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不,我刚才准备很好。”谢丽徽闷闷道,“你的武功在江湖上排第几?”
唐依萝道:“我的武功很一般,幸而还不算垫底,如果在我们师姐妹兄弟们当中比……我大概不上不下,排在中等吧。”
“很一般?不上不下?排中等?原来……是真的……”谢丽徽彻底绝望,遽然把手中长剑一扔,坐到了一旁桌边生闷气。
唐依萝蹲下了身,将这柄长剑捡起,双手捧到了她面前,温言笑道:“师姐从前常和我说,剑是剑客的伙伴,何况这是一柄好剑,你不要跟它生气嘛。其实身为江湖中人,武功本不是最重要的——
“怎么不重要?我觉得很重要!没有一身好武功,怎么配当江湖人呢?
唐依萝奇道:“你怎么这么想学武啊?我听说……”
谢丽徽见她吞吞吐吐,不耐烦道:“你听说什么?”
“我听说你前些天遇刺,你是不是想学武功保护自己?”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想学武,早就想到江湖上闯荡闯荡了,那是……”谢丽徽突然垂下头,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那是我最后的自由。”
“哦——”唐依萝不明白这“最后的自由”是何意思,若是往常她必定会多询问几句,然而此时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打听,又立刻道,“那之前的刺客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你能给我说说么?你没有受伤吧?”
谢丽徽右手托着腮,沉思了一阵:“说起来,那天的事倒还蛮奇怪的……”她平日里再爱胡闹,也明白此事尚未了结,就不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声嚷嚷,说得所有老百姓都知道,因此有意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了许多。
尹若游坐在二楼,距离她们太远,哪怕集中精力也实在听不到她们到底在说什么悄悄话,正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又过片刻,一抹藏蓝色衣角在她眼前一闪,已有人直接坐在了她的身旁。她心底一惊,下意识握住缠在腰间的九节鞭,随后看清对方的相貌,这才松了一口气。
“重明?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见你不在茶寮,又到四周瞧了瞧,发现这家酒楼门口似乎守着几个护卫,便悄悄从后门进来,果然在这儿找到了你。舍迦她还在茶寮等着。”颜如舜说着楼下一瞧,“那不是……
“不错。”尹若游颔首道,“是永宁郡主和定山弟子。”
“她们怎么会……”
“我也奇怪。但先不说她们,你们打听到了什么?”
“是有一些收获,我们回昙华馆细谈。”
两人付了钱酒水钱,以不敢打扰楼下贵人的借口,转而从后门离开,随后与谢缘觉会合,很快回到了无日坊昙华馆。
在院中的池边小亭里,谢缘觉细细讲述了她与胡振川的谈话情况。
“他一见到我便不停诉苦,说那日尚知仁突然亲自召见他,命令铁鹰卫协助捉拿刺客凌岁寒。他与我们有约定在先,本不愿再对我们动手,但人在官场,诸多事不由己,违抗了上头的命令很可能是掉脑袋的事儿,他不得已才和金羽卫、骁勇卫的官兵一起参与昨日的行动,请求我们原谅。他既这般低声下气地说话,我也不能怪他。”
尹若游微微一笑,笑中的冷意若隐若现:“那你信他这番话吗?”
谢缘觉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道:“当然不信,但至少明面上我不能怪他。这之后,我又探了他许久口风,始终没能打探到凌岁寒究竟被关押于何处。倒是我准备离开铁鹰卫之时,俞司阶送我到大门外,悄悄告诉我,她昨晚有意偷听到了胡振川及其心腹的谈话,其中提到了凌岁寒被关的地点。”
“俞司阶?哦,是那个叫俞开霁的铁鹰卫官兵?”尹若游眉间浮现怀疑之色,“她可信吗?”
谢缘觉道:“我们和她接触不多,但观她言行举止,是正直坦荡之人,只可惜她在铁鹰卫的官职不高,很多事不能做主。”
尹若游不假思索道:“接触不多,那就不可信。”
谢缘觉不太赞同她的观点,但并未反驳。
颜如舜蓦地笑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与那些认识了几年几载的朋友比,接触又有多少呢?”
