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有点担心:“有毒没毒啊?”
  工人师傅很豁达:“吃了再说嘛。吃了过一刻钟还活着,那就是没毒。”
  程巷:……
  山里的落叶经年累月不知叠了多少层,最上一层尚带碧意,往下是去年秋天的枯叶,再往下是腐烂掉的根茎和心情。踩上去哗啦啦的,像忽然下起一阵雨。
  程巷抬头,望了眼被树枝割得四分五裂的天。
  忽然想起进山前她坐在路边喝咖啡,有个小女孩问她:“你为什么在哭?”
  其实她真的没有哭。
  现在的“家人”没有联系过她,父母没有,大哥没有。但余予箩会用自己的小天才电话手表,给她发信息说哪部动画好看吧啦吧啦。
  倒是很意外的,程巷收到了秦子荞的信息:【有什么缺的物资,赶紧说,我给你带过来。】
  程巷知道,秦子荞对现在的她感觉很复杂。
  因为她让秦子荞想起过去的程巷。这让秦子荞既想靠近,又想躲避。
  她回复秦子荞:【特意给我送进山来?】
  【这么爱我啊?】
  秦子荞:【想得美。】
  【我来出差。】
  鬼笑山远离人际,动植物都有好些邶城的特有品种。秦子荞她们动物园偶尔会上山采集样本。
  程巷:【那我可不客气了。】
  秦子荞:【省着点说,空间有限,我就只能带一个行李箱。】
  程巷:【那就要一箱螺蛳粉吧。】
  秦子荞:【???】
  这人洗发水沐浴露卫生巾都不要,就要一箱子螺蛳粉?
  秦子荞:【你确定?】
  程巷:【喔等等。】
  秦子荞舒了口气。
  程巷:【如果还能塞得下的话,你再溜缝儿给我塞包辣条。】
  秦子荞:……
  又三天后,程巷果然等来了秦子荞。
  她笑嘻嘻跑过去,秦子荞拎着个行李箱,瞥她一眼:“你好像个野人。”
  秦子荞背后停一辆银光闪闪的越野,特酷。
  程巷问:“你现在会开车啦?”
  主驾的车窗降下来,露出易渝那宛若舞蹈艺术家的一张脸,尖俏的下巴,冲她扬手:“ciao~”
  程巷目瞪口呆:“大老板,你也对我太好了。”
  易渝拨弄了下胸前坠着的蜜蜡,一时没说话。
  因为山里交通太过不便,白日里上了山,再想下山势必得走一段夜路,太过危险。
  秦子荞和易渝只能留宿一夜。
  程巷给她们介绍:“工人师傅们住在那边,我住这边。这些简易的货箱板房就是宿舍,也不知你们能不能住得惯。”
  秦子荞:“可以啊没问题,一生倔强的中国女人从不认输。”
  易渝:“我也。”
  程巷掏钥匙打开其中一间:“这边只有我一个人住,空的这些随便你们挑。洗澡用冷水,喝水的话有电热水壶,自己烧。你看住这间能行么?”
  秦子荞:“行,就住这儿。”
  易渝:“我也。”
  程巷转向易渝:“大老板,你跟我来这边这间……”
  易渝已笑着一扬手,对她又是一声“ciao”,干脆利落的将她推出板房,反锁。
  是时暮色低垂,程巷呆愣愣的站在房外,对着密林里还在打盹的猫头鹰。
  这两人……为什么要住一间房啊?!
  又到底……为什么要反锁啊?!
  她的脑子快炸了!
  实在忍不住回身拍门:“大老板……”
  门暂且打开一条缝,露出易渝的半张脸来:“嘘,别说也别问。”
  “三万。”
  说完嘭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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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轰隆隆推进中[狗头叼玫瑰]
  噢对了,这篇文还是设了防盗,和以前每篇文一样,还是说一下~
  谢谢每天准时进教室的同学们!手动比心~[狗头叼玫瑰]
  第31章 拐点
  「有时我觉得自己像一棵树。
  树很悲伤,
  它吞下许多过不去的时光,变成肚子里一圈圈的年轮。」
  -
  程巷拽着被角躺在自己的板房里,连窗外猫头鹰的叫声也顾不上管了。
  她在复盘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她们唯一的一次见面, 应该是程巷和易渝从泰国出差回来,程巷连家都没来得及回, 直接被易渝坑进了那个天杀的综艺节目。
  她给秦子荞带的伴手礼,塞在易渝的行李箱里, 于是委托易渝给秦子荞送过去。
  这两人应该就是这样见面的。
  然后呢?
