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程慎之眸光一闪,顿时明白过来。
  他原本想着,白挽额上的伤势未愈,还需留在府中疗养,一时间也无处可去。虽他派了精兵看守,却未对她那诡秘的催眠之术特意防备。
  那夜连他自己都曾不慎中招,更何况这些没上过战场、经历生死厮杀反复锤炼意志的侍卫?
  “派人暗中查访。”程慎之沉声吩咐,“她既然敢独自离府,必定是早有准备。”
  “是,老奴这就去办。”王叔如蒙大赦,领了命匆匆退下。
  程慎之负手立于院中,抬眼望向头顶的梧桐。
  粗壮的枝干盘虬卧龙,青黄交杂的叶片滤出清晨细碎的光斑,影影绰绰映在他身上。
  这几日他正命人收拾外院,待打扫完毕后,便将白挽迁过去。没想到,不知白挽是有所觉察,还是另有打算,竟趁夜先一步逃之夭夭。
  这其中,必有蹊跷。
  正沉思间,身后传来“吱呀”一声轻响。程慎之回头看去,却见卧房雕花木门半开,宁鸾披着件天青色外衫倚在门边,乌发用素钗挽起一半,正歪着头看他。
  程慎之对上她的眸子,却见她眼中一片清明之色,显然是清醒多时了。
  “出什么事了?”宁鸾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晨起特有的柔软。
  程慎之犹豫。他本不愿让宁鸾过多牵扯白挽之事,据他收集的情报来看,那坊市中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多半与白挽脱不开干系。
  若非他将白挽带入府中,或许宁鸾的身世之谜可以永远掩藏下去,未必会受今日这无妄之灾。
  虽然王妃的异族血脉让镇南王府陷入危机,可此事扩散,其中受伤害最深的,终究是宁鸾。
  眼下白挽出逃,宁鸾作为王妃管理府中上下,更是理应知晓此事。
  程慎之心里没底,他垂下眼眸,盯着脚下温润的青石板砖,半晌才干巴巴落下一句,“白挽昨夜逃出府了。”
  连日暴雨,石板缝间新生了一从青苔。
  程慎之盯着鞋尖儿,不敢仰头看她。
  “白挽姑娘?”宁鸾拉开殿门,缓步下了台阶,裙裾微动,几步便走到程慎之身前,“她额上的伤势未愈,怎么会……”
  程慎之苦笑摇头,“我派了重兵看守,还命十二名暗卫轮岗,不想还是让她钻了空子,使了法子连夜离开镇南王府。”
  默了一瞬,程慎之目光微抬,低低地落在宁鸾的裙角上,“是我疏忽了。”
  宁鸾凝视着他紧绷的侧脸,见他眼神游离,一时话语也堵在了唇边。
  要不要将收集到的白挽的情况告诉他?
  这些日子她辗转难眠,关于白挽的种种疑虑在心底盘旋不去。一面是程慎之对白挽的信任,一面是她无法言明的情报来源。
  向来杀伐果决的林公子,竟也陷入进退维谷的踌躇。
  可她未曾想过,程慎之派侍卫围住侧院,不仅是为了保护白挽不受外界所伤,还可能是因他话语中的“看守”和“出逃”。
  程慎之对白挽的情谊,或许也夹杂着她尚未觉察的深意?
  只是白挽尚未迁至外院,反倒先来了个不辞而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连日来紧绷的心弦猛地松了下来。
  至少,不必再与程慎之纠结白挽的事了。
  “白挽姑娘怎会连夜出府?”宁鸾声音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并非是你我的缘故,随她去吧。”程慎之闭了闭眼,一时也不知作何解答。
  在程慎之看来,眼前的宁鸾并不知道白挽身上的众多谜团,贸然开口只怕会把她吓到,便如此敷衍回道。
  不过,白挽的出逃确实出乎他的意料。程慎之暗自思索,此事需要从长计议,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查明白挽的下落。
  “她走了,你也可以少操些心。”他抬手轻捏眉心,强行压下心中烦闷,嘴角拉扯出一个笑意,终于抬起目光与宁鸾对视。
  “阿鸾既已起身,可愿与我共进早膳?”未等宁鸾回应,程慎之抬起他那绑着护腕的手,掌心向上,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宁鸾一愣,心道,这话题转得比脚下的青石板砖还要生硬。难道他因之前白挽的事心怀愧疚,现下特意向她示好?
