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晌午刚过,季承宁特意回马车上一趟。
刚撩开车帘,就撞上一只毛茸茸的脸。
没错,毛茸茸的脸。
季承宁大惊。
我表妹是狐狸变的?
不应该啊,他总觉得他表妹该是蛇化人形,不然……那张毛茸茸的脸凑到季承宁面前,拿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脸。
季承宁思绪猛地顿住。
伸出二指,嫌弃地把小鼻子往外一推,“好脏。”小狗却以为季承宁在同他玩闹,想要去舔他,可被崔杳托在掌中动弹不得,急得短肥的小腿一阵乱刨。
季承宁看得好笑,用手指勾了勾小狗又软又卷的毛,“从哪来的?”
崔杳低眉顺眼道:“路上捡的。”
“啊,原来你半日不见就在逗这个小东西,”季承宁又捏了捏小狗的爪子,“它有名字了吗?”
崔杳抬眼,正对上他唇间一抹笑,“有。”
“叫什么?”季承宁一面说话,一面逗小狗玩。
小狗不知为何格外亲他,又要拿鼻子蹭他的手指,但被季承宁推回去。
只需他逗弄小狗,不许小狗来亲近他。
崔杳未语先笑,“宁宁。”
季承宁一愣,下意识道:“嗯?”
崔杳弯唇,“我说,这只小狗叫宁宁。”
小将军脸上的笑容一僵。
什么?
他下意识地往“宁宁”身上看,触目所及乃是个圆滚滚的小乳狗,胖得几乎要成球了,偏偏毛还是黑的,看起来当真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
他就算不做人了,也得是虎豹豺狼之类的猛兽,而不是这么个一根手指头就能弹翻个的小东西。
季承宁坚决反对,“你怎么不叫它杳杳?”
崔杳反应则非常平淡,“也好。”
好什么好!
季承宁被生生气笑了,“崔大人,你现在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让这么个小东西和你同名,有失官体。”
毕竟这小东西现下是要养在军中的,一口一个杳杳叫着未免不像话。
崔杳笑吟吟地看着季承宁,“请世子赐教。”
季承宁也不客气,捏了捏小狗软乎乎湿漉漉的嘴筒子,但还嫌弃,刚捏完就擦手,擦完手还捏,“杳杳。”
他思索着,声音就比平时更轻更软。
纵然崔杳知道季承宁不是在唤自己,还是怔然了一瞬。
“杳杳,杳杳钟声晚……青山独归远,”季承宁眼前一亮,“就叫归远,如何?”
崔杳笑看季承宁,“能得世子取名,荣幸之至。”
季承宁被这句奉承别扭得呲牙咧嘴。
崔杳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归远,“世子若是喜欢……”
“不喜欢,”季承宁断然拒绝,“不必送我。”
“我可以让世子看顾它半日。”崔杳把话说完。
此言既出,二人对视两秒,季承宁率先移开视线,“我从小就不喜欢猫狗,地上打过滚了,沾了满身尘土又要往人怀里钻,”他满脸嫌弃,“好脏。”
小狗嘤嘤嘤地叫。
此日,下午。
长眼睛的人都看出了季小将军今日很不一样。
虽才刚立夏,但越往鸾阳的方向越热,他们出京时还穿得住全套甲胄,内里再穿家常短袍,现下却已尽数换成薄甲。
季承宁畏热不畏寒,前几日摘下头盔时内里的长发都湿得好似过了水,现在却,却,李璧诧异地看着季承宁,披着个披风?
猩红的披风配上玄色铁甲威风凛凛,自有十分煞气,然而,李璧却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披风后面太短,前面却太长,堪堪垂过小腹。
却不是利落地放下,而是被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兜子,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动?
李璧面色大变。
他策马狂奔过去,几乎是冲到季承宁面前的。
就在他拦下季承宁的瞬间,他眼见着将军胸口的那鼓鼓的玩意动了,摆出了排山倒海的架势,然后,艰难地探出了个脑袋。
狗脑袋。
李璧:“……”
季小将军满身肃杀气,胸甲上篆刻着狰狞华丽的穷奇纹,眉眼又凛然锋利,唇角虽带着几分笑,可无论怎么看,都有种令人双腿发软的威慑感。
然而就这么个凶煞外溢的将军,怀里居然还有只没断奶,正不停刨来刨去的小狗。
李璧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莫名觉得耳朵有点痒,“将军您从哪找的这么威武雄壮的猛兽?”
