。
  郑钱阿巴阿巴一阵,掏出一颗溯游问:“你觉不觉得它有些眼熟?”
  有鱼盯着那透明外壳和流沙内芯:“另一种生灵的凝核么?”
  “不算另一种,这其实是魇貘的骨灰。”郑钱抱着手偶盘腿坐下,“梦是记忆的噪点,食梦貘的骨灰能让这些噪点重新明晰,焕发光彩,但却是跳跃的,不以线性存在,而且会自我演化。”
  有鱼淡声说:“我明白,你是指售出概不负责,这次也不要你包的。”
  郑钱:“……”
  “我的意思是,你可能会看见着古装的自己,但经历的却是昨天的场景及事件,还会加入幻想。”郑钱说,“这个用多了容易分不清当下,毕竟部分生灵认为身死债消,情仇爱恨归零。”
  有鱼油盐不进,无所谓道:“听上去没什么稳定客源,你全给我吧。”
  “有鱼,”郑钱严肃道,“梦不一定是假的,但记忆也不一定是真的,都是定义罢了,这些东西无法证实。”
  “庄周梦蝶,”有鱼说,“那郑组觉得,该怎么定义现实与自我呢?”
  郑钱说:“既是庄周梦蝶,庄子醒来后,就不要再考虑蝴蝶会怎么样了。”
  “既是庄周梦蝶,”有鱼说,“庄子醒来后所做所想,到底是出于本心,还是出于蝶梦庄周?”
  郑钱张嘴想要反驳,门缝又挤进来个乱糟糟的脑袋。
  “你俩整文学鉴赏还是成语解析啊,”乐知年眼镜上溅着油点子,发梢有些糊,“鱼仔!快来搭把手吧!锅在乱叫!”
  “你怎么进厨房了?”郑钱看上去比他还慌,“其他人呢?”
  乐知年掰着指头数:“我们七个,穗穗和你就是个蛋没指望。要过省界了,老大去沟通当地联会放行。生生听说附近有个什么展来着,总之一早就背上他的小书包,跟个资深覆面系似的,乐颠颠地走了。”
  目前还没灶台高的郑钱:“……”
  “乐大哥,”有鱼摇摇头站起来,“我时常觉得你不是个后勤。”
  “后勤不代表后厨。”乐知年想怼他,但一声大哥把他叫舒坦了,“鱼啊,厨房很吓人的。”
  郑钱跟在他们后面:“可是哈,论写材料你比不过方恕生,论口才和谈判那得是我哈,至于论打架和吉祥物,你能占哪头?知年施主,精进一下厨艺吧。”
  知年施主:“……”
  几人斗着嘴返回一楼,结果生态好好的,没有炸掉也没有冒黑烟。
  厨房传来规律的切菜声,同时呲啦一声,是豆瓣酱混着葱姜蒜下锅了,在滚油里榨出了浓香。
  他们小心翼翼靠近,见磨砂门后有个高挑背影,长发束起,脖子上挂着围裙,没系,t恤下摆伸出几根藤蔓,一根卷着菜刀,一根掌勺,还有一根在倒肉。
  是邰秋旻,看着还挺开心,居然在哼歌。
  “他什么时候进去的,”乐知年颤抖着声音问,“我们真的要吃他做的饭吗?”
  “你可以打打下手,”郑钱皱脸说,“但我觉得不需要。”
  还可能被当成捣乱生物,由藤蔓卷着扔出来。
  乐知年问:“你们在家也是他做饭?这么生活化?天哪,我开始不安了。”
  有鱼也是第一次见,高深莫测地比出个v。
  “他不会偷偷下毒吧。”乐知年掩嘴猜测。
  “不用这么麻烦,杀人灭口这种事,他一般会放到台面上。”有鱼道。
  “你语气莫名自豪是什么鬼啊!”乐知年怪叫,“我说,现在连装都不装啦!哪有朏朏这么像暴力点满的触手怪的!”
  郑钱担心再倒油下去,色令智昏的有某会直接把他俩就地掩埋,遂召出傀儡,把不知深浅的乐某拖走了。
  有鱼看了一阵,踱步过去,拉开滑门,歪头问:“你吃过期罐头了?”
