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可在我眼中娘子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您太瘦了应当多吃一些才是。”
云苓来瑶瑟院也有些时日了,她也摸清了孟顽在孟府中的处境,起初对孟顽好不过是奉命行事,可日子久了她也不免生出了真心。
越是了解孟顽就越心痛她,就拿习字这一事来说孟顽的努力她都是看在眼中的。
从前她也奇怪,明明孟顽认得字,为何偏偏写出的字如此的......难看,甚至是毫无章法,只是单纯的依葫芦画瓢。
那日她实在是好奇,便问了出来。
孟顽能认识字也是一个意外。
她自小被养在青州老家,只有一位婆子照顾她的起居,十岁后那婆子便病逝了,孟顽便成了孤家寡人。
与老宅隔着一条街住了一位举人,他的娘子见孟顽可怜便时常关照。
虽青州城的人大半都不喜欢这位陈娘子,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就未曾停止过,可孟顽却觉得她是一位顶好的人。
有一日她来时不慎将刚抄写好的《春江花月夜》落在孟顽处,再来时孟顽便好奇的问了几句。
举人娘子陈舒云见孟顽已经年满十岁却还未启蒙,心中怜惜更甚,索性闲来无事便教起她识字来。
孟顽的琵琶也是跟着陈娘子学的。
可好景不长,孟顽刚会背几首诗,也只学了两首琵琶曲,陈娘子便和他的夫君离开了青州,听闻是陈娘子的夫君要参加明年的春闱,这才举家搬去了长安。
临别时孟顽哭成了一个泪人,陈娘子也是真心将孟顽当做是妹妹对待的,给孟顽留下了许多的书与琴谱。
并叮嘱孟顽要好好学,待来日她回了青州可以考教她的。
孟顽乖巧的点头,可她们都不知这一别,便是六年,待孟顽离开青州之时就也再没见过陈舒云。
可她仍记得陈娘子的话,一日都不曾懈怠,拿着陈娘子留给她的那篇《春江花月夜》,一字一句的认全了字。
是以在写字这方面,她是无人教导,直到遇见李翊这才有人教她。
想起这事,云苓是敬佩孟顽的,那样柔弱的一个小人,骨子里居然这般坚韧。
“好了,这字哪有你的身子重要,要是被圣.......”
“被老夫人知道该要责罚我了!”
云苓咬了一下舌尖,这才没有说漏嘴,悄悄看了一眼孟顽,她正懊恼的看着那个写错了的字,并未注意到她的失言。
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直接将孟顽从书案上扶起,揽着一路走去外间用膳。
“可是我的字还未写完!”孟顽转头依依不舍得看向自己的字,却被云苓给压到桌边坐下。
将晚膳一一摆好,云苓开口道:“一日不写,又不会出事。”
可是我是两日不曾写过了啊!
孟顽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
本想再挣扎一下,可看着面前香气四溢的晚膳,孟顽瞬间便放弃了挣扎,投入了美食的怀抱。
温饱思□□,吃饱后孟顽算了算时间,长离也是时候该来了,可她却泛起了懒。
孟顽一边纠结要不要将剩下的写完一边又吃了一大口炙虾。
云苓瞧着孟顽用膳的模样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麻利的将晚膳收拾下去,走至门口还不忘叮嘱道:“娘子如今可以安心习字了!”
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孟顽叹了一口气。
李翊一来就瞧见孟顽歪歪扭扭的瘫坐在一边,要是换做之前,他定会不悦的斥责。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刚收了孟顽送来的东西,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今夜他便由着她的性子来罢。
随着瑶瑟院中人手多了起来,也铜镜被人细心打理,如今光可鉴人,摆放的位置也甚是巧妙,刚巧可以让他将孟顽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虽是夜晚,可他仍可以透过这面铜镜清楚的看到孟顽。
今日他才有机会得以灯下看美人,卸掉了钗环首饰的孟顽非但不曾削弱她的美貌,反倒让她如同空谷幽兰,如墨的秀发随意地散落在背上,一身素色衣衫反倒清极生艳,身姿纤纤。
未施粉黛的小脸越发素净,却不让人觉得寡淡,在暖黄色烛光的映照下,静谧又动人,皎若云间月。
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随意的翻看今日写的字,衣袖滑落露出半截白皙的玉臂,手腕纤细,腕骨清晰可见,当真是皓腕凝琼霜。
望着孟顽空荡荡的手腕,李翊忽然想到该送她何物当做回礼了。
第26章 夜色静谧,停了……
夜色静谧, 停了一日的大雪再次飘落,无声无息的落了厚厚一层,月辉落在其上, 盈盈生光, 院中的梧桐树也被盖上了一层雪,积雪太厚, 一侧枝丫被压弯,堪堪承托住这一层厚厚的积雪。
“噗呲!”
