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怎么了?”宁鸾拨弄着一支雀穿莲花金簪。
  “方才您沐浴的时候,白挽姑娘又来过了。”青露低声回话。
  “哦?我只当她忘了,没想到还惦记着。”
  “是啊,上次白姑娘来找过小姐,小姐不在,便没了后话。没想到过了这么几天,白姑娘又来找小姐,不知是为了何事。”
  话音未落,房内响起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青露低声嘟囔着,一边用问询的眼光看向自家小姐。
  宁鸾将手中金簪放回妆匣,抚了一把半干的长发,站起身来:“去开门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青露答了一声。门外,白挽一身月白素袍站在廊下,手中提着精致食盒。
  夜风沁凉,吹起她的裙摆,皎洁的月色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王妃。”白挽在门口微微福身。“奴家听闻王爷王妃回府,又喝了些酒,自作主张做了一点养胃的点心,还请王妃笑纳。”
  她巴掌大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神情柔弱地看向屋内的宁鸾。“听闻王爷素喜南部美食,奴家只想着解酒用此物最好不过。”
  宁鸾的目光落在她发红的指尖上,心中叹了一口气。
  “外面风大,进来说吧。”
  ……
  “王爷,醒酒汤和点心,奴才给您放这了。”书房内灯火摇曳,管家王叔漏夜前来,
  程慎之低头看加急送来的战报,朱笔轻勾,并未搭话。
  王叔有些踌躇,顿了一顿又道:“这点心是白姑娘亲手所做。今日晚膳过后,白姑娘便借了后厨,前前后后忙碌大半天,连厨娘都不许帮忙。”
  程慎之掀起眼皮,目光扫过食盒中精致的枸杞酥酪方糕,随口问:“验过了?”
  王叔低头禀报,额上沁出细汗:“验过了,糕点中并无问题,只是这食材……”
  “哦?”程慎之这才抬头,看向王叔。“食材有何特别之处?”
  王叔将头埋得更低,“白姑娘走后,奴才差人问过所用食材,发现皆是……皆是……”
  程慎之挑眉,声音中听不出情绪:“皆是什么?”
  王叔咬牙:“皆是滋补壮阳之物。”
  程慎之:“……”
  “端下去处理了吧。”
  ……
  “拿过来吧。”宁鸾自如落座。
  青露上前接过白挽手中的食盒,在圆桌上将东西铺展开来。
  白挽与宁鸾相对而坐,桌上一盏精致的鎏金琉璃花彩珐琅宫灯亮得晃眼,其下摆放着白挽带来的枸杞酥酪方糕和梅子甜汤,瞧着倒颇为精致可口。
  宁鸾执起小勺,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碗中汤羹,灯光映在她精致的侧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
  “这些日子在府中,白姑娘住得还惯吗?”
  白挽闻言神色踌躇,显出几分拘谨和无措来,“多谢姐姐关怀,在府中……一切都好。”
  过了半晌,她又唯唯诺诺添了一句,“只是以前未曾来过京州,心中难免有些惶恐。”
  白挽偷偷抬眼,见宁鸾并无动容之色,心中一慌。她咬牙露出凄苦的神情,抬眸间眼角流转泪光,羞怯说道:
  “这事本不该妹妹来说,可妹妹自幼丧母,父亲又远在南部不愿进京。当初父亲救下王爷,只想我能在王府里衣食无忧。可我进王府这么多天来,宛若无根浮萍,无依无靠。”
  她说到动情处,仰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了情绪,才继续道:
  “自古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婚姻大事向来由不得自己。可我父亲远在天边,京中也无人为我做主。”
  “所以,奴家想向王妃求得恩典!”白挽突然站起,对着宁鸾跪倒在地。
  “白挽一生不要名分,只求能陪在王爷身边。做个侍妾也好,为奴为婢也好,只愿有一丝机会!求王妃姐姐垂怜!”
  “啪”地一下,灯罩中的烛火爆出一朵灯花,骤然将宁鸾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
  白挽跪伏于地,指甲几乎将掌心掐出血痕。
  宁鸾端坐桌前,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她,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白姑娘。”宁鸾慢条斯理开口。“这件事,你应当已对慎之提过了吧?”
