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那侍卫一怔,面露难色:“将军来得不巧, 此刻王爷王妃都不在府中。”话音未落,他自知失言,慌忙躬身补充道,“小的这就去请管事, 您请稍候片刻。”
  时鸿见那侍从匆匆离去, 只好独自在门外等候。一阵困意袭来, 他提着两只沉甸甸的描金漆盒, 随意倚在朱漆门框上,仰首望天。
  许是昨夜下过暴雨的缘故, 今日天色澄明如洗, 万里无云。
  空中几只白鹭振翅飞过, 时鸿望着它们自在的身影, 心头不由泛起几分懊恼。他原想着送些珍奇药材过来, 顺道向宁王妃郑重赔个不是,若运气好,能等到程慎之回府, 或许还能亲眼看看他伤势究竟如何。
  怎料人算不如天算,连宁鸾竟也不在府中。这一趟来得实在不巧,这般贸然登门,反倒显得他行事莽撞、思虑不周,凭白给镇南王府添乱。
  时鸿暗自叹息,脑中思绪纷飞,看着天空中自由展翅的白鹭,不禁生出几分羡慕。正好身上带伤,往后上朝的日子,不如继续称病来得清静。
  不过多时,管家王叔匆匆迎来,“时鸿将军,快请进。”
  王叔抬手相请,侧身引路,一面解释道:“实在不巧,我家王爷昨夜接到皇上急诏,连夜入宫,至今未归。”
  他顿了一顿,又说:“王妃今早也匆匆进宫去了,此刻府中主子们都不在,只能请将军在厅中小坐,稍候片刻。”
  时鸿没有接话,嘴角压下苦笑。宫中发生了什么事,他自然清楚,但不想宁鸾也得了消息赶去。这下请罪不成,恐怕反而更要惹王妃不快了。
  他下意识跟着王叔穿过垂花门,眼前景致豁然开朗,让他一时忘记了烦忧。
  朱漆回廊临水而建,掩映在郁郁葱葱的香草异植当中,亭台楼阁交错其间,雕梁画栋独具匠心。
  他素日看惯了将军府的质朴刚健,也见识过皇宫的富丽堂皇,此刻见到这般清雅别致的园林布局,只觉耳目一新,竟一时间看得出神了。
  王叔在旁轻咳两声,适时提醒道,“时鸿将军如若不忙,不妨先到小厅用茶稍候。”
  时鸿连忙回过神来,一转眼便对上王叔温和的笑容。他略显尴尬地握拳轻咳,“不忙,不忙,那就叨扰了。”
  王叔引着时鸿进了偏室小厅,端上香茶点心便退下了。
  时鸿大刀阔斧地坐下,将两个红木漆盒往身旁一搁,目光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室内陈设。
  面前的天青色玲珑瓷茶碗胎薄如纸,釉下镂雕着透亮的五瓣梅花,一看就并非凡俗之物。乌木窗台上静立着一盆素心兰,幽香在厅中若有似无地浮动。
  时鸿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利落劲装,忽然觉得今日穿着与这满室清雅格格不入。不过静坐片刻,便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窗外竹影婆娑,微风拂过甚是清凉。
  他索性起身,大摇大摆踱至庭院,四处游逛起来。
  这府邸原是前朝工部侍郎的别苑。当年贪污大案震惊朝野,侍郎府上百余口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余下这宅子并着满园珍木尽数充公,闲置多年。
  恰逢程世子大婚,圣上不愿多费周章,便命工部将前侍郎府稍作修缮,换了匾额,权当是给南境的安南王做了排场。
  直到宁鸾等入住后,才又重新打理布置,如今这般清雅格局,多半出自她的手笔。
  时鸿信步穿过绿树掩映的凉亭,却忽见前方侧院中,枝繁叶茂的黄果树高大无比,树下静坐着一人。
  那人影听见脚步,闻声回头,竟是猛然站起身来。
  “时将军?!”
  时鸿心里暗道不好,果真是一夜未睡,就连脑子也不清醒起来。只顾着来镇南王府拜访,竟忘了程慎之回京时,还带回了一位异族姑娘白挽。
  此刻王府里的主子皆不在,可不是只有白挽姑娘留在府中么。
  既已照面,时鸿硬着头皮上前,“白挽姑娘,许久不见。”
  “果真是时将军,”白挽缓步走出树荫,脸上绽开明媚的笑意,“方才还以为看错了人。”
  时鸿抬眼看去,见她身着淡色长裙,脸上略施粉黛,盘好的青丝间只簪了支寡淡的素银花钗。
  “与将军一别数日,将军可还安好?”
