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知妇人!”淳于越气得手抖,涨红着脸,身体不自觉的抽搐起来。
  他两眼一翻,捂着胸口倒地。
  赵元溪被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查看情况,“快去叫太医!”
  “你别死啊!我没想把你气死的!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好好说!”赵元溪急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她只是和这人友好交流一下观点,哪里能想到这人气度如此的小,竟然能气到昏厥。
  “冷静——深呼吸——”
  淳于越大口喘气,却依旧没有转好的架势。
  “你之前有没有什么病,比如心疾?哮喘之类的?”
  淳于越微微摇头。
  赵元溪想到以前学过的急救法子,伸手盖住他的嘴,“听我的,冷静一点,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你的命重要,放缓呼吸,用鼻子吸气,再慢慢用嘴呼气,慢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淳于越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余太医姗姗来迟,替淳于越把脉后,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
  “淳于博士这是肝郁气滞,气机逆乱所致,索性现在并无大碍,等臣开些药调理一番便能彻底康复,只是今后为了身体着想,还请淳于博士少要动怒。”
  赵元溪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辛苦余太医跑一趟了!”
  “不敢,臣这就下去备药!”
  余郊已经收到了大王的命令,三日后便要动身前往军营,不曾想临走之时还能接到活。
  听到太后要传太医,他还以为太后生病了,还好!
  赵元溪微微点头。
  淳于越病恹恹地靠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心有余悸。
  刚刚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若不是——
  他虽自诩甚高,但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如果刚刚不是太后帮了他一把,他估计真的已经见到先王。
  他觉得不好意思,赵元溪也觉得不好意思。
  和人争论,差点把人气死,不仅淳于越心有余悸,她这会也有些后怕。
  “淳于先生,刚刚的事还请你不要计较,我只是在说我的观点,并没有——”
  好吧!确实有,赵元溪就是瞧不上那些不干活,天天在那瞎逼逼,眼高于鼎的人。
  原本还有些气恼的淳于越,此刻竟羞红了脸,他自诩为世间君子,现在还不如一介妇人心胸宽大。
  赵太后说的话,他虽不认可,但现在想想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更何况圣人有言,“君子和而不同”,哪怕真的有意见分歧,也不该与人吵闹。
  淳于越低着头,余光却在偷偷看赵元溪。
  第33章 选择低头
  赵元溪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古板的臭老头,还知道不好意思。
  “淳于先生既然身体不适,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吧!至于扶苏的事,我不会同意的。”
  现在哪怕是嬴政过来,命令让她把扶苏交给淳于越教育,赵元溪也不会同意。
  三观不合,万一扶苏也被他教成这样子,赵元溪估计会觉得这大孙子不要也罢!
  尽管她知道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是自己。
  淳于越起身,朝赵元溪行大礼,脸上满是羞愧,“是臣失礼在先,谢太后不与臣计较,之前您说让臣在沧浪阁教导扶苏公子,不知可还作数?”
  赵元溪心中嘻嘻。
  她现在不是很想让这个臭老头住自己隔壁了呢!
  可想到他年纪不小,刚刚还差点被气死,赵元溪只能委婉拒绝道,“淳于先生身体欠佳,若还让你为扶苏的事操心,我心有不忍,不如你先在家中修养,等身体好些了再来谈此事?”
  到时候,她都给扶苏和子婴找到新老师了,那就更用不着他了。
  淳于越虽迂腐了些,可也是儒学大家,脑子还是够用的,哪里听不出太后话中的意思,想到自己刚刚拒绝的事情,如今竟要求着才能得到,淳于越脸一阵白,一阵红。
  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交织在一起,淳于越自嘲一笑,太后其他的话暂且不论对错,但有句话她说得不错,自己的确称不上君子,被称为伪君子倒也恰当。
  淳于越回神,俯首道,“臣为公子的老师,自当全心教导公子,我知太后与我想法不同,今后若有和太后意见相左的地方,臣愿意与太后先商议,再教与公子。”
  儒家兴盛的希望就在他手上,淳于越实在不忍儒家最后葬送在自己手里。
  为此,他愿意后退一步。
  赵元溪表情有些微妙,说愿意吧!她实在不想天天和臭老头吵架,说不愿意吧!难得有这样的人才愿意配合自己。
  她转头问扶苏,“你想让淳于先生继续教你,还是让我给你换个老师?”
