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陈太医正是当初在宫中备受欺凌的那位,如今已被程慎之暗中收为心腹。眼下这般情形,除了他,大约程慎之也信不过旁人了。
张回躬身领命,却觉得陛下似乎还有未尽之言。他静候片刻,却终没听见什么下文。悄悄抬眼,却见程慎之怔怔凝望着望春楼出神,身影在夜色中纹丝不动。
夜风扬起黑纱,隐约可见他眼中映着阑珊灯火,明灭灿烂。
张回默然后退,将身形隐入楼影深处,却见久久伫立的程慎之露出一个苦笑。
如今万里江山尽在掌握,偏偏眼前这望春楼,这道不算高的门槛,竟让他寸步难进。
而楼中那人,就这般恰如其分地端坐于繁华盛景处,隔着人山人海,隔着尘烟旧事,与他遥遥相望。
……
望春楼,小春台内。
宁鸾正翻阅着话本,指尖忽地一顿,像是感应到什么,抬手撩起绿纱帘朝楼下望去。
夜色中人群熙攘,映入眼帘的皆是陌生人影。
“他走了?”宁鸾回头,看向一旁低头做针线的青露。
“走了走了!听见小姐不愿见他,连坐都不愿多坐一会儿,紧赶慢赶就走了!”青露抬起头,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枉费奴婢替他说好话!”
宁鸾瞧着她气恼的模样,不由轻笑,目光却仍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她以为昨日已经说得足够明白,当年的宁鸾早已随尘土埋葬,如今活在这世上的,只是望春楼里精于算计的“林公子”。
可也未曾想,本该意气风发、坐拥天下的程慎之,不仅在白日里操持朝政,入夜后竟还会抽身来到她这楼前,再度试探。
听那侍卫说,那位新帝在她梯前徘徊的模样,竟像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宁鸾随手端起案上半凉的茶,抿了一口。茶汤兑过多次,几乎淡得品不出滋味。
分明是她亲自下的逐客令,可当真见他走得当机立断,毫不迟疑,她的心底,竟也莫名萦绕起一丝怅然。
犹豫片刻后,宁鸾唇角再次扬起笑容。她顺手捞过丢在一旁的话本,信手翻过几页,重新沉浸其中。
纵然是新帝,到了她的望春楼,也要守她林公子的规矩。
青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也不禁稍定几分。楼中许大夫的药已服了几剂,小姐的身子骨确实一日日见好,可那因毒物紊乱而失去的记忆,至今没有半分恢复的迹象。
她既盼着小姐能彻底痊愈,却又害怕她真想起那些血泪交织的过往。
昔日的宁丞相府为宁鸾铸就了沉重坚硬的盔甲,而程慎之,间接将她推入了生死交错的深渊,阴差阳错促使了她的重生。
如今的小姐,是望春楼中说一不二的掌柜,每日无忧无虑,神采飞扬,仿佛一心只顾变着法子赚钱,扎扎实实养活这楼里上下。
只是青露偶尔会看见,小姐在拨弄算盘时会忽然失神,或在听到曾经熟悉的曲调时,指尖会下意识地轻颤。
那些被药物强行掩盖的过往,总如绣花时走了神的针尖,总是在不经意间戳破平静,掀开最淋漓的痛楚来。
“宁长明今日不曾过来?”
青露手中的针线已停顿多时,直到宁鸾出声才蓦然回神。她脱口应道:
“昨日程王……新帝离去时,似乎与宁大公子有些不快。奴婢入夜前特意下楼问过,大公子今日确实没来。”
宁鸾点头,心中已是有了几分猜疑,却尚未笃定。
“若他明日还未过来,便去丞相府递帖,或去坊间寻人,待宁长明得闲时,务必请他过来一趟。”她沉声道:“我有事要找他。”
青露抬头,眼中多了几分疑惑:“小姐……?”
为免露出破绽,往日宁长明来楼顶见宁鸾时,都循规蹈矩,经由守楼侍卫通传后才可上楼。
二人除却商议正事,用于打发时光的不是下棋对弈,便是品茶闲谈。
原因无他,宁鸾曾在丞相府居住十余年,宁长明作为她名义上的长兄,对她旧日的习惯与性情,也算知根知底几分。
而无论是品茶还是对弈,都不是这对“兄妹”在府中时的相处方式。那时的宁鸾是何等风风火火的性子,怎肯愿意安安分分端坐案前,靠一局棋、一盏茶来消磨时光?