  稍加犹豫,宁鸾面上不显,只将手轻轻搭进他的掌心。
  下一刻,那只带着薄茧的手便将她牢牢握住,热意顺着手臂蔓延上来,几乎烫得宁鸾身上寒颤。
  四目相对,二人不约而同地一笑,远远望去,倒真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只是那十指交握间,藏着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怕是连他们自己都难分难辨。
  ——
  白挽抱着个青布包袱,惴惴不安地坐在京州城一处隐蔽的别院中。
  一旁服侍的哑奴弓着身子,半是恭敬地给她端上茶水。白挽扫眼一瞥,装茶水用的是最便宜的土碗,灰扑扑的,摸上去甚至有粗糙的倒刺,碗沿处还裂了道不起眼的细纹。
  她端起那土碗一瞧,褐色的茶梗沉在杯底,茶水浑浊得映不出人影。晃动间,一股霉味儿混着劣质茶叶的苦涩,直冲鼻尖。
  “你们诚心邀我来此,这便是你们主子的待客之道?”白挽冷笑一声,抬手将那茶碗推得远远的,面上尽是不悦之色。
  此刻,慕达莎商队中的商人正在坊市中售卖货品,整个别院分外冷清,别无旁人。
  只有侍奉的哑奴呜咽着手舞足蹈,慌乱地比划了一通,白挽看了片刻,却也不懂是什么意思,只不耐烦地让他停了手,自己打量起屋内陈设来。
  这别院虽然宽敞,内里屋舍众多,内里的陈设却是简朴至极。
  面前的四方桌不知是从哪淘来的,上面覆着一层黝黑的包浆,她坐着的盘枝椅看上去也颇有年头,随着抬手轻微起伏的动作,都会连连“吱呀”作响。
  白挽不自觉攥紧了怀中的包袱,锦缎细腻的触感让她陷入沉思。她虽然成功潜逃出了镇南王府,可得到的,却并不如想象中那般肆意。
  自从当初在边境战场上救下程慎之,白挽早已习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
  哪怕当初在军营暂住时,借着程慎之的照拂,她住的也是将领规格的帐篷,坐榻都铺着柔软的羊毛毡,每日有专人送来热腾腾的新鲜饭菜。
  那时的衣食起居虽不如王府考究,却也不曾想过,她白挽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前几日,她套了镇南王府中侍女的话,得知程慎之要将她移至别院,心中顿时像是有把钝刀,一丝丝割开了她最后的侥幸。
  今晨三更时分,白挽终于下定决心,借着前几日的筹备,逃离了镇南王府。趁着晨光朦胧,她跌跌撞撞一路问询,终于在天色大亮前,来到了将军府门前。
  可还没等她松口气,叩门一问这才得知,前几日时厉东大将军竟是向圣上请命,带着时鸿一同去了北疆。
  主人不在,将军府中不待外客,白挽碰了一鼻子的灰,眼见天光就要彻底亮起。待街上人多起来,与京州人截然不同异族容貌本就显眼异常,定会惹人怀疑。
  街角传来早市摊贩支起棚架的声音,每一声响动似乎都在催促她赶紧离开。
  眼下无处可去,若在客栈酒楼等地方逗留,不出多时,定会被程慎之等人搜查出来。她并不想向程慎之解释催眠术从何而来,更不想就在京州寂寂无名,相夫教子平淡一生。
  白挽在将军府门前恨恨咬牙,抬手从包袱里翻了块白布当作面纱,这才根据前几日信鸽传来的地图,匆匆迈步投奔慕达莎。
  可她从未想过,慕达莎在京州的落脚地竟然如此简陋粗鄙。
  坐在厅堂中的白挽尽力平复着翻滚的心绪,无声长叹口气。一阵困倦席卷而来,她整夜未眠,刚逃出府的亢奋劲头过去,此刻安稳下来,竟觉得昏昏欲睡。
  正想以包袱作枕头,趴在桌上小眠一会儿时,却听见二楼忽然传来脚步声响。
  “久等了,”娇媚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终于等到走投无路了,才想起来投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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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程慎之:阿鸾她单纯又懵懂,怕说多了吓着她。
  宁鸾:……?你在说谁?
  谢谢宝宝们的支持~你们的鼓励是我最大的动力[抱抱]
  第39章 无稽之言 我只是想亲眼看看……看看让……
  华灯初上, 暮色微凉。时值中秋月圆之夜。
  皇帝已许久未上过早朝,群臣在家休养多日,不料受诏奉命入宫, 竟是为了赴这中秋夜宴。
  | | a href="https://www.52shuku.net/tags_nan/pojingchongyuan.html" title="破镜重圆"target="_blank">破镜重圆a href="https://www.52shuku.net/tags_nan/anlianwen.html" title="暗恋文"target="_blank">暗恋文a href="https://www.52shuku.net/tags_nan/hunhouwen.html" title="先婚后爱"target="_blank">先婚后爱a href="https://www.52shuku.net/tags_nan/zhuiqihuozangchang.html" title="追妻火葬场"target="_blank">追妻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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