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如今在这望春楼中的,不过是个不爱见生人的林掌柜罢了。
……
次日,新帝登基当日便亲临望春楼微服私访的消息,便以各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悄然传遍了京州城的大街小巷。
这些消息虽未言明出处,却也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
连当今天子在楼中停留多久,到随行护卫多么声势浩大,甚至与望春楼中的林掌柜手谈对弈、相谈甚欢的情景,都被渲染得清清楚楚,如同亲眼所见。
一时间,望春楼声名更甚。当天中午,便有朝中好事者慕名而来,试图与林掌柜攀缘结交,却皆被七层楼梯口值守的侍卫从容拦下,婉言相拒。
直至暮色四合,处理完一日政务又周旋过太后的程慎之,才从张回支支吾吾的汇报中,得知了望春楼暗中散播消息一事。
张回本以为,望春楼此举当真是胆大包天,竟以天子行踪之名来暗做文章。
不料程慎之听在耳中,眉眼间不仅没见丝毫气氛,更不觉得有损皇家威仪。他第一反应竟是:若自己的名头能助阿鸾一二,便是将这传言烧得更旺更激烈些,又有何妨?
不管张回的欲言又止,程慎之突然从堆积的案牍中抬眼,顺势问道:“对了,昨夜在殿门外守夜的小太监,可查清了?”
“回陛下,已查明了。”张回正色道,“那小太监名叫小德子,自幼便在宫中当差。”
他语气平稳,双手却已将一份薄薄的卷宗呈上御案,“这小德子起初在御书房当差,因研墨不均,被先皇贬至御花园洒扫。”
张回显然已是将此人身世查得极为明白,此刻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后来得太后娘娘垂怜,念他年纪尚小,人又机灵,便额外赏了差事,命他每日采摘御花园应季花卉,送往奉先殿供奉。”
“奉先殿?”程慎之这才从卷宗中抬起头,眉头一蹙,“那怎会又调到太和殿当值?”
“陛下不似先帝,不喜宫人入内伺候,便早已打发走了太和殿的一群太监。可眼下就快入冬,御花园中花草凋零,无须多人打理,殿外守夜本就是个辛苦差事,便从那儿抽调人手轮值。”
张回示意程慎之向后翻看,补充道:“只是昨夜,恰好轮到那小德子值守。”
“知道了。”程慎之合上卷宗,声音听不出喜怒,“既是太后眷顾之人,那确实该多看顾些。”
他顿了一顿,淡淡道:“赏他二十大板吧。”
张回心头一凛,随即深深垂下头去:“是!末将明白。”
程慎之未再言语,却也未重新执笔投身于卷宗。他扭头看向天色已沉的窗外,过了半晌,忽而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听闻,坊市之中若要隐藏行迹,通常是以斗笠黑衣蔽体?”
……
第79章 好大威风 掌柜今日不见外客,还请贵客……
皇宫。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程慎之与张回已先后换上黑衣斗笠。轻巧黑纱垂落,将面容掩去大半。
有了上次出宫时的前车之鉴,这番张回一早便打点好了守门的侍卫。二人从宫苑偏门悄然而出, 转眼便融入在漆黑的夜色里。
今夜依旧无月, 夜色浓得粘稠, 坊市间的望春楼前。却是灯火通明, 亮如白昼。
借着白日里流言的那阵东风, 今日楼中简直是宾客纷纷。车马往来间,楼门前停驻的官家轿撵络绎不绝, 比往常更热闹三分。
程慎之领着张回昂首步入大堂,一路不停, 直上六层。两人在休息区捡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了,身影悄然隐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跑堂的侍从伶俐,见二人虽一身黑衣,但衣料隐隐流动暗光, 纹样也非凡品, 心下已是了然几分。他快步上前, 恭敬斟茶, 低声探问道:
“二位客官今日前来,是想买卖消息, 还是寻些珍品把玩?”他顿了顿, 又低声道:“若也是来拜访我家掌柜的, 也可将名帖交由小的代为转达。”
“哦?”程慎之提起几分兴趣, “今日来见你家掌柜的人, 很多?”
