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华服与冠冕整齐地置于棺中,像在拍卖行上精心布置的奢侈展品。月光落在那空荡的衣冠上,也轻轻落在程慎之的肩头。他凝望着棺内,久久不发一言。张回与众寒甲卫也齐齐垂首,无人敢抬眼惊扰这片死寂。
过了良久,月色悄然西移,在地上拖出更长的影。
程慎之的目光,死死锁在棺中那顶流光溢彩的十二旒冕冠上。他看似平静无波,可唯独他自己知道,当看清棺内空无一人的刹那,心底轰然涌起的,竟是比今晨接过传国玉玺时更汹涌、更灼烈的癫狂!
那被他强行压制的愤恨之下,翻涌着的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她骗了他。她竟敢骗他!
可……恰恰是这场骗局,这精心布置的空棺,才全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她还活着!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火燎原,顷刻间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什么帝王威仪,什么欺君之罪,什么往昔恩怨,在“她还活着”这四个字面前,通通都显得无足轻重,渺如尘烟。
程慎之喉间溢出一声压抑到扭曲的轻笑。他仿佛终于卸下了所有克制,接连不断的闷笑声震得他肩头轻颤,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眼底交锋,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濒临失控的危险气息。
张回壮着胆子,借着稀疏树影的遮挡悄悄抬眼。
只见主子背影挺拔如松,几乎与这荒冢空棺一同,融成了一尊冰冷的石雕。就在此时,程慎之缓缓仰头,望向天空那轮朦胧透亮的月,极轻地吐出几个字:
“竟当真是空的。”
那声音轻得像是快要被风吹散,带着不加克制的冷意。可张回分明看见,自家主子那被月色衬得更黑的瞳孔中,正燃烧着炽烈跳跃的火焰!
那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是失而复得后,从心底最深处喷薄而出、足以焚尽一切的执念之火!
无论她因何离去,无论她此刻藏身何处,她都注定是他的。他曾经给过她选择的自由的权力,可这一次,天下权柄作为砝码尽在掌握,他绝不会再……再容她逃离。
程慎之凝视着皎洁的明月,嘴角终于弯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张回窥见这一抹笑,一股寒意骤然从背心窜起。他慌忙把头垂得更低,连呼吸都屏住,生怕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都会惹恼了这位心思难测的新帝。
程慎之俯身探入棺中,伸手拾起那顶华丽的珠冠。珍珠温润沁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稍稍抚平了他心底躁动不安的烈焰。
“张回。”
“末将在!”张回心头一紧。
程慎之缓缓扫过身边肃立两侧的寒甲卫,“今夜之事,若有一字外传……”
他话音未落,张回已率先单膝跪地,抱拳应道:“末将等誓死保密!”一众寒甲卫亦是齐刷刷行礼抱拳,桂林深处传来一片甲胄相击之声。
程慎之未置可否,只是转身望向京州城的方向。他的目光穿透层层树影,落在那灯火阑珊的坊市之间,那双深情而灼热的眼眸,仿佛已经看到了令他魂牵梦绕之人熟悉的笑脸。
“回城,”程慎之利落地将珠冠放回棺中,率先翻身上马。“此处留一队值守,其余人等,虽朕前去望春楼。”
一夹马肚,一行人便如疾风般没入桂花林中。
陵墓重归寂静,除去那更加森严的守卫,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第73章 贵客临门 这分明是他昔日的妹夫、昨日……
今日新皇登基, 普天同庆。京州城内处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一派欢庆气象。
望春楼作为京州城坊市中最繁华的酒楼, 自是比别处更热闹许多。楼里楼外人声鼎沸, 座无虚席, 连楼门外和走廊都推挤着宾客。跑堂的侍从穿梭于人群中, 谈笑声、推杯换盏声萦绕在楼中。
为庆贺新帝登基, 共沐新帝恩泽。早在前几日,望春楼就在门外贴出告示:
登基当日, 楼内所有酒水佳肴,歌舞表演, 一律都按八折算价。珍宝阁售卖之物虽按原价计价,但购买者皆送望春楼独家赠品。
此告示一出,顿时更引宾客纷至沓来。
登基大殿还未结束时,宾客已入潮水般涌向望春楼, 以至于还未到午时, 楼中已是人头攒动。此刻虽是傍晚已过, 宾客与白日相比, 竟还有增无减。此刻一层大堂之中热闹非凡。宾客们推杯换盏,饮酒赏舞, 笑声不绝。
然而, 就在楼中上下都欢腾之时, 唯有大厅一角愁云密布。
几位账房先生急得满头大汗, 十指翻飞间, 将那被盘出包浆的老算盘打得劈啪作响,一个个几乎要忙得蹦出火星来。
侍从们拿着结账的单子,在手中叠成高高的一摞。等待清算价目的宾客坐得几乎不耐烦, 几名侍者添茶倒水,赔笑安抚,亦是忙得脚不沾地。
“宁公子!宁大公子留步啊!”
