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怎伤的如此严重,彩萍快去请个大夫给孟管家瞧瞧伤口!”
  杨氏看着这血淋淋的伤口,又念在孟庆服侍孟珈多年,终归是于心不忍,命婢女快些寻大夫给孟庆诊治。
  言罢,杨氏便轻轻推门进入了书房。
  孟珈正负手立于窗边,听见有人进入也未曾理会。
  冬日里百花凋零,院中一片萧瑟,唯有松柏仍傲霜斗雪,厚厚的雪压在它的身上。
  杨氏见地上一片狼藉,又见孟珈面色不虞,思及方才孟庆头上的伤,只怕不是他所说自己撞倒那般简单。
  “夫君今日怎的发如此大的火?”
  杨氏弯腰将散落在地面上的公文一一拾了起来,身侧的婢女采莲见状想要接过却被杨氏摆手阻止。
  亲自将一地的狼藉收拾干净,重新放到桌案上,只是这碎掉的茶盏却让杨氏犯了难。
  瓷片上沾染鲜血,旁边还有一滩没来得及收拾的血迹,杨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是孟庆不知犯了何错,竟惹恼了孟珈。
  “我今日来是有一喜事,要说与夫君听的,但见此情景,只怕是夫君无心理会了。”将地面的鲜血处理干净,杨慢悠悠的开口。
  孟珈的气本就消了大半,又见杨氏伏低做小的模样,心中也不似方才烦闷。
  “是何喜事?也说来给我听听罢!”孟珈拉着杨氏的手一同坐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是知晓的。”
  杨氏故作玄虚,并不直说,原本孟珈不过是顺着杨氏的话头说下去,但如此一来他反倒是燃起了几分兴趣。
  “究竟是何事让你如此拐弯抹角?”孟珈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猜测,能让杨氏如此喜形于色色的事只怕是同那平阳王世子有关。
  “妾身之前同你讲过,那平阳王世子,似是对怡儿有意,前日去慈济寺你猜怎地?”杨氏眼角眉梢都带上笑意,拉住孟珈的手真切的看向他。
  “世子也去了?”孟珈眉头一挑,反问道。
  “这是自然,怡儿德才兼备,便是平阳王世子也不能免俗。”
  在杨氏心中她亲手抚养长大的孟怡便是天下第一好,只有这大雍最出挑的郎君才能与之般配。
  孟珈猛地站起身来,他攥住杨氏的双肩,严肃的问道:“平阳王世子当真对怡儿有意?”
  “夫君这是作甚?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杨氏见孟珈如此激动心中还有一些拿不准。
  “如此甚好!”孟珈神色激动,大步在书房中乱走。
  初时他在房中踱步是愤怒、是忧心忡忡,眼下却是不同。
  他突然想到方才孟庆所言,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这平阳王世子当真如传言一般,陛下有意过继,立李景和为太子,此事若当真,那他的怡儿岂不是便要成太子妃了!
  如此一来,对这英国公他也不必如现在一般唯唯诺诺,届时看崔真这狗东西还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瞧你高兴的,之前你不是还不同意,如今怎么就变卦了?”杨氏笑着看向孟珈,夫妻二人皆是一脸喜色。
  “哈哈哈哈,从前是我着相了。”
  孟珈轻轻抿了一口茶,只是这与郑家的婚约有些棘手,虽是还有一个孟顽在,可她那性子同她阿娘沈湘君一般无二,只怕不会轻易顺从。
  “这郑家那边,你作何打算?”
  闻言杨氏得意一笑,理了理鬓边的簪子,朝着瑶瑟院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可孟珈却顾忌着孟顽倔强的性子,若是当真如此,她怕是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到时闹得人尽皆知,只怕是难以收场,“孟顽怕是不妥!”
  孟珈摇了摇头,心中开始动摇。
  “怎的?你是心疼那小蹄子,不愿让她嫁到郑家?这郑家也是豪门望族,单凭她的身份只怕是给郑持盈为妾都不够格!”
  孟顽一向是杨氏心中的一根刺,但凡是与孟顽有关的事,她都无法保持冷静,此刻见孟珈犹豫,她便开始疑心孟珈忘不掉孟顽的生母沈湘君。
  第25章 “瞧你这话说的……
  “瞧你这话说的, 我与你成婚多年,对你的情谊如何你难道不知?”
