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像是今儿晚膳便有春笋盏蒸鹅,鸡汤煨虾圆,火腿银鱼,黄芽菜炒鸡,松仁八宝肉,另有五道素菜。
外加小菜、面点各三样,开胃汤品两道。
不过太子在吃食上没什么喜好,通常每道菜只用上两三口便作罢了。
这其实也是身为储君的悲哀,为的是以防有人掌握到太子的喜好。
但太子今儿的胃口显然不好,每道菜都只动了一筷子,汤也只喝了一口。
海顺就急了:“殿下再用些吧,当了整日的差只用这些怎么撑得住。”
骆峋搁下银箸,“赏下去吧。”
说完,起身往书房走了。
海顺抓耳挠腮,跟在后面大着胆子问:
“殿下今儿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若不奴才请莫院判来替您把把脉?”
骆峋脚下微顿,看向他。
海顺没好提太子殿下在净房待的时间不正常这事儿,笑着斟酌道:“到底入了夏,天气愈发热起来了……”
“嗯。”
没等他把话说完,骆峋颔了颔首。
海顺:“……”
一刻钟后,莫院判来了。
海顺被赶出了书房。
海顺再次:“……”
不是。
事关太子爷的康健问题,他这个贴身侍候的大总管怎么还不能听了呢??
书房,次间里。
莫院判收回把脉的手。
起身道:“殿下脉长而端直,柔劲有力,虽稍有气旺火盛之兆,但问题并不大,日常喝些下火的茶水便好。”
气旺火盛。
骆峋垂了垂眸。
随即重新看向莫院判,神情冷肃:“身体康健,缘何行房中途临阵倒戈?”
莫院判:“!!!”
莫院判只觉一记惊雷,炸得他头晕眼花,以至于头一回在看诊时失了态。
是他想的那样吗?!
“莫院判,”骆峋把莫院判的惊愕看在眼里,眉头轻蹙,声音冷了几分。
莫院判如梦惊醒。
回过神对上太子看似平静实则压力十足的眼神,额角不禁冒起一层冷汗。
好在到底做了三十年的御医,这些年太子的病也一直是他在治。
莫院判冷静下来。
“回殿下,此番状况除开先天原因外,多与过度劳累、房事不节,亦或者心火过旺,肝气郁结有关,另初次行事通常也会伴随此等情况。”
当然,最后一句,莫院判只是出于医者的身份纯粹地阐述这项病因。
他虽负责治疗太子的癖病。
但因着五年前便研制出了药,所以莫院判对太子的房中事并不清楚。
骆峋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
莫院判没看出这位爷的异样。
也拿不准对方的心思。
于是试探着道:“微臣观殿下之脉象未见异常,不知殿下可否详述?”
“不必。”
骆峋面无表情。
“替别人问的,只顺便请你来替孤诊一诊平安脉。”
莫院判:“……”
行吧。
这位爷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们这些为臣子的自然要懂得审时度势。
莫院判走了,海顺从外面进来。
“莫院判说您是受天气影响导致的心火旺,开了几味清热下火的药,奴才命人熬上了,半个时辰后便能用。”
骆峋颔首,视线落到面前的书上。
不知是不是海顺的错觉。
他总觉得他们太子爷脸不绷了,身上气压不低了,瞧着似乎恢复如常了。
骆峋不知海总管的心思。
他看着手边的书,实则思绪已经飞远了。
骆峋在想昨晚。
想小昭训大胆妄为的行举,想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想自己的溃不成军,还有当时她眼中明显的错愕。
宫里的女子侍寝前都要接受专门的教导,这一点不分出身高低。
想也知道她来服侍他前,跟人学过这方面的规矩,知晓男子在这事上的情况。
所以当时她才会面露惊讶。
没想到他会那么……
骆峋的手倏地攥成拳!
半个时辰后。
骆峋喝了药,沐浴完换了身家常袍子。
在海顺震惊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进了后院,径直朝永煦院方向行去。
.
