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元隆帝单听着就觉得脑袋嗡嗡的,“叫他们先回,等朕舒坦些了再说。”
小太监下去传话了,裴皇后对儿子道:“你有事先去办,这里有御医和我。”
元隆帝也摆摆手。
骆峋从乾元殿出来。
没上朝也没在后宫,刚赶过来的宣王、简王齐声问道:“父皇如何了?”
骆峋言简意赅地将御医所说转述了一遍,宣王兄弟俩又齐齐松了口气。
骆峋:“父皇尚未恢复精神,老七安心当差,老八把心放回功课上,下午再过来。”
待两个弟弟结伴走了,骆峋先差人去工部打招呼,再折身去了内阁。
消息没有刻意隐瞒,后宫妃嫔知道了,其他地方自然也相继传开了。
小福子报了消息来,除了元隆帝抱恙的事,还有明日的端午宴取消的消息。
槛儿得知后暗暗叹了口气。
有种“果然还是来了”的明悟。
但还不到引出那位秦医吏的时候。
究其原因,元隆帝刚犯病,那么多御医在跟前候着,哪轮得到一个医吏出场。
若这时候她就向太子引荐秦医吏,会显得过于巧合轻率,难以让太子信服。
也容易让人起疑,非但不会让秦医吏得到重用,反而会让她被怀疑用心。
退一万步。
就算太子信她,向元隆帝举荐了秦医吏。
可元隆帝才刚开始治病。
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太子该如何说服他,放着千挑万选的御医不用,而选择一个不入流的医吏呢?
别说元隆帝不会信,御医们会拼死劝阻,朝中大臣们知晓了也定会各种劝谏。
若真如此。
届时秦医吏会被怀疑来历,向太子引荐他的她会被质疑,太子也不能幸免。
而且本朝宫廷选拔医士有重北音,南士多艰的偏向,秦医吏刚好为岭南人。
岭南在朝官员本就处于弱势。
据槛儿所知,秦医吏便是因出身地和一口岭南口音在太医院遭受排挤。
这自然是不对的。
从本质上来讲就是一种霸凌。
可惜当下现实就是如此。
这种情况下,若非万不得已的时候,是决计不会有人把秦医吏当回事的。
所以一定要讲究时机。
要在元隆帝的病情发展到一定时候,槛儿再寻机引荐,才不至于显得刻意。
虽然这样会让元隆帝多遭一段时间的罪,太子也可能会在此期间挨骂。
朝臣肯定会有所猜测。
可跟贸然行动。
最后致使她和秦医吏以及太子被人怀疑攻讦,陷入困窘之地比起来。
这个安排明显更稳妥。
且槛儿记得,上辈子元隆帝久病不愈暴躁归暴躁,却没有下旨要过谁的命。
就连后来被莫院判和秦医吏治好之后,元隆帝也没对柳院判他们做什么。
据说是有裴皇后从旁劝解。
而朝堂上也因着有太子和几位肱骨大臣在,众人猜测归猜测却没出什么乱子。
所以要沉住气。
槛儿稳住心绪,就这么说服了自己。
也是她不知道太子对她的上辈子有所了解,若不然又将是另外的计划。
槛儿让小福子继续盯着外面的动向,也让瑛姑姑叮嘱了院里的人一番。
陛下龙体抱恙,底下的人不得过分嬉戏玩笑,也不得过于死气沉沉。
晚上太子过来。
槛儿也没越矩地询问元隆帝的详细病情,只恰如其分地宽慰道:“有上天庇佑,陛下一定会没事的。”
其实槛儿还在想太子会不会因着元隆帝的眩晕症而想到瑛姑姑的眩晕。
她也想好了说辞。
但好在太子似乎并没有想起瑛姑姑的事。
骆峋也的确没想起。
他现在的心思全放在了父皇身上,以及一整天接触的各种朝事上。
根本无暇去想一个姑姑生病这一茬,甚至没顾得上记起槛儿的“上辈子”,自然而然没联想到她的打算。
听着她温柔的声音,骆峋松了松紧抿的唇。
“嗯,不会有事的。”
.
