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槛儿清清嗓子,开始认真背了起来。
骆峋以为她会像弟弟妹妹那样背着背着卡壳,不料她一口气全顺了下来。
等槛儿背完,他下意识挑出两三句让她解释其中的意思或典故,严谨得倒真有几分学堂先生的做派。
槛儿应答如流。
骆夫子目露赞许。
海顺立在角落,眼角抽了又抽。
别的男人跟妾室上了榻,只管奔着那事儿去,他们家爷和宋昭训倒好。
在榻上检查功课??
这像话吗?
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
好在这个话题没继续太久,太子爷挑着讲了两个典故后功课便算聊完了。
接收到主子的眼神。
海总管很是心领神会地灭了灯悄声告退。
槛儿早不在意熄灯与否了,只当是太子这时候的习惯,后来改了而已。
只不过。
灯灭的那一刻,对上男人那双在昏暗夜色里似透着幽火的眼,槛儿的心跳还是本能地漏了一拍。
骆峋将她放到榻上,迎上她隐隐泛着水光的眸子,轻轻摸她热乎乎的脸颊。
他也不说话。
就这么拿指腹摩挲,又描绘她的眉眼。
槛儿的气息与他夹杂着淡香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有些晕晕乎乎:“殿下……”
“嗯。”
骆峋低低应了一声。
想起什么,他手上的动作微顿,然后坐起来撩开帐子朝外探出身。
槛儿心想莫不是忘了什么。
正想着呢。
男人折身回来了。
屋中昏暗,槛儿没那么好的目力,只模糊感觉到太子手上好像拿了什么。
她刚要问。
男人覆过来,“闭眼。”
夜里静。
显得他近在咫尺的清冷嗓音愈发低沉,像似冰冷的钟磬上沾着几粒细砂。
沉冽而又富有磁性。
槛儿只觉耳根子一酥,已经熟悉了他的这具身子便不中用地软了三分。
她觉得臊,也忍不住腹诽。
这么暗,闭不闭眼好像也没差吧?
不过,槛儿还是把眼睛闭上了。
她生得白,如此昏暗的夜色中骆峋也能隐隐看到她柔媚的五官轮廓。
确认她闭了眼。
骆峋将东西覆到她的双目上,于是那张莹白的小脸上瞬间多了一抹黑。
槛儿的眼前也彻底变得黑乎乎的。
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
人的视觉在完全被剥夺的一刹那间,心理上会本能地感到慌乱不安。
槛儿此时就是这样的感受。
她一阵心悸,下意识抓住太子的手,不解道:“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骆峋将带子在她脑后打了一个松松的结,安抚地握住她的手,又亲亲脸蛋。
“不是想蒙着眼?”
他的声音放得更低。
听起来似格外有种蛊惑的味道。
槛儿想说自己什么时候想蒙着眼了,然而话到嘴边,她想起先前的投壶。
“轰”的一声。
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儿,烧得槛儿浑身像似着了火,哪处都烫得厉害。
“妾不是,妾那是……那是投壶!妾是想看您蒙着眼投壶,不是蒙着眼……”
干这个!
两辈子,他们可还没有这样过。
再说屋里本来就黑乎乎的,蒙着她的眼睛他也看不清什么啊,不对,她做什么要管他看不看得清!
然而很快,槛儿就没有心思纠结了。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艘船。
太子便是船夫,暴风雨中的江面一浪高过一浪,她随他在浪涛中沉沉浮浮。
不知过去多久。
终于风平浪静。
槛儿把脸埋在枕头上,仿佛一条脱水的鱼。
骆峋替她顺着气儿,将人翻转过来,扯掉那条被她的眼泪浸湿的腰带。
把人拥进怀里。
槛儿软绵绵地在他胸膛上捶一拳。
再捶一拳。
刚饱餐一顿的太子爷心情很好,并不介意小昭训的此番僭越行为。
反倒她耍小性儿的动作,让他想起了方才她蒙着眼,似哭非哭的恳求。
骆峋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想要点上灯看看她此刻究竟何种娇态的冲动。
但这个念头方一冒出来。
就被他按下去了。
他不反感和小昭训做此事,甚至很欢喜,但感觉和亲眼所见还是有差。
明日要上值,他不想出任何岔子。
夜色掩饰了太子爷眼里掠过的笑意,他握住槛儿的手,将人捞到身上趴着。
“明日起,孤要外出当差。”
所以今晚就一次性吃个尽兴?