最终它还是不堪重负, 积雪轰然落下,发出的声响不小, 孟顽被吓了一跳。
从书案上抬起头, 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四下看了一眼, 这动静像是从东侧传来。
孟顽从榻上起身,随意的穿着一双织锦丝履,行至窗边,素手轻轻推开东侧的窗户向外看去。
院中已是白茫茫一片,仍有雪花不断飘落, 抬头向上看去, 如同天上星辰不断坠落人间。
“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是一个好年头。”想到最近这两场大雪, 孟顽轻声呢喃着。
“快回去,莫要着凉了。”
冷不丁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孟顽怔住一瞬, 这才发现李翊不知何时已经来了。
“你何时来的,怎么也叫我一声?”孟顽关上窗户,惊喜地问道。
昨日不曾见到他, 孟顽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给李翊听,他不曾来时孟顽还在担心这两天不曾习字,会被李翊责罚。
可真正见了面,她却将这些抛诸脑后,只有见到他的欣喜,李翊之于孟顽是亦师亦友、无话不谈的存在。
“见你看的入迷,不忍打扰。”李翊声音醇厚悦耳,暗含笑意更是清越悠扬。
可孟顽却一阵心虚,想到她方才正在看那篇未写完的字,也不知李翊看来到了没有。
见他不曾提过习字的事,孟顽自是不会主动去提,看了一眼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她突然有一个好主意。
李翊被困在孟顽的身体中,只能看着孟顽急匆匆披上一件大氅就要推门出去。
“这是要去哪?”李翊问道。
孟顽轻轻一笑,指了指院中的雪景,笑道:“出门赏雪!”
说罢便再次要推门,却又被李翊打断,“将脚上的丝履换了再说。”
低头看了一眼脚上单薄轻便的丝履,内室里地龙烧的很旺,她仅穿着丝履都不曾感到冷意,反倒是热地紧。
可屋外却是冰天雪地,只要她敢将这双丝履穿出去,脚上必定会生冻疮的,孟顽乖巧的穿上内衬貂毛的锦靴。
这双靴子是云苓新做成的,她手巧不仅会梳精巧美丽的发髻,女工也是极好的。
孟顽躲了躲脚,这双锦靴很是舒适,鞋底被云苓特意多纳了几层,这样不仅穿起来柔软舒适,还更加保暖。
“这下可以了吧!”
李翊无奈摇头一笑,孟顽此刻的穿着多少有些不伦不类,及地的襦裙但又穿了一双锦靴,外面披了一层厚厚的大氅,可看着她兴冲冲的模样,李翊也不想做扫兴的人。
瑶瑟院向来无人问津,加之又是晚间,她这副乱七八糟的模样,也只有她一人可以瞧见。
李翊这样想着便由着她去了。
踮起脚尖,孟顽费力的将一盏灯笼挂到梧桐树的枝丫上,但只有一盏还是远远不够的,孟顽又跑回去再取两两盏挂上。
跟着孟顽不停跑来跑去的李翊想不明白这些事吩咐婢女去做便好,何必自己忙活,可他刚一问出就听到孟顽轻声哼了一声。
“这是独属于你我二人的时光,找旁人来做什么。”孟顽声音很是轻柔,像是一根羽毛一样轻轻拂过了李翊那颗早已冷硬似铁的心,刚一碰上,整颗心顷刻间便滑成一汪春水。
“你说的对。”李翊笑着应了一声,没想到他在孟顽心中竟然有如此重的份量。
李翊显然是误会了,孟顽只是觉得与他独处更加自在,也不用担心人多眼杂,会被人发现她一体两魂之事。
将最后一盏灯笼挂了上去,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碰到的雪,孟顽满意的点了点头。
三盏灯笼的光虽不足以照亮整个瑶瑟院,但对孟顽来说确实刚好,不会过于打眼惹来旁人,又刚好可以将她的四周照亮。
忙活完一切,孟顽便蹲下身开始堆雪人,不一会儿一个圆滚滚的小胖雪人便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