  “劳姑娘挂心,一切都好。”
  走至近处,时鸿这才细细打量她,却见她额间青丝半掩处,竟缠着一圈雪色绷带,隐隐从眉梢处浸出暗红的血色来。
  “白挽姑娘,你这是……?”时鸿迟疑着开口。
  白挽察觉他的视线,不好意思地抬手轻抚伤处,“让将军见笑了。前几日帮王爷整理书房,不小心被落下的书匣砸了个正着,不妨事的。”白挽抿嘴一笑,眉尾却因牵动伤处而微微一颤。
  “可曾上过药了?”时鸿上前两步,关切问道。
  白挽无意识地缠绕着垂落的绷带尾端,“府里大夫来看过了,给了瓶白霜膏止血,让每日涂抹着,倒也没说需要其他处置。”
  “那正好。”时鸿抚掌一笑,“今日我恰巧带了将军府特制的玉颜膏来。此膏祛疤生肌最是有效,姑娘若不嫌弃,不妨一试。”
  未等白挽搭腔,时鸿便转身阔步而去。凭着记忆寻回偏厅,时鸿在描金红木漆盒中翻找起来。那些瓶瓶罐罐塞得满满当当,碰撞间发出清脆声响。
  白挽立在侧殿院落的月门之下,微抬下巴望向来路。见时鸿匆匆折返的身影,她眼底掠过一丝惊讶。
  她与这位将军其实并不相熟,不过是自南部边境回京途中,程慎之的兵马与他率领的大军同行数日,有过几面之缘。
  当初只知他是个热心肠的,却没想到竟周到至此。
  正当她上前欲开口相迎,却听头上黄果树中鸟雀鸣叫,嬉戏翻飞中打落一枝头的果实。还未来得及抬头去看,白挽只觉鬓边一凉。
  一滩鸟粪落下,竟不偏不倚擦在她梳理整齐的发髻上!
  白挽身形一僵,抬到一半的手生生顿在半空。这般狼狈模样偏生教人撞见,她耳根微微发烫,连方才想好的柔婉说辞都忘了一半。本想好好笼络这小将军,可眼下这般窘态,倒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
  黄果树投下斑驳的影,洒在院中精雕的石桌石凳上。二人相对而坐,白挽轻轻解下额间缠绕的绷带。
  时鸿凝神细看,不由心头一紧。这伤口远比他想象中更为严重,在眉骨上方略鼓起一个肿包,三道血痕凝成暗红色的痂,显然是受了重物的猛烈撞击。
  原本涂抹的药膏已淡得几乎看不见,在伤口周围晕开一片。
  “白挽姑娘,你自己来还是……”时鸿拿着药膏一晃。
  “有劳时将军了。”白挽垂眸回答。
  她本想抬手整理方才匆忙间重新梳理的发髻,却又碍于伤势不便动作,“我不通医理,也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伤势,手法难免粗糙。将军久经沙场,经验定然比我丰富得多。”
  时鸿见她一直低落着头,忽然明白这位姑娘还在为方才鸟粪落发的事耿耿于怀。他了然一笑,便也不再推辞,小心翼翼地拭去残留的药粉,用新纱布蘸取玉颜膏,轻柔地为她涂抹。
  见院中气氛凝滞,时鸿手上不停,习惯性地寻些话题:“前几日我托人送了几罐桂花蜜糖到府上,不知姑娘可否尝过?”
  白挽正忍痛抿唇,闻言勉强一笑,“前几日王妃确实送来一罐,可惜我素来不嗜甜食,至今还收在房里未曾动过。”
  话音未落,额角突然一阵刺痛,她猛然皱紧眉头。
  “看来是这蜜糖没这个福分了。”时鸿笑着打趣,手上动作不停,“京州女子大多喜爱甜食,白挽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白挽心念微动,强忍着痛楚展颜道,“若早知是将军特意相赠,无论如何也该尝一尝的。”
  “姑娘客气了。”时鸿取出新绷带,一边比划着长度,“不过这桂花蜜糖在京城中确实是个稀罕物,前几日我送往丞相府,容夫人也是喜爱得紧。”
  话到此处,他忽然顿住,连手中扯绷带的动作也随之一滞。
  “将军?”白挽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无妨,”时鸿抬眼看了下她的伤处,随意道:“那日拜访丞相府,恰逢宁家大公子归来,我还顺道讨了杯酒喝,确实香醇。”
  他将绷带绕过她额侧,却自己疑惑地喃喃:“当初宁王妃曾说过,容夫人患了咳疾,不便见客。可我送蜜那日见到的容夫人,却面色红润,声音清亮,丝毫看不出咳疾……倒真是奇了怪了。”
  绷带在他指间灵活翻转,打了个稳妥的结,又细心藏入发间。
  白挽顿时指尖一颤。她掩饰般地抚上耳畔那个利落的结,“时将军真是好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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