元隆帝的病就这么暂先由御医们治着,太子要处理东宫的事,要批奏章、见朝臣,忙得没白天没黑夜的。
转眼到了五月下旬。
天气愈发酷热。
各地秀女尽数抵京,之后被安排到后宫专设的礼仪房开始学习规矩。
换成以前,这件事怎么着也会在宫里各个地方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
譬如今年哪个地方来的秀女多,哪个地方的来得少,又都是什么样貌性情。
陛下可能给哪个皇子赐婚哪家闺秀,哪个王爷的后院可能添多少人。
诸如此类的问题。
私下里大家就当热闹看了,自是少不了议论。
然而今年,这件事注定不能成为谈资。
经过二十余天的诊治,元隆帝的病情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愈加严重了。
其具体表现为起初几天他虽偶有眩晕,腹中有呕意,但好歹躺着没事。
服了药,扎了针再歇息半个时辰,便能起来活动筋骨,处理一些政务。
然而初十那晚。
元隆帝睡到半夜翻身。
感觉脑袋忽地一沉,耳朵里有一刹那似被堵住,伴随一阵短促的嘶鸣。
元隆帝被惊醒,跟着扭头叫人。
岂料刚一转脑袋,顿时又一阵晕晕沉沉。
且耳朵里始终伴随有闷鸣之感,甚至即便就这么躺着人也感觉像在晃。
之后元隆帝被搀起来。
不待御医替其看诊,嘴里就不受控地喷射出秽物,到最后黄胆汁都吐出来了!
元隆帝周身被冷汗浸湿。
偏这还不是严重的。
严重的是不管他什么体位,一旦有转动头的动作元隆帝就又晕又吐。
更甚至完全站不住,一起来整个人就往地上栽,元隆帝根本控制不住。
这般状况,早先“肝风内动痰湿上扰引起的眩晕”这个说法就有待商榷。
御医复提出“邪风入脑、脑髓失养”这一诊断结果,便又照着这个方向治。
本朝医进士的选拔比文科举的竞争还激烈,能成为太医,医术自不必提。
而能给皇帝看病的御医,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虽说宫里这地方太医、御医有时候也不能尽信,从宫外找也可能被收买。
可终归要看病不是?
总疑神疑鬼,病还看不看了?
加之元隆帝的龙体一直是柳院判在照看,自是要信任他与其手底下的人。
于是就这么又换了个路子。
可惜半个月过去,元隆帝眼见着瘦了一大圈,病情却不见减轻的迹象。
病迟迟不好,元隆帝的脾气见天儿地暴躁,然后越是暴躁越不利于治病。
这就成了一个死循环。
朝中事务有太子监管,没出什么乱子,可皇帝长期不能理政到底还是会引发众人的不安和各种猜测。
尤其众所周知,眩晕这种病一个不好可能就会发展成中风,导致偏瘫。
元隆帝若真中风了……
因着这种种猜想,最近朝堂上的气氛格外沉重,后宫之中也是一片沉寂。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
信王、荣王差一个月结束禁足,两人得知元隆帝病重后先后上了折子。
表示想到父皇跟前侍疾。
被幽禁的前睿王也上疏哭诉希望能到父皇面前尽孝,以再全父子之情。
这里面有做戏的成分,但也是在按规矩祖制走流程,毕竟当爹的都病了。
儿子若什么反应也无,明摆着是要让人戳脊梁骨,道理懂的都懂。
也因为懂,所以处于暴躁状态的元隆帝不仅没准他们的请奏,反倒在他们的折子上一通劈头盖脸地骂。
骂他们司马昭之心。
说他们等不及想老子死,老子还没死他们就在折子里哭丧,晦气不晦气!
完了旧事重提,说起他们被禁足幽禁的原因,说他们猫哭耗子假慈悲。
黄鼠狼给鸡拜年!
奏折是翰林院学士代回的,写下来比信王他们上疏的内容多了两倍不止!
当然,大的三个骂了,小的也没幸免。
宣王在兵部当着差呢,时不时被元隆帝召进宫骂,还都是为不相干的事。
说他光长个儿不长肉。
跟个竹竿似的,若让他去带兵打仗,敌军估计一根手指头就能将其戳死。
又扯宣王之前宠姜氏的事。
说宣王妃是个苦命的,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若非蓉嫔是其亡母的手帕交。
求到御前让把小丫头接进宫里来养,宣王妃许是不知投几回胎了。
元隆帝就骂宣王。
说他和宣王妃分明青梅竹马,熟知宣王妃的品性,却为了个名声不好的外人差点干出宠妾灭妻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