眼尖的老账房见到熟悉的青衫身影迈入大厅,顿时也顾不得体统,三步两步便冲出柜台,一把拉住正欲上楼的宁长明,哭丧着脸道:
“公子您本事好,算账可比老夫快多了,今日实在忙不转,帮帮忙,来账房救个急!”
老账房侧出半个身子,指引着宁长明望向身后算盘震耳、账单成山的火热盛况,声音里几乎带着绝望:
“您瞧瞧!照这阵势,怕是熬到三更天也算不完啊!况且,哪怕我们等得,客人们也等不得了!”
近日宁长明并未带商队远行,只在京州坊市间采买货品。今夜在丞相府中,听着宁父感叹着新帝登基后,宁家恐怕再难受重用,实在心中郁结,索性踱步来到这望春楼散心。
在楼中待了这些时日,宁长明早已将望春楼当做施展抱负的一方天地。前些日子他状若无意打探楼中营收,更是刻意与账房们打成一片,私交甚好。
况且他行走商路多年,本就养就一副温润性子。此刻来楼中躲个清净,本就闲着无事。
见那老账房急得回头看一眼柜台,又急得直拉自己衣摆。他非但不恼,反而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含笑应道:
“陈老莫急,我来帮忙便是。”
他从容与陈老走进柜台,顺手从角落中摸出个算盘随手一抹,那珠子便“哗啦”一声,齐刷刷尽数归位。
随意扯过一张结账单子,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数字,宁长明修长的手指纷飞起落,竟当真比那算了半辈子账的陈老账房还快上几分。
那堆积的结账单子消得飞快,宁长明动作优雅,纵是埋头算账,也沉稳得气度不凡。旁边几位账房见了,原本焦躁的心绪也逐渐平复,各自定神细算起来。
陈老账房见状暗自松了口气,一边拭去额角的汗珠,一边对宁长明感慨:
“还得是宁公子来救场,否则老夫这把老骨头,今日怕是要散在此处咯!”
“是啊,公子这手珠算功夫,又快又准,当真了得!”
“都怪你多话,害得我又打错一子!”
账房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起来,语气中满是真诚的钦佩。宁长明但笑不语,微微一点头,抬眼间,目光却不经意瞥向窗外。
坊市街中喧嚣热闹,华灯彩结落了满楼。可见了这繁华盛景,他眼底却极快地闪过一丝忧虑。
正如宁丞相所言,异族蛰伏在暗处,待新皇登基后伺机而动。谁又知晓,今夜这载歌载舞的京州城,明日又将迎来怎样的暗潮汹涌?
只盼新帝凭借多年的征战经验,对异族部落的处置早有决断。
宁长明手中算珠未停,思绪却已游离飘远。正欲抬手揉一揉发酸的手腕,却忽然听街上一阵马蹄声逼近,那声音齐整划一,响若惊雷,一时间竟将满城的锣鼓喧天都压了下去。
他抬眼望去,却正好见着那一队人翻身下马,逆着阑珊的光影踏入望春楼的大厅之中。
为首那人身着玄黑袍服,衣摆随着他大步的动作翻飞。逆光之中虽看不清面容,但那通身的威仪实非一般人可及。
数位玄甲侍卫随他鱼贯而入,瞬间将望春楼正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本喧哗不止的大厅顿时沉寂下来,酒客宾客们停杯投箸。穿梭在宾客中的侍从也屏住了呼吸,不自觉地放轻脚步,谨慎地看向这群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不速之客。
此刻一楼厅堂中只有几个往来的侍从和清算账单的账房,并无主事之人。宁长明心下一沉,放下账册便欲上前周旋。
可等为首那人的眉眼,终于映在明晃晃的灯下时,宁长明目光一滞,整理衣冠的手蓦然顿住,整个人都如遭雷击。
旁人或许不识,可他岂会错认?
这分明是他昔日的妹夫、昨日的镇南王、今日清晨才在金銮殿之上登基,从容接受百官参拜的新帝——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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