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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是。”
  众官兵齐声领命。早被那为首的官兵握在手中的长鞭被倏地甩出,“啪”的一下打在凌岁寒的身上,凌岁寒闷哼一声,第二鞭第三鞭甚至第四鞭第五鞭相继而至,不可避免地打在她的伤口上,那数道才被包扎不久的伤口又在顷刻间渗出鲜血来,疼痛登时加倍。
  疼是真的很疼。
  哪怕过去十年间,只要凌岁寒一举起刀,练起阿鼻刀法,就会与疼痛为伴,可就算她再有一千次一万次这样的经历,疼痛仍永远是疼痛,苦难仍永远是苦难,不会改变它带给人的痛苦。不一会儿,凌岁寒的白衣彻底变成红衣,她宁死也不愿对人示弱,依然紧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尚知仁见状不禁有几分佩服,笑道:“不错,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更能忍。怎么,想要当英雄吗?可惜,越是英雄,吃的苦就越多,你这又是何必呢?”
  凌岁寒突然开口,又是“啪”的一声,越打越狠的长鞭让她的身体肌肉不由得微微痉挛了一下,她才刚刚说出一个“我”字,声音吞了回去。
  尚知仁只当她忍受不了,终于要向自己交代秘册下落,当即吩咐官兵停手,随即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我是女子。”
  身上剧烈的疼痛未消,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声音还不免有些隐约的颤抖,最后两个字却说得斩钉截铁。
  尚知仁一愣,莫名其妙地道:“我看得出来。这又如何?”
  “所谓雌雄者,女与男也。我师君从前就和我讨论,这世上亦有不少大仁大义大勇兼备的女子,但为什么夸赞这类的人,无论女男,都得用‘英雄’这个称呼?总之,我是女子,我才不要当什么英雄。”
  尚知仁听得更怔,他不理解凌岁寒这会儿怎么还有心情与他辩论这种没意义的话题,只觉得好笑:“那我称呼你为女英雄?”
  “那你怎么不当男英雌?不,我说错了,英雌英雄,你都不配。”凌岁寒衣衫褴褛,遍体鳞伤,身上的血珠滴滴滑落下来,她稍稍顿了顿,唇角一抹冷笑,语气里的嘲讽之意更加明显,“像你这样的人——只能当狗熊!”
  自从尚知仁入阁拜相,近二十载的时间,还从未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对他如此辱骂,他眉头青筋跳了一跳,保持了许久的“君子”风度差一点裂开,深呼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将怒气忍住,笑道:“好,你的确有志气,刀斧加身而不惧,那我怎么能不满足你呢?”继而吩咐一旁官兵:“继续吧,只要别把她打死,这里的刑具你们都可以试一试,反正她也不怕。等她什么时候后悔了,有话想与我说了,再派人禀告我。”
  话落,他即转身离开。
  须臾过后,沉重又响亮的鞭笞声再一次在阴暗的牢房中响起。
  而尚知仁走出大牢,牢外天色已暗,如墨的夜色不知在何时侵吞了整个天地。
  谢缘觉本想趁夜查找凌岁寒被关的地方,但颜如舜与尹若游知道她的身体熬不得夜,让她先回房好好睡一觉,颜如舜则独自前往铁鹰卫探查。
  果然没能在铁鹰卫的监牢中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无奈之下,她们只能等到次日天明,谢缘觉早早起了床盥洗,在路上吃了两块糕点,直接到了铁鹰卫,面见胡振川,和他虚与委蛇了一番,希望能从他的口中探听出一点关于凌岁寒下落的线索;颜如舜担心谢缘觉的安危,又以自己的绝世轻功,提前藏身在铁鹰卫中,暗暗细听他们的对话,专注在场所有官兵的动向。
  至于尹若游,她则易了个容,打扮成普通民女的模样,坐在铁鹰卫附近的茶寮里等待接应。她选了一个临窗的位子,看似悠然自得地喝着茶、吃着点心,实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铁鹰卫的方向,而街上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行人皆映入她的眼帘,忽见一辆紫锦帷幔、又装饰了许多金珠玉宝的大马车停在了对面一家酒楼门口,车里走下来两名年轻女郎,一个红衣,一个青衫,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
  只因这两名女子都是尹若游认识之人。
  但在此之前,尹若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两个人——润王府的永宁郡主谢丽徽与定山派的亲传弟子唐依萝——居然会并肩走在一起。
  似乎还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看来她们认识的时间大概已不短。
  第91章 严刑未屈心如铁,浴血无前不顾身(三)
  看着谢丽徽与唐依萝走进对面酒楼,尹若游感觉事有蹊跷,离开茶寮,穿过人群,刚到酒楼门口,便有数名护卫打扮的壮年汉子将她拦住。
  “你们拦人作甚?”谢丽徽才坐下来,扭头看见门口情景,立刻扬声吩咐道,“让她上二楼吧,还有这儿的所有客人让他们都暂时到二楼用饭,一楼的地方给我空出来,我要和唐女侠比武。”
  “这不还是影响店家做生意么?”唐依萝站在她对面,并不赞同此举,“我们还是去城郊找一片空地吧。”
  “不行不行,我可等不及了。从前我求你那么多遍,你都不愿意答应我和比武,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你同意,再耽搁一会儿,你反悔怎么办?你刚才说不能在大街上打,我可已经让步了,现在我又没把这些客人赶出去,哪里会影响店家做生意?你不许再找借口!”谢丽徽的神态语气里都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娇蛮,似突然想到什么,又倏地将话锋一转,“说起这事,我还想问你呢,怎么之前我求你那么多次和我比武,你都不肯答应,今天我只说了一句话,你就立刻同意了?”