  “今天立秋哦。”邰秋旻正给回锅肉放糖,致死量。
  有鱼不知道立秋有什么值得讲究的,但瞧着他实在心情好,遂走过去,帮他把围裙带子系好了,又被指使着点了全糖奶茶。
  总之,等江诵和方恕生前后脚回来时,除却凝核前上供似的摆了些茶点外,其他人好端端地坐在餐桌前,瞪着那桌卖相不佳的菜。
  真的太不佳了,堪比仰望星空。
  有鱼把乘着不明颜色的砂锅端上桌,揭开盖子,脱着手套招呼:“动筷子啊,还等什么呢。”
  其死鱼眼透出的警告视线过于死亡,乐知年怀着忐忑的心情,夹了一筷子不出错的南瓜,嚼嚼嚼。
  而后在郑钱的注视下,一推眼镜,又夹了一片炸藕,嚼嚼嚼。
  而后在所有人的围观下,唔声挑挑眉,再夹了一块鸭肉,嚼嚼嚼。
  “好吃,真的好吃!”他对刚出厨房的邰秋旻赞叹道,“旻哥!我决定了,将拥护你成为新的厨神!”
  旧厨神江某笑着叹气:“……”
  新厨神邰某:“敬谢不敏。”
  有鱼凑在他耳边悄声问:“你是不是弄了什么感官调整之类的。”
  邰秋旻扭头喂他一块回锅肉堵嘴:“在座堂堂联会精英,能着我的道?”
  联会精英们已然拜倒在异端的餐食炮弹之下,虽然依后者的性子,肯定不会顿顿做。
  甜辣适中,口齿留香,有鱼眼睛慢慢放亮,嘴角上升了一个像素点。
  邰秋旻笑:“按照话本套路,吃了异端做的饭,就要听异端的话哦。”
  有鱼默默端起奶茶:“……”
  通行密匙通过,蛋壳车设好自动驾驶,重新晃悠起来。
  已近黄昏,茶梗色的光芒透过前窗折进车厢,挂在后视镜上的平安牌轻轻摇着。
  他们正在通向h省的单行道上,这路不对外开放,算是玄学众家的内部路。
  十分钟后,蛋壳车却是检测到可能触发会车而自动避让。
  “乐年年,”江诵对离操作面板最近的人说,“看一眼。”
  “得咧,”乐知年捞起隔板,往外瞅了一眼,面色变得有些不对,“婚车?”
  郑钱随口说:“西婚无所谓,跨境法则不生效,中婚可能会撞煞。”
  “中西合并怎么算?”
  “两家?自然是各算各的哈。”
  “不不不,就是一家,但是……算了,你们自己看吧。”乐知年纠结一阵,“鱼仔,帮个忙!”
  “这都要自己看,”郑钱站在椅子上捞桂圆,“你干什么吃的……”
  有鱼已然甩出硬币,打上面板。
  叮当一声,落地之际,整个车壳转为单向玻璃。
  高透之外,不宽的行道上,是一行不足二十人的送婚队,混搭风格,怪异却华丽。
  打头的是位骑黑马的女性,三十岁上下,黑婚纱的拖尾垂处将好盖住马镫,走动时微微漾动。
  路过他们时未曾侧目,但戴着半指手套的左手松开缰绳,放在了侧挂的马刀上,拇指抵着刀鞘。
  后头几丈远的位置跟着一顶抬轿,轿夫们戴着彩绘的獠牙面具,形若恶鬼,仔细看,脚步如同悬在地面的,将落不落。
  花轿里,新娘身着仿唐制的嫁衣,描金团扇遮面。
  错过蛋壳车时,她略微侧了侧头,眉尾斜飞入鬓,凤冠坠链叮当作响。
  嘴角平直,未赠一笑。
  这似乎是……两位女士的婚礼。
  第66章 猫祟
  这道太窄,蛋壳车往山壁那面靠,冷不防轮胎碾过碎石,车体晃荡一阵,停下了。
  “完了,”惯性之下,方恕生的丸子掉地,他见怪不怪,一副安生日子总算又到头了的淡然,蹲身捡起来吹吹,以三秒不到为由扔进嘴里,边嚼边说,“又赶上了。”
  “停下了。”郑钱趴在玻璃上,实时汇报。
  “我们知道停下了。”乐知年还在啃鸭脚,以手肘稳住了凝核。
  “有鱼,你的力道太大了,”江诵以手掌撑上车厢内壁,闭眼检查,整个车体闪了一下,单向玻璃消失,“出了些小故障。”
  邰秋旻嚼着珍珠说:“是你的屏幕太脆了,不经打。”
  有鱼:“……”
  “好吧,”江诵忍了,“看来下次得换成防弹材料。”
  “哎呀哎呀,”郑钱在椅子上跳脚,“我是说送婚队伍停下了!”
  “我赌他们肯定不是为送喜钱。”乐知年擦手,“诸位,请战吧。”
  “不用这么麻烦,”有鱼伸脚把郑钱送下椅子,“拜托你的口才了,郑组。”
  郑钱:“……”早知道打折上折了。
  他考虑了一下,把自己变成了女孩,还伪了个最为甜美无害的声线,可惜还没来得及钻出车门,车顶就被掀飞了半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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