“去吧。”宁鸾声音低落,目光仍落在话本上,仿佛已经沉浸其中。青露放了绣品起身,离去时却仍忍不住回头,望向小姐那在灯下显得格外单薄的身影。
“属下参见主子。”
还未等宁鸾翻过一页,却见方才上来通传过的守楼侍卫,竟又折返上楼来。只见他面色惶然,脚步虚浮,连声音都带着几分不稳。
“何事如此慌张?”
宁鸾慵懒抬眼,“新帝亲至尚需通传,这深更半夜,还有谁能惊得你再来禀报?”
却见那侍卫单膝跪地,略带犹疑道:“回主子,是、是一位……手法凶残的太医。”
宁鸾翻页的指尖猛地一顿:……?
第81章 走火入魔 一开口,说的竟是死而复生这……
待侍卫得了令, 软着脚带着几分踉跄下楼时,横眉直竖的胡太医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他胡子翘得老高,一把将手中沉重的药箱往身旁人怀里一送, 瞪着眼看那侍卫跌撞着下了最后几级台阶, 这才忙不迭凑上前:
“怎么样?这下我们总能上去了吧?”
侍卫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那老太医, 下意识扶了一把腰间的钢刀, 心中这才平缓上几分。他咽了咽口水, 侧身让出路来:
“您请。只是……”
胡太医冷哼一声,一把拿过药箱, 朝身后一挥手,就要带人往楼上闯。那气势汹汹的架势不像是来问诊, 反倒像是来讨债的。
“只是得您一人上去,这位贵客还请留步。”侍卫抬手拦住胡太医身后的另一位太医,语气平稳,面不改色, 显然早已练就一身劝退的功夫。
四周围观的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这两人身着宫中太医院制式的湛蓝官袍, 身份不言自明。更别提那老太医出手利落、下手狠辣。方才一个照面, 便对着那威风凛凛的侍卫猛扎一针, 痛得他当场丢了钢刀,连脚步都软了三分。
胡太医回头一瞥, 直直瞪向身后有尚几分拘谨的陈太医, 声音洪亮道:“那你就在这儿等着, 容老夫上去瞧瞧再说!”
陈太医连连点头, 提着自己的药箱退到一旁坐下, 心底却暗暗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自得新帝青眼,他在宫中的境遇岂止好了几分,简直是一个天上, 一个地下!
那惯会逢迎的排班管事昨日还满脸堆笑,说他今后再不必值夜,每日来太医署点个卯即可。
可他值夜已久,反倒觉得夜晚清净,不必应付许多的人情往来。如今宫中主子娘娘不多,差事也少,夜夜在太医署乐得清闲自在。
今晚他正当值,捧着新得的医书看得入迷。谁料寒甲卫匆匆而来,二话不说就要带他走。
他还当是宫中哪位主子突发急症,或是新帝怒火攻心、旧疾复发。
谁知寒甲卫竟备了一顶轿撵,只道陛下安排二人到坊市中看诊,便不容分说地将他与刚从新帝处回来的胡太医一同接上,径直送出宫去。
这一番仓促行程,让陈太医心里七上八下,摸不着半分头脑。
路途中,他本欲向同行的胡太医打听一二。可这位胡太医的脾气在宫里是数一数二的差,稍不顺心便是一顿口无遮拦地骂骂咧咧,无人敢惹。
奈何他资历最老,医术也确实高明。宫中太医虽多,但能从阎王手中夺人性命的,唯独他一人。
陈太医本就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见胡太医一路上面色不愉,更不敢贸然开口。可待轿子一路颠簸飞驰,猛地停在望春楼前时,他一路纠结的心肠才猛地一惊。
陛下让他们深夜前来问诊的贵人,竟在这望春楼之中?
他在坊市间私下开了间小药铺,平日由老母和妻儿照看,勉强贴补家用。这铺面是他一手操办,连租赁文书都是他亲手画押。
而愿以如此低廉价钱将铺面租予他使用的,正是坊市中央这威名显赫的望春楼!
前些日子,望春楼又贴出告示,将东西坊市的商铺拿出来招租。可他私底下里一探那租赁价钱,竟比他当初所租高出三倍有余,不禁暗暗咂舌,对这位望春楼掌柜更添几分敬畏。
要知道,当初若不是靠这间药铺,仅凭宫中当值的那点份例银子,根本难以维持家中小儿治病的开销。
如今虽蒙新帝眷顾,他再未受宫中克扣,更因得圣上青眼,连太医院院使都要让他三分。可肩上的担子,却也水涨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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