“正是。不知吹了什么风,今日来了好几拨贵客,皆指名道姓要见我家掌柜。可惜帖子一一递上去, 掌柜的却一概不见。”
那侍从年纪不大,言语颇有几分活泼性情,边说边递了点心单子给他们瞧。见二者无人接话,又机灵地转开话头:“六楼只供茶水点心,若客官想喝酒用菜,还得移步二楼才是。”
“不必了,就来份桃花蝴蝶酥吧。”程慎之无心细看,随手点了样点心便递回单子。
小侍从利落地应声,转眼便隐没在宾客人群当中。
趁着这片刻闲暇,程慎之终于得以静下心来,细细打量起楼中布局。
似乎是因为快要入冬的缘故,这一次登楼所见,与几月前参加拍卖会时,已是大不相同。
四处悬着鎏金福纹宫灯,暖黄的光芒融融,将整个六层映得恍如白昼。
厅中原本用以分隔空间的琉璃屏风已被撤去,换作了厚重的锦缎帷幕,将各处间隔成了逸趣横生的雅间。地面添了来自异族的缠枝莲纹毯,踏上去柔软无声,如陷云间。
而最引起程慎之注意的,是不远处角落里的那只鎏金香炉。炉中正暗自弥漫出一种馥郁暖香,缠绵浓烈,与七层那种清雅幽远的桂花香截然不同。
不知七楼所用的桂花香,与楼中寻常所售是否相同?
按捺住派人采买的心思,程慎之目光缓缓巡过一周,心底不由得暗自称奇。
往日他虽已踏足此地多次,可一旦知晓,这望春楼极可能是宁鸾一手打造,他便对楼里楼外的一应细节都格外留意起来。
无论是侍从方才恰好好处的提醒,还是周遭看似随意,却处处别出心裁的陈设装饰,落在他眼中,皆带上了一层别样的光彩。
入眼入心的每一处细微痕迹,都能映出那人玲珑剔透的心窍。
他侧头看去,休息厅内除角落三两散座外,中央区域竟已座无虚席。目光略一扫过,桌案间竟还有今晨早朝时才见过的熟悉面庞。
前方临窗那桌正与老友对酌的灰衣老者,是礼部侍郎周大人。东南角正谈笑风生的几人中,赫然坐着位上奏极为啰嗦的宣抚使。
想来是清晨那则“御驾亲临”的传言,真引了不少朝臣来楼中一探究竟。
他久不在宫中居住,对朝中人事原不算太熟悉。虽近日翻阅了各路朝臣的任免文卷,勉强能将名姓与容貌按头对应,可在他试图看清众臣性格品貌的同时,众臣又何尝不在千方百计地揣度他的喜恶?
朝臣对他知之甚少,心底那分不安便愈发滋长。
毕竟他登基突然,莫说满朝文武,就连他自己,也曾以为终将是那位太子殿下继承大统。
岂料风水轮流转,阴差阳错之间,竟是他在一片暗潮涌动中,被推上那至高无上的金殿之位。
他素来杀伐果断的名声早已传遍朝野,那些表面恭顺、暗地里却心思各异的臣子们,早就难掩试探之意。
思及至此,他收回打量的目光,指节在桌案上不轻不重地叩了几下,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张回早已抬眼等待他的指示,却半晌都未见动静。
程慎之侧头看向昨日登临七层的楼梯口,两名侍卫依旧严实地把守着,将一个个浑水摸鱼、试图求见林掌柜的宾客尽数拦下。
他下意识看向对坐的张回,那句“去探问林公子是否愿意一见”的命令几乎脱口而出。然而声音都送到唇边,却又猛地抿唇收住。
“你在此等候。”
丢下这句话,程慎之猛然起身。他径自穿过喧哗熙攘的人群,步履沉稳地朝那道通往七层的阶梯走去。
尚未走近,却见侍卫手中的锋利长刀已然出鞘。两柄雪亮刀锋相错扬起,恰如其分地拦在阶前。
不过,却并非指向他。
一个试图混上楼的锦袍男子正被拦在阶前,满身酒气,醉眼朦胧,显然已在此纠缠多时。
“掌柜今日不见外客,还请贵客止步。”两名侍卫声冷如铁,坚定中带着不容置疑。
程慎之见状,并未即刻上前,只隔着几步驻足静看。
在侍卫们的阻拦声中,他的目光越过凛冽的刀锋,直直落在那向上的木梯拐角处。
昨日此时,他尚且可以畅通无阻的拾级而上,心平气和地与她执子对弈。而今不过相隔一日,他竟连走近几步,都要目睹这般场面。
毫无疑问,若此刻上前的是他,那两柄雪亮的长刀,想必也会毫不犹豫地横拦在他的身前。
一时间,程慎之心底泛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
这严密的守卫虽阻隔了别有用心的旁人,却也同样拦住了想与她更近一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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