尹若游严肃了面孔,默然不语。
颜如舜继续笑道:“当然,甭管她的话可不可信,如果我们不能想出救人的法子,即使知道了凌岁寒被关在何处也无济于事。”
柳叶依依,泻下一地支离破碎的斑驳日光。三人皆心怀忧虑,触目景色竟都觉得不祥,商谈许久,仍想不出一个可行的计划——而尹若游的方法全都极端过激,风险极大,甚至可能牵连无辜,颜如舜与谢缘觉实在无法下定决心同意。无奈下,三人决定先潜入牢中见凌岁寒一面,摸清她的情况,再另作打算,岂料这时却忽听大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咚咚咚”的不轻不重不急不慢。
她们前去开了门,又在门外见到两张熟悉的面孔。
“有事么?”颜如舜的眼神显然有些戒备。
“有一件事想问问几位娘子。”凌知白与唐依萝点点头,先行了一礼,才温和问道,“可以让我们进去吗?”
颜如舜转头望了望另外两位同伴。
谢缘觉道:“请。”
重新关上大门,她们重回到庭院小亭中,凌知白与唐依萝刚随着她们坐下,却见尹若游嫣然一笑,用最温柔的语气道:“我们只准你们进,好像没准你们坐。”
凌知白与唐依萝并不生气,即刻站起,先道了一声抱歉失礼,继而才询问正题:“昨天那些朝廷官兵说,他们之所以抓走凌岁寒,是因为凌岁寒曾潜入润王府邸,欲要挟持刺杀永宁郡主谢丽徽。但今日据我们打探到的线索,凌岁寒挟持郡主可能是真,刺杀倒不一定,而她挟持郡主的目的,应该是为得到润王府的奇药‘眠香草’——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呢?”
“是真是假你们应该问凌岁寒,怎么会觉得我们一定知道?”颜如舜道,“实不相瞒,我们四人最近虽住在同一屋檐下,但都是机缘巧合所致,其实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
凌知白道:“古人言,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我知道你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以为你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
颜如舜闻言一怔,随即再次笑起来,挑着眉去看了尹若游一眼。
尹若游的笑意却渐渐收敛,默然有顷,忽问道:“这件事是谁告诉你们的?谢丽徽?”
唐依萝道:“咦,你怎么晓得我们和谢丽徽认识?”
颜如舜道:“定山派不是不喜欢与朝廷官府打交道么?你们怎会与皇室郡主交好?”
“我们之前想……”唐依萝乖乖解释,一句话尚未说完,蓦地意识到不妥,立刻闭嘴,偏头看了看自己的师姐,见她并不反对自己说下去,遂继续解释道:“我们之前想找一个人,猜测大概能从谢丽徽那里得到线索,所以我才主动与她结交。”
谢缘觉本一直目不转睛端详着凌知白的面孔,此时闻言才缓缓将视线移动,望向唐依萝道:“找人?什么人?”
唐依萝道:“这不重要,只不过那人与谢丽徽年龄相仿,也曾是京城贵女,我们才会怀疑她和谢丽徽是否也是好友,想从谢丽徽那里下手调查,后来才晓得原来谢丽徽与此人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可这位永宁郡主爱好武艺,向往江湖武林,知晓了我是定山弟子,便与我做了朋友。”
京城贵女?颜如舜与尹若游不约而同转头看了谢缘觉一眼。
谢缘觉甚是茫然,她自幼多病,常年待在家中养身体,几乎不曾出门交际,除凌澄以外,根本不认识多少“京城贵女”,是以无从猜测唐依萝所说究竟是何人。
尹若游笑道:“谢丽徽是当事人,既然她已和你们说明白了当日之事,你们来还问我们做什么?”
凌知白道:“但有一点,永宁郡主并不知道——凌岁寒要眠香草的目的是什么?”
尹若游道:“那么你们想要知道这一点,除了满足你们的好奇心,又有何用呢?”
凌知白道:“有用。她要眠香草的目的,决定了我们是否会救她。”
“救她?你们定山派?”颜如舜与尹若游全都将信将疑,只不过颜如舜是信多疑少,尹若游是信少疑多。
“据我们所知,她从前可能还曾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若是那件事不假,或许我们救她出来以后,等她养好了伤,我们还会将她绳之以法,为受害者报仇雪恨,但一码事归一码……”凌知白正色道,“眠香草是一味药材,且是一味救命奇药,如果她要此药的目的是为了行善,并且对永宁郡主的挟持只是演戏给润王府众人看,而非真心要杀害郡主,那么至少在这件事上她绝不该死,我们定山派当然有责任救她出狱。”
“只是在这件事上不该死?那看来,我们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分歧。”颜如舜已猜到她所说的曾经那件“伤天害理的事”所指为何,可惜时间隔得太久,当年的妇人和少女恐怕很难再找得到,何况现如今情况危急,她们也无暇分心来调查这件往事,只能微笑着谢绝,“救不救人,随你们的意,我们用不着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