槛儿又想捶他了。
但忍住了。
正想应声,就听男人继续说:
“孤不在,你顾好自己,遇上无法解决之事,叫人去元淳宫寻海顺。”
第66章 太子动心
槛儿一怔。
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然后她就被他最后一句话转移了注意力。
“海公公不跟您一块儿去上值吗?那您白日在外的膳食如何解决?当差的地方有安排伺候您的人吗?”
上辈子她只知道太子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正式入朝做事的,但太子当差具体怎么安排的就一概不知了。
骆峋只当她以为他会不适应没人伺候,便道:“当差不需要人伺候。”
他是储君,按规矩外出当差确实能带一个贴身服侍的,但没必要。
一来他的那几个皇兄当差都没带专人服侍,他亦不想搞这个特例,省得平白授人以柄,横生枝节。
二来他不需要当差时还必须有人跟前跟后,他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父皇已经点了四个禁军守在工部衙署外,没必要再多带这么一个人。
槛儿装出完全不了解的态度,问:“那您明日什么时候起呢?是用了早膳再外出,还是到了衙署再用早膳?午膳在当差的地方用吗?”
听她一口气问的都是自己平日里不会在意的琐事,骆峋很是不适应。
大概是女子天生比男子细心吧。
骆峋心想,淡声道:“寅时六刻左右。”
夏季官员卯时初开始点卯。
他不必参加朝会。
司务上值路上无资格使用代步工具,从东宫到工部这段路需步行。
以他的脚程,一刻多钟即可抵达,只要赶在卯时六刻左右到衙署便可。
“早膳在你这边用,午膳衙署有膳堂。”
槛儿起初只是装出关心的样子,这会儿听他这么说倒真有了几分兴趣。
她趴在他身上,好奇问:“公膳都有些什么啊,他们会另给殿下做,还是殿下您跟官员们吃一样的?”
刚刚将人折腾了一番,骆峋并不介意耐着性子同她聊几句日常相关。
“品级不同,膳食待遇不同,主食为粳米、糙米、杂粮饭,面亦有精糙之分。
高阶官员日有蔬菜荤腥供应,低阶官员较为次之,每旬会见一次荤腥。”
他说得比较笼统。
也是知晓槛儿聪慧,顾及说得太细致会让她推测出一些与前朝相关的事。
但他被父皇任命工部司务一职并不是什么秘密,骆峋便没有刻意回避。
“孤与低阶官员同吃,主食为糙米,偶有碎肉杂烩,配腌菜与盐水煮豆。”
槛儿就震惊了。
她知道品级不同膳食的待遇不同,好比宫人分三六九等,相应的待遇也不同,这样的规定放哪儿都一样。
但她没想到太子要跟低阶官员同吃。
槛儿严重怀疑打小锦衣玉食的太子吃不吃得惯腌菜和盐水煮豆,以及每十日才有一次的碎肉杂烩。
槛儿很想说一句“辛苦殿下”,可话到嘴边她想起太子虽自小生在金窝窝里,却并非贪图享乐的人。
上辈子庆昭帝几次御驾亲征,和将士们一起风餐露宿都不曾抱怨过一句。
如今不过是吃糙米腌菜,她若这么说,在他听来恐有她觉得他娇气之嫌。
“若是不想吃公膳,或者胃口比较大的,官员们能自带饭食或是小点心吗?”
槛儿问。
骆峋:“可。”
据他了解,目前六部衙署并未有公厨克扣官员伙食的情况发生,但管低阶官员伙食的厨子手艺差强人意。
有些官员觉得公厨的饭食粗粝难咽,会自行从家中带饭,衙署里该他的伙食份例则折银补贴给对方。
槛儿捏着男人的手指玩。
“那妾身明早让膳房给您准备几样糕点和小菜吧,当差费神费力的,消耗得快,殿下可得吃饱才行。”
骆峋想说不必。
幼年第一次被父皇带去六部观摩,以及前些日子去六部,他都是和衙署官员一同用膳,不存在吃不饱。
然看着她清亮的眼睛,骆峋顿了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