  程巷揉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大脑有些过载。
  一个是富贵泼天、背景不明、能把各种钻石当抓子儿玩的大佬。
  一个是在动物园养水豚、十分内向、最大兴趣是看小说和种大葱的她发小。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搅合到一起的?
  程巷想起网上著名的那幅图。
  前面是一个栩栩如生、精描细画的马头, 后面跟个幼儿简笔画的马身子。
  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脑补, 想象出的情节,都像那过分简陋的马身子。
  她实在忍不住, 挪啊挪, 挪到床垫有信号的那一角,给易渝发信息:【这货箱隔音挺不好的。】
  易渝没给她回。
  甚至连条“三万”也没给她回。
  哼,程巷丢开手机, 双手垫在后脑勺下。
  隔壁静悄悄的。也不知是易渝她们考虑到隔音不好、什么都没发生呢, 还是格外小心。
  妈哟……
  这可是秦子荞!秦子荞!留着公主切发型总是臭着张脸,习惯性抿唇, 双手插兜跟在她身边不说话的闺蜜秦子荞!
  学校里不是没女生追过秦子荞。有人偷偷问程巷:“她是不是那种,长发t?”
  “她?”程巷噗哈哈笑着摆手:“她不是她可不是。”
  程巷完全没办法想象秦子荞跟男生在一起或者跟女生在一起。秦子荞看起来很酷其实内向得要死, 跟她一样是个怂货,而且,程巷觉得秦子荞根本没开窍。
  这样的秦子荞, 跟巧舌如簧的易渝?
  程巷跟虾米一样蜷起来抱住自己的头,不敢想不敢想。
  窗外一轮弯月如钩。
  她本想趁着秦子荞过来,问一问马主任和程副主任的近况, 可她发现她不敢问。
  或许她还想问点其他的。
  比如……陶天然。
  可她更不敢问。
  第二天一早,秦子荞和易渝准备启程下山,她拼命瞥秦子荞眼下有没有缀着乌青眼圈,被易渝轻轻踢了一脚。
  她把两人送上车,易渝降下车窗来跟她告别。
  易渝望着她翕动的唇,主动开口:“其实……”
  她忽然很怕易渝告诉她关于陶天然的x任何消息。
  啪的拍一拍易渝车门:“赶紧走赶紧走,一会儿下雨你们可就走不了了。”
  易渝从后视镜望着,程巷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她们的车快要望不见了,才默默转身往回走。
  易渝下山后给程巷打了个电话。
  程巷很久才接:“喂。”
  说不上为什么,她单单说“喂”这个字的语气,就让易渝心里抽了下。
  “没什么事。”易渝故作轻松语气:“我就是提醒你啊,山里的雨季快到了,你注意安全。”
  程巷笑笑:“知道。”
  雨季的确来了。
  邶城是不多雨的,整个城市时而像蒙一层灰。即便那些朱红墙和琉璃瓦,也不是鲜亮颜色,而真像经历了千年洗礼般,有种雾雾的感觉,像从什么坐在宫墙口的老人记忆里摘出来的。
  邶城是座太适合记忆的城市。
  程巷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她才忘不掉陶天然。
  她躲进山里,躲进雨里,瓢泼的雨哗啦啦落下来,连猫头鹰也不再鸣唱,好似要洗掉灰尘,洗掉回忆。
  厂里驻扎的工人撤离了一部分,只剩必须要开工的那些。
  程巷没撤。
  倒也不是说她刻苦耐劳什么的,她就是……有点不敢。
  在山上躲得久了,她有些不知怎么下山去面对整个世界。
  因为那个世界里,有陶天然。
  ******
  易渝急得要死:“联系上没有啊?到底有没有信号?”
  “没有啊大老板……”
  山雨欲来的这天,程巷在山上浑然不觉。
  天气不好,工厂已经停工了。她待在宿舍,给自己泡了一碗面,秦子荞这人真不听劝,她都说全要螺蛳粉了,还给她带着这么多泡面,还是清淡的香菇炖鸡味。
  这么怕她上火哦。
  程巷忽然想到,以前她和秦子荞躲在她长梧桐树的卧室,秦子荞说自己妈妈的坏话,她说陶天然的坏话。
  她总用那种看似抱怨实则骄傲的语气说起:“你不知道陶天然她哦……”
  从此,她再也不会以那样的语调说起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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