永煦院,东厢房。
正值戌时六刻。
早过了元淳宫的人来取灯的时辰,今儿个太子不会来后院已经板上钉钉。
今晚值夜的小满子扶着梯子,小桂子上去将那两盏璀璨的宫灯给灭了。
卧房里。
槛儿收拾好上了榻。
靠坐在床头听跳珠读话本子,时不时和做针线的寒酥、瑛姑姑说几句话。
早上请安时发生的事,跳珠上午便在槛儿的应允下给瑛姑姑他们说了。
经跳珠的一番渲染。
望晴、小福子他们对槛儿现下在东宫后院的处境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同时他们也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的这位新主子不是个遇事会吃亏的主儿。
做奴才的,尤其是做宫里的奴才,生死荣辱基本完全依附于主子。
受宠的主子不一定聪慧,能支棱起来,但聪慧,能支棱起来的主子日后的日子绝不会难过到哪儿去。
所以听跳珠说完早上的事后,包括瑛姑姑在内的几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即便今晚太子没来后院,没让宋昭训掌灯,他们也没再像昨晚那样心神不宁。
望晴、喜雨收拾完浴间出来。
槛儿赏了她们两袋小零嘴儿:“没什么事了,你们自去歇着吧。”
喜雨笑眯眯地谢了恩。
望晴心中五味杂陈。
两人正准备告退,外面忽然响起小桂子小满子略显慌乱的请安声。
“奴才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屋中几人一怔。
还是槛儿最先反应过来,掀了被子下榻。
寒酥手脚麻利地从妆台上取了根发带给槛儿绑了个极简发型,瑛姑姑则从架子上拿了件外衫给她披上。
迅速确认槛儿着装整洁。
主仆几人匆匆迎了出去。
她们刚走出卧房。
迎面便见太子经落地罩进来了。
男人一身象牙白素缎平金绣麒麟的宽袖常服,身姿挺拔,器宇轩昂。
举手投足间仪态优雅,头上一顶嵌宝金镶玉琉珠冠,更衬得他雍容华贵。
槛儿微顿。
旋即疾步上前,“妾身给殿下请安。”
第20章 侍寝(2)太子的异样?
骆峋的目光在小昭训绯红的脸颊上顿了顿,旋即敛起视线淡声叫了起。
槛儿谢了恩起身。
随即吩咐望晴、喜雨上茶点,让寒酥跳珠取些果子来,她则伺候太子入座。
骆峋听她东一嘴西一嘴地吩咐人做事,看似游刃有余,实则声音都打着颤。
他不禁侧目看了她一眼。
槛儿当然不想因为太子的一个眼神就诚惶诚恐,但耐不住这具身子委实胆小。
不过这样更符合她现在的身份和性情,所以槛儿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殿、殿下可用过膳了?”
她站在太子身侧,假作慌乱地问,而后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似的。
“妾瞎问的,殿下恕罪。”
昨晚那般胆大包天,敢拦他,敢罔顾他的命令,敢同他撒娇,还敢触碰他的。
这会儿倒老鼠见了猫似的。
若非她浑身上下的反应不似作假,骆峋都要怀疑小昭训此刻是装出来的。
所以,昨晚她是哪来的胆子?
不过碍于海顺及其他宫人在场,历来注重规矩礼节的太子爷并未多言。
只冷漠地“嗯”了一声。
事关男人的尊严问题。
槛儿今天白天都在想太子会不会就此迁怒于她,她该想个什么办法补救。
结果没想到,晚上太子竟来了她这边。
思绪间,跳珠几人奉上了茶点果子。
海顺眼观鼻鼻观心,打了手势领着屋里的一众宫人都退到了堂间。
于是很快,次间只剩了槛儿和太子两人。
屋里莫名一阵诡异的安静。
“殿下,妾身替您按按跷可好?”
按跷即通过手法按压疏通筋络,后宫的女人多多少少都通一些按跷之法。
骆峋日常都是太医院的人替他疏通筋络,还没让哪个妾室这么伺候过他。
但见小昭训红唇紧抿,目光忐忑,一副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紧张模样。
骆峋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槛儿暗暗呼出一口气。
蹲身准备伺候太子脱鞋到炕上坐着,被男人制止了,“你上去,到后面。”
槛儿明白过来。
低低地应了一声后,红着脸当着太子的面褪下软底绣鞋,再转身爬上炕。
行动间,那双雪白的天足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