季承宁一手指把小狗推了回去。
那小东西月份不大,脾气却好,四仰八叉地躺下,干脆不动了,懒洋洋地靠在季承宁胸口晒太阳。
闻言,小侯爷长眉一挑,“什么猛兽,这是我外甥。”
李璧:“啊?”
季承宁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李璧干干巴巴道;“令外甥,真是一表,人,狗才。”
季承宁揉着小狗脑袋,“谬赞。”
入夜后,季承宁特意洗过澡后才上车。
但那股清凉的水汽很快就被蒸得一点都不剩。
马车地上垫着毛褥子,连小狗都待不住,哽唧哽唧地往季承宁身上爬。
小侯爷睡得不甚安稳,梦里他好像成了铁锅内的鱼肉,被热气蒸得坐立难安。
然而这时却有个东西轻轻拂住他的脸,冰冰凉凉的,还带着股幽微的香气。
他便拿发烫的面颊贴住了这块并不算十分坚硬的“冰”,凉丝丝的感觉舒服得他闷闷哼了声。
隐隐约约间,他听到一个含笑的声音夸他,“宁宁,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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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诗句出自《送灵澈上人》
感谢老婆的生日祝福,嘿嘿嘿嘿嘿嘿。
第64章 亟待,主人以手指,或以其……
季承宁醒来时先看见的是一只手。
苍白太过,他甚至能轻易地数出手掌内青色的经络,掌纹淡得几乎看不清,精美,又没有活气。
掌心近在咫尺,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下颌牢牢地抵在对方的掌心中,手的主人二指抬起,正漫不经心地给他疏离垂下的碎发。
季承宁“蹭”地起身,他背上的小狗毫无防备,嘤嘤嘤着落到软垫上。
崔杳抬眸,神情有些疑惑,“世子?”
晨光熹微,洒落在崔杳身上,人显得清丽而失真。
季承宁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你,不是,我,我怎么在,在你旁边?”
崔杳手指无声地内扣了下。
“这可要问世子,”他慢悠悠地起身,拎起临远,小狗子调皮得厉害,偏偏在崔杳掌中异常乖顺,不住地拿鼻子蹭他的掌心,“我一个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文官,既挪不开甲胄,”他视线往被推到一旁的甲胄上一斜,意有所指,“也推不开世子。”
他俯身。
小侯爷坐在地上,支起一条腿,手随意地搭在上面,明明是气势逼人的样貌,偏偏满头乱毛,双目因为受惊睁得浑圆,脸上还有压出来的红印子,半点煞气都无,显得格外好欺负。
一股凉凉的香气随着崔杳靠近拂面。
季承宁尴尬得摸了摸鼻子,胡乱转移话题,“阿杳,你换香了?”
“是。”崔杳弯唇,“世子的鼻子好灵。”
季承宁伸手。
崔杳一动不动,任由他向自己靠近。
然后,眼见着季承宁一把搂住小狗子,塞进自己怀里,接着顺手推开崔杳,他轻啧了声,“你说的不像好话。”
崔杳轻笑,“夸世子呢,”他极自然地把季承宁散落的发丝绕到耳后,缠绵含笑的话音与清凉的香一道掠过唇角,“怎么不算好话。”
季承宁往后一仰,避开了崔杳再度伸向他的爪子。
阿杳今天怪怪的。
不对,季承宁反驳,自从他和自己上路以来,哪天不是怪怪的。
遂圈住小狗,指挥道:“外甥,咬他。”
语毕,不待崔杳有所反应,自己绕到屏风后更衣去了。
崔杳转头。
小狗吭哧吭哧地刨屏风上的裂隙,废了好半天劲,终于露出个小小的脑袋。
小狗毛发浓密柔软的脑袋后面,正立着一截白。
背对着他,脚踝后侧微微凹陷,再往上,隐隐可见劲瘦而有力的小腿。
崔杳视线一顿。
与崔杳幽魂似苍白不同,这块不怎么见光的肌肤也很白,但是一种莹润的,带着脂光的白,好似一块润泽的美玉。
亟待,主人以手指,或以其他什么更湿润的东西,去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