  扶苏才被淳于越吓得不轻,想到老师对自己孜孜不倦的教导,他自然是不舍得他离开的。
  “大母,我想让老师留下。”扶苏眼中带着祈求。
  “好,我让柚把沧浪阁收拾出来,以后你就跟着淳于先生继续学习。”赵元溪看着萌萌的扶苏,眼中带着些宠溺。
  只是看向淳于越时,她神情又严肃起来,“既然淳于先生愿意与我商议,那还请先生在上课前一天,准备好教案给我先看看。”
  淳于越先是一喜,随即又有些迷茫,“臣不知教案为何物?”
  赵元溪解释道,“教案就是你的课程安排,授课时间、授课内容、教学目的、布置的课业,这些都要写清楚。”
  淳于越嘴唇抖了抖,嚅嗫道,“从未有人这么授课过。”
  若是每天都要写这些教案,那他得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虽说之前授课前,他都会有一个目标,但那也只要在心里做大致规划就好,哪里会这么麻烦。
  “淳于先生这是不愿意?”
  “臣愿意。”淳于越无奈。
  赵元溪满意点点头,继续提要求,“我还有一个小孙子,只习得几个字,也得劳烦淳于先生一同教导。”
  淳于越瞥了一眼站在太后身后,满身是泥的孩童,嘴角抽了抽,心中实在想拒绝,可想到扶苏,又只能咬着牙给应下来。
  “哦!儒家不是讲究因材施教嘛!我这个小孙子的教学,劳烦淳于先生另外备一份教案,应该没啥问题吧!”
  “没问题。”淳于越麻木应下,他甚至觉得如果太后要求给她另外备一份教案,他也会答应下来。
  赵元溪十分满意,“那便劳烦先生了。”
  他愿意,子婴却不愿意。
  子婴委屈极了,这个老头一来就和大母吵架,还要死要活的,怎么能当自己的老师,而且他才三岁,为什么要学习!
  “大母,我想跟着你种地,我不想跟着他。”
  “子婴是喜欢种地,还是因为不想学习?”赵元溪直接戳破了他的小心思。
  子婴扭过身子,整个人躲在扶苏身后,“反正我不想学!”
  “行啊!不学就不学,那你就跟着我种地吧!”赵元溪双手抱胸,冷哼道。
  子婴眼珠子打转,似乎在思考赵元溪这话的真实性。
  不过,等到后面赵元溪真的让他扛着锄头去锄地的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赵元溪示意淳于越可以回去了。
  还剩下小半块地的水还没有浇完,她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便自己拿着桶去浇水。
  早点干完,早点回去吃饭。
  淳于越还想说什么,可想到和太后争吵的原因,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心中想离开,但又有些不好意思离开,只能局促不安地站在那。
  “大母说这片地种的是西瓜,是一种甜果,等三个月后就能收获,她答应多给我一个,到时候我可以送老师。”扶苏笑得灿烂,夕阳正巧落在在眼中,似为他染上了一层光彩。
  淳于越眸光闪了闪,抿着嘴从他手中接过水瓢,“我既要收你一个瓜,断没有让你一个三岁的孩童劳作的道理。”
  扶苏似有所惑,他感觉先生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子婴拉了拉扶苏,凑在他耳边道,“大兄,我觉得你这个老师有点笨。”
  扶苏歪头,不解子婴为何要这么说。
  即便发生这么多事,他对淳于先生还是很尊敬,听到这话不禁想为他反驳。
  可对方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无法辩驳。
  “我们都知道下地不要弄脏衣服,但你这个老师,衣服弄脏都没有发现。”
  子婴虽然有压低声音,但孩童的窃窃私语,只是他以为的窃窃私语。
  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元溪回头便看到淳于越身着长袍,脚踩丝履在泥地里走着。
  ......
  许是也听到了子婴的话,淳于越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注意到衣摆上沾着的泥,眉头紧皱。
  赵元溪挑眉,虽然样子有些不伦不类,但却也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不怕犯错,就怕知错不改,这人虽然迂腐了些,但还是能救一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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