  “本派有规矩,若对方不是江湖中人,定山弟子便不可与其动手——”唐依萝才说了两句,谢丽徽又忙不迭插话“我虽然可能不算完整的江湖中人,但我也会很厉害的武功,难道不能算半个江湖中人么”,而听她如此闹腾,唐依萝依然满面笑容,酒窝里始终盛着阳光,继续接着刚才的话解释,“但后来我把这事说给我师姐听,师姐告诉我,门规固然很重要,但只要不违公理正义,遇到特别的事也可以稍稍灵活一些,因时制宜。你喜欢比武,那如果我让你开心,也算是做好事了对不对?”
  谢丽徽频频点头:“对对对,当然对。你师姐哪位?她这话说得不错。”
  听她夸赞凌知白,唐依萝脸上笑容更加明媚,但再次开口,清脆的声音却多了几分郑重:“可是——那些客人在一楼坐得好好的,按的顺序先来后到,他们本就是想坐哪里就坐哪里,我们突然要求他们换位子,将心比心,他们一定会很不开心的。何况,酒楼每时每刻都会有新客人前来光顾,但我们在这里比武,闹出的动静,一定会吓跑很多新客人的,岂不是让老板亏了钱?那老板同样会很不开心的。为了自己开心,让别人不开心,好事就会变成坏事,我觉得……我们不可以这么做。”
  谢丽徽听得呆呆的:“还能有这么多麻烦呢?我看话本里写的,好多大侠都是在酒楼客栈里打架,也没有提到你说的这些情况。难道我看的书又是假的?”
  唐依萝笑道:“这倒不是假的,不少武者行走江湖,对这些事确实不太注意……但就算是常常发生的事,不代表它是对的呀。”
  那小心翼翼侍奉在一旁的酒楼老板听她们对话听到此处,提到嗓子眼的心渐渐放下,但眉间浮现些许茫然,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两步,叉着手向谢唐二人行了个礼,试探着询问了唐依萝的尊姓大名,是江湖里哪门哪派的弟子。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我的名字也是普通名字,哪里称得上什么尊姓大名。”唐依萝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的姓名,但又紧接着颇为自豪地报出自己定山弟子的身份。
  那老板闻言大喜,同时恍然大悟,小声嘀咕了一句:“果然果然。”
  谢丽徽则扁了扁嘴,想了一想,眼睛忽然亮起道:“那这样好不好,我给这些客人每人一锭银子,他们总应该愿意换位的吧?至于新来的客人……”她转过头,询问那老板大概每日能有多少收入,旋即吩咐侍卫给了他更多的钱。
  唐依萝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默然半晌,见拿到银子的客人大都立刻欢欢喜喜地上了二楼,她只能道一声:“好吧!”
  不一会儿,一楼变得空荡荡,连桌椅等物也大都移开,谢丽徽与唐依萝这才同时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谢丽徽本想让对方先出招,迟疑须臾,不知想起何事,突然一咬牙,发了狠,施展全部功力,如虹长剑猛地向唐依萝刺去;唐依萝微一侧身,手腕一转,剑尖微颤,只听得“当当”两声,两人只交了两招,唐依萝手中之剑已蓦地抵住谢丽徽的脖颈。
  四周护卫立刻冲上前去,将唐依萝围住,而唐依萝又在刹那间归剑入鞘。
  谢丽徽整个人呆住,好半晌不言不语。
  唐依萝见状颇感抱歉,小声开口道:“刚才可能是你没有准备好,要不要……我们再比一次……?”
  其实她本是想多让谢丽徽几招的,偏偏谢丽徽的剑法破绽太多,她还没来得及纠正自己肌肉记忆,便轻轻松松破了对方那三脚猫的功夫,又轻轻松松将长剑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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