  孟珈按住突然暴起的杨氏,他也是知晓杨氏一来对孟顽的恶意, 不过是因为他的情谊, 算起来也是他对不住杨氏,这才有了孟顽, 让她受了委屈,所以这段时间她对孟顽的磋磨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对杨氏心怀愧疚一直以来并未插手内宅中的事情。
  杨氏眼中噙着泪, 撇过头不去看孟珈,孟珈本就是她从沈湘君手中夺来的。
  初见孟珈时他不过是个落魄小吏, 官职也不高, 他这种品阶在长安城中一抓一大把, 如果不是娶了自己他哪来的今天!
  可也是因为这样, 她面对孟珈时心中是矛盾的,这是她自己也未曾发现,但这种矛盾却让她高傲又自卑。
  高傲的是她出生高贵,乃弘农杨氏之女,祖上又是前朝文帝一脉, 便是到了本朝祖父也从官至宰相, 嫁于孟珈乃是下嫁,在面对孟府的众人她自有贵女的傲气。
  可她又是理亏的, 这段姻缘是她用了低劣的手段夺来的,未出阁时她最是瞧不起那些以色侍人的妾室,可到头来她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
  弘农杨氏的出身让她绝不会委身他人做妾, 所以便求去父亲做主这才得偿所愿。
  并非两情相悦的婚事,也让她心中不安,面对孟珈时总是温柔小意、体贴入微, 身为贵女的傲气又不允许她如此做,二者相争她的脾气也愈发暴躁。
  这股气她不能放在她的夫君与婆母身上,便只能发泄到沈湘君留下的一双儿女身上。
  “夫君待我自是极好的。”杨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可事关咱们怡儿的终身大事,我难免着急几分。”
  “你也只是怡儿的终身大事,还需你我仔细琢磨琢磨,我也是怕孟顽那逆女毁了怡儿的良缘。”孟珈在杨氏身侧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神情郑重,不似作假。
  见此杨氏心中这才好受了几分,不怪她小体大作,毕竟沈湘君是在她与孟珈成亲半年后才怀上孟顽的,这其中的各种纠缠,她怎会不疑心孟珈心中仍放不下这沈湘君。
  孟珈长叹一声,将杨氏揽进怀中,“我知你心中委屈,可孟顽终归是个变数,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那你可不准偏袒孟顽。”
  “这是自然。”
  听见孟珈的保证,杨氏这才放心,有了孟珈这话在只要不太过分,他都不会插手孟顽的事情,她此举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今日来不过是试探一下孟珈的口风,孟顽在他心中到底是何地位。
  毕竟自孟顽回府后,除去寿安长公赏菊宴那日,孟珈因着怡儿的事责罚过孟顽,余下的日子他都不曾有过什么反应。
  今日看来,孟珈对孟顽也不过如此。
  瑶瑟园中被这二人谋算的孟顽正坐在窗边一脸忧愁的托着腮看向窗外。
  她怎么也没想到慈济寺一行竟惹出诸多麻烦,先不说孟怡的事,就单是她遇到的那位郎君便让她愁的头都大了。
  想到那人最后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心中总是有种怪异之感,可若说是惧怕,又算不上。
  孟顽非常不喜欢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事情正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
  幽幽的叹了叹了一口气,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她索性不再去想,起身合上窗户,坐回书案边,原本答应了长离每日一篇大字,可昨日在慈济寺耽搁了一日,便落下了。
  好在她昨日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这才逃过一劫,今日可就不好糊弄了,还是抓紧将落下的补上才是上策。
  这一写孟顽就写到了暮云合璧、落日融金。
  转了转僵硬的脖颈,孟顽一抬头这才发现已是夕阳斜照,难怪手腕如此酸痛。
  云苓此刻也从外头走了进来,温声询问道:“娘子,时候不早了可要用膳?”
  将这几篇字翻看一遍,孟顽越发惆怅,写了这么久居然还有三分之一未写,在心中估摸了一下时间,再过不久长离就该来了,她怕是无暇用晚膳了。
  烦闷的摆了摆手,“今日就先算了吧!”孟顽白皙精巧的小脸上写满了忧伤。
  云苓一听孟顽这样说,心中便很是不赞同,“娘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用晚膳?”
  “我都多大了,还长什么身体。”孟顽正低头着写字,却被云苓的话给逗笑手上一个没注意就写废了一个字。
  她有些惋惜的拿起这幅字,写错了这一个,这一张都要重写,这晚膳她注定是吃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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