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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傅初雪欣赏他的胆魄。
  “我知沐川不易,可这趟浑水我蹚不起。您不是总教我,要跳出来看么,此番……我不想入局。”
  星陨摇头,“祈安能与我聊这些,就是不想高高挂起。”
  “若两党相争,当跳出坐收渔翁之利;若能救万民于水火,当遵从本心。”
  第12章 如果傅初雪在就好了
  帐外风声裂帛,沐川恍惚入梦。
  梦中狂风呼啸,十万唐沐军行至龙丰坡。
  沐川站在坡底,只闻山顶传来号角声,霎时无数巨石滚落。
  士兵哀嚎遍野,沐川想伸手挡巨石,却发现动弹不得。
  一身着黑色玄甲的将军立于阵前,高呼:“举盾。”
  盾兵听令,但从山顶滑落的巨石威力过大,瞬间被砸成肉泥。
  黑甲将军腰间重刀出鞘,将巨石被劈成碎石,眉宇间满是肃杀之气。
  手执裂日之人缓缓回眸——
  “父亲!”
  沐川猛地睁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打湿衣襟。
  整整五年过去,唐沐军被困龙丰坡的场景依然恍如昨昔,奸佞一日未除,便夜夜不得安宁。
  下床接了杯水,脑海中忽地浮现明艳的脸。
  傅初雪跟野猫似的,祭祀后虽有些改变,但还是任性。
  馋他身子,就把脑袋里那点儿计策都用在他身上;提皇帝就炸毛,让他抱、让他吸、让他咬……百般顺着也哄不好;逼他查案堵住账口,吓得缩成一团,对他态度强硬点儿就趴窝;
  就是个欺软怕硬欠收拾的小浪货。
  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沐川不想与傅初雪决裂,但复仇涉水太深、不想他涉险,遂顺了他的意。
  况且傅初雪几次三番表明不是断袖,就算他有那个心思,二人也不能善终。
  所以,就到此为止吧。
  田建义谈完生意便是高远王的弃子,傅初雪刚离开西陲,沐川立刻提审田建义。
  审讯账中,左司马又拎起长鞭,厉声道:“你可知罪?”
  “草民何罪之有啊?”田建义装傻充愣。
  “你为一己私利,擅自将赋税加到九成,这是农民口供。”
  “草民哪敢私自加税,都是卢自明授意啊。”
  “嘉宣元年,你伙同焦宏达贩卖私盐,这是卢自明的口供!”
  “草民深知大虞律法,从未做过此等违法乱纪的买卖,卢自明血口喷人。”
  “放肆!”左司马狠狠向地面抽了一鞭,鞭落之处距离田建义膝盖不到一寸,“东川侯在此,事到临头你还敢狡辩!”
  田建义吓得缩了缩脖子,“草民听闻卢自明是被屈打致死,这供词……哎,东川侯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火烛投下暗影,沐川坐于烛下,一言不发。
  “给你认罪的机会不珍惜,竟嘴硬如此!”左司马高呼,“带人证!”
  沈娘入账,田建义霎时瞪大双眼。
  “你以哑女之皮做鼓,祭祀现场搜到剥皮工具,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
  田建义做梦也没想到,会被跟了自己十年的小妾反水。
  但当他为了钱,决定娶卢自明妹妹的那刻,他们之间的爱情便不复存在。
  铁证如山,田建义还要狡辩,“哑女的确是卢自明让草民看管的,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将什么制鼓、通倭等子午须有的罪名往草民身上扣啊。”
  “你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吗?”
  田建义咽了口吐沫,看上去胆小怕事,说出的话可不是这么回事儿,“草民只是商人,哪敢违抗官老爷的命令啊。”
  商人重利,有钱能使鬼推磨,田建义为了利益可以将良心切割,但倘若危及生命,不知田建义会选择利益还是生存。
  沐川淡淡道:“胆子都是养出来的。”
  若触及之事关乎民生,沐川永远站在百姓这边;触及之事关乎复仇,必要时可以用些不入流的手段。
  沐川声音很低,“你也知道,本侯善屈打成招。贩卖私盐,擅增税赋,人皮制鼓,以哪项罪名将你打死,都可以对高远王交代。”
  提及生死,田建义瞬间破防,“卢自明知道私盐的门路,伙同我卖,事后分他五成利润,草民账房有账簿为证。焦宏达让草民增加税赋,收上来的税分他五成,草民账房有银票有为证。我什么都说,东川侯饶命啊!”
  王命旗牌可以审罪大恶极的犯人,而贩卖私盐、私自加税都是地方官员的事,沐川审不了,田建义正是认准了这一点,对私盐加税闪烁其词,就是不承认通倭。
  沐川走近,高大的影子压在田建义肩膀,低沉嗓音透着巨大的压迫:“卢自明通倭证据确凿,论罪当诛九族,而你的正妻是卢自明的妹妹,理应当诛。”
  天道好轮回,本想借着正妻上位,没成想被正妻搞到命没。
  田建义长大嘴巴,久久没说出话。
  沐川又道:“不过本侯已经全面封锁消息,卢自明还未定罪,是通倭还是贩卖私盐,全凭本侯一句话。”
  夏季闷热,卢自明干涸的血渍在潮湿的空气中蒸发,田建义嗅到腥味儿,额头汗珠“嗒”地砸在石砖,牙关打颤,哆哆嗦嗦道:“焦宏达新宅地下室有很多人骨。”
  “人骨用来做什么?”
  田建义哭诉道:“草民真的不知,若东川侯执意屈打成招,那便杀了草民吧。”
  *
  出审讯账后,左司马问:“要查焦宏达吗?”
  沐川点头。
  通倭证据不全,只能以擅自增税罪去审焦宏达,但是审知州就一定要知会高远王。
  左司马继续问:“下官去请高远王?”
  沐川摇头。
  高远王若与私盐有牵扯,那就算他同意审焦宏达,短时间内也是审不出什么结果。他想为十万忠魂复仇,暂时不能卷入地方案件。
  虽然傅初雪说要提防皇帝,然地方官员通倭皇帝决不会坐视不理,在皇宫与嘉宣朝夕相处三年,沐川相信皇帝会念旧情。
  沐川沁了口浓茶,以狼嚎笔尖沾满浓墨,伏案奋笔疾书。
  奏折中言明是以私盐的罪逮捕焦宏达,审通倭之事,望能准奏。
  翌日,高远王派人来营中请沐川,说为东川侯置办了尚好的驿馆。
  初到西陲,不为他接风洗尘,现在放马后炮。
  说明高远王之前不愿借粮、盼着他快些走;现在可以让他查案,但一时半会儿查不完,很可能会久住。
  驿馆岂止尚好,用奢华形容都不为过,上房空间比善县的两倍还大。
  刚刚住下,当夜高远王便派人传话,邀东川王去醉香阁吃花酒。
  沐川说:“不去。”
  送吃的住的照单全收,要办正事儿不领情。
  左司马委婉道:“将军这……是不是不太好?”
  沐川抱着膀子,全然一副土匪做派。
  高远王明知他要审焦宏达,还要作壁上观,倒有些坐实了是贩卖私盐团伙的保护伞。
  又不是傅初雪,来找不痛快,他没理由惯着。
  十日转瞬即逝。
  八月上旬,掌印太监潘仪的干儿子潘喜到富宁郡宣读诏书。
  “东川侯接旨。”
  沐川跪下。
  潘喜官靴停在三步开外,鞋尖绣着金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丞相曹明诚之女温婉贤淑,朕慕其风采,于十月初一大婚,特此诏东川侯回长唐。”
  等了半月的诏书,不是让沐川提审焦宏达,而是宣布皇帝两月后大婚。
  说明嘉宣看了奏折,知晓西陲官员可能通倭,但不管,同时也表明二人情感并无间隙,遂邀他参加婚礼。
  “臣领旨。”
  三年的情感,换不到一场审讯。
  皇帝表面功夫做的好,却不给他实际想要的。
  沐川接过圣旨,手中之物仿若有千斤重,压得直不起膝盖。
  潘喜上前搀扶,“东川侯快快请起。”
  沐川躲开他的手,缓缓站起。
  潘喜皮笑肉不笑,“叛国通倭之罪当由朝堂定夺,皇上已知晓此事,特派锦衣卫与高远王、东川侯三方会审。”
  通倭何时也需三方会审?
  潘喜传达的只能是皇帝的态度,他相信皇帝,但没想到皇帝不仅不助他查案,反而派潘喜来阻挠。
  沐川愈发看不懂。
  潘喜笑得邪乎,提点中颇有敲打之意:“三方会审前还望侯爷莫要妄动,坏了皇上定的规矩,龙颜震怒,可就不好了。”
  卢自明死无对证,目前没有焦宏达通倭的线索,高远王那边不用问就知道是什么情况,最令沐川心灰意冷的是皇帝的态度。
  事不关己,各方高高挂起;触及利益,周围全是劲敌。
  沐川仿若置于荒漠,明知绿洲就在前方,却身陷囹吾寸步难行。
  如果听傅初雪的话,不给皇帝上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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