  白挽抿紧唇,猛地抬头,眼中慌乱一闪而过。
  在她看来,自己已是退让了一步。他不求名分,只愿常伴王爷左右,时日久了,总能换来几分真心。
  可如今,不仅王爷未给她丝毫机会,就连素来温和贤德的王妃,竟也是这般态度。
  她不愿全信慕达莎的话语,还想凭自己的方式做最后一搏,不料几番试探,换来的竟是这般狼狈。
  白挽低头掩藏眼底跳动的火焰,只听宁鸾手中汤勺轻落,瓷器间乍然相触,发出轻微的脆响。
  “白姑娘。”宁鸾俯身,指尖轻挑起白挽的下巴,迫她迎上自己的目光。
  “你可知,这世间最愚蠢的事情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
  宝宝们点点收藏啦~[求你了]
  第18章 拍卖请帖 可这世上,终究没有如果。……
  烛火跳动,白挽瞳孔微颤,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宁鸾忽然低笑,松手放开她,缓缓站起身。
  “那便是,一个女人,如花似玉的女人,将所有的期望,所有的愿景,通通押在一个男人身上。”
  宁鸾睫毛低垂,吐出的话语轻缓。
  “王爷带你进府,保你衣食无忧,并不代表他就会真正怜惜你。”她转过身,看着呼吸徒然急促的白挽。
  “你以为放下身段,不要名分,换来了他的垂怜我的应允,凭借着这身漂亮的皮囊,能在王府便能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
  “可殊不知,你父亲救命之恩换来的情分,终究会被岁月磨平,在那之后,才是痛苦的开始。”
  “姐姐……可是……”白挽几乎失了全身的气力,声音发颤着辩白,“可是在王爷心中,一定有我,他对我那么好,王妃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宁鸾轻笑一声,坐回桌前,拿起灯簪子挑拨灯芯。烛火在她眼中热烈地跳动,口中却传出平静的声音:
  “白姑娘,你该在意的,是我心里……还容不容得下你。”
  “青露,”宁鸾侧头唤道,“送白姑娘回房吧。”
  雕花木门合拢,室内重新陷入寂静,宁鸾独自走到窗前。窗台案几的花盆下,压着一封刚刚递来的密信。
  “慕达莎……”宁鸾用唇语念出这个名字,嘴角勾起温和的笑容。
  ……
  “听够了?在门外等很久了吧。”
  铜镜里映出宁鸾的身姿,她手持玉梳划过半干的青丝,顺出一捧柔顺的弧度。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再次开合,程慎之背光站在门外。
  “你早就知晓?”他目光紧锁对镜梳妆的宁鸾,声音低哑而暗沉。
  宁鸾无辜地回望他,声音一如往常,“知晓什么呢?”
  执梳的手再次抬起,一下一下顺着满头的青丝。
  “是知道她想成为你的侍妾,你的侧妃,还是——她的父亲因酗酒过度,突发恶疾,前些日子已暴毙在了南部偏远的小县城里?”
  程慎之瞳孔微缩。
  宁鸾挑眉,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镇南王殿下,你不会真以为,她给你送糕点,就是为了给你解酒吧?”
  程慎之沉默片刻,忽而冷笑着反问:“那你呢?”
  他猛然逼近,双手撑住狭窄的妆台,高大俊美的身影压下来,似乎是要将身下人整个淹没。唇齿轻启,程慎之温热的吐息扑到她耳旁:
  “今日在席间对时鸿那般热情,当真为了那几罐桂花蜜糖?”
  宁鸾笑意更深,直直抬眼与他对视,神情里没有半分畏惧。她伸出手抚过他冷俊的脸颊,手上的银丝盘纹双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那是自然,慎之都觉得那蜜糖不错,我岂有不要的道理。”
  青葱般的指轻抚过他略有胡茬的下巴,宁鸾缓声道:“若是你还想喝,明日我再找那有趣的小将军讨些来?”
  程慎之眸色更加深邃,唇边带上一丝嘲讽的笑意。他一把抬手,抓住宁鸾撩拨的手腕,不由自主地牵至唇边一吻。
  仓皇转身去了书房。
  一夜无话。
  ……
  白挽在侧殿枯坐整晚,指甲抠进掌心,掐出几个泛白的月牙。
  借时鸿的庆生宴,她原以为今夜本是万无一失。
  宴席散后,程慎之必定带着醉意归来,酒意熏染下,那个战场上运筹帷幄的王爷,哪还会有平日里的半分清明?
  她亲手备下解酒的糕点,以解酒为名,说抚慰之言。三分刻意七分真情,最是动人情肠。
  待一切水到渠成,以程慎之王爷之尊,断然做不出始乱终弃的事。
  届时,她白挽便可堂而皇之的入主王府,哪怕是当个侍妾,只要能在王府站稳脚跟,假以时日略施手段,当